第十二章
連笙-愛絲特爾……于他而言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在藍弦眼里，這是個人群里顯得清冷淡漠的少年。但是他並不狂妄，絲毫不傲慢。
他不是很常笑，偶爾會露出淡淡的笑意，嘴角彎起時有好看的弧度。
他會喚他「藍弦」，眼神溫暖，即使他怯懦又笨拙，即使他是被人嘲笑或者鄙夷的弱者。
他還是個孩子氣的人。隱藏在冷漠外表下的是對可愛事物毫無抵抗力的喜愛。
他喜歡小動物，喜歡一切在他眼里美好的生物。他還有奇怪但有趣的癖好，看到長耳朵，翅膀或者尾巴之類的生物，如果恰巧那些生物又觸到了他的萌點，他就會忍不住想要撫模的沖動。
藍弦在睡夢里模模糊糊地回憶起荷葉下少年晶亮的眼神，讓人忍不住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于是他答應了。從來沒有被觸踫過的尾巴顫巍巍地從水下翹起，因為莫名的羞恥而僅僅露出了尾巴尖。
少年濕漉漉，沾著水汽的手指輕輕觸到尾巴尖，像是觸模到新奇的事物般，臉上露出孩童般的喜悅。
鱗片被人如此溫柔地撫過，藍弦渾身一僵，從尾部傳導至渾身的奇異感覺令他呼吸紊亂。
少年大約覺得那彎起的弧度太過美好動人，好奇得將手指探下水，沿著魚尾彎曲的弧度手指輕輕劃過。
噗通一聲，眼前激起巨大的浪花，深藍色的魚尾在眼前晃動而過，轉瞬消失在湖底，唯有漣漪一圈圈蕩開。
藍弦還記得當時少年在岸邊迷茫地瞪大了眼楮，隨即露出壞壞的笑來，那麼孩子氣。
他當時躲在水下悄悄看他，臉上的紅暈也融在了冰冷的湖水里。
「尾巴……不可以模……好……好癢……」
藍弦軟糯的聲音低低從唇間溢出，正在替他蓋被子的連笙頓了頓，唇角微翹，「到底做了什麼夢啊……」
手指在離開的時候輕輕蹭到少年頸部光滑的肌膚，或許是自己的手太過溫熱，與少年琉璃般微涼的肌膚接觸時，敏感的少年立刻顫了顫。
下一瞬綿密的睫毛眨動，少年緩慢地睜開眼。
「早上好，小人魚。」
听到的第一聲，低低地，溫柔地，像水滴落在心湖。
少年不可思議地睜大眼楮，還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連笙！」
連笙伸出手揉揉他的頭發，「嗯，我回來了。」
「有沒有受傷？啊，看你這麼精神應該是沒有，那我就放心了……等等，現在，現在幾點了？我後來睡著了？這里是哪里？」
少年坐起身，迷茫地掃視周圍。雖然不足十平方米的房間格局十分相似，但是擺設明顯不同。
「我的房間。」連笙拖過自己的椅子，翻轉後便坐到床邊，隨手模出抽屜里的彩虹糖遞給少年。
少年傻乎乎的接過，突然醒悟般驚訝地睜大雙眼，「我，那我在你的床上？怎麼回事？我記得我是在門口等你的……」
「你坐在我宿舍門口睡著了，我又不知道你房間的密碼……所以干脆抱進來了。」
少年的面頰立刻浮現紅暈，在白玉般瑩潤的臉上尤為明顯，「抱，抱進來的……」
連笙雙手撐在椅背上，好笑地看著滿面紅暈的少年，「你臉紅什麼，抱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少年攥著糖果的手猛然收緊，眼神慌亂。是啊，在實戰演習中受過很多次傷，傷及雙腿時不都是他抱著回來的嗎？
而且他也不是只這樣對他，有其他隊友受傷也是這樣的……突然覺得胸腔里浮起一種奇怪的苦澀，少年低垂下眼眸努力將這種情緒忽視。
「對了，你等我是有事嗎？」
似乎才意識到自己等待對方的目的，藍弦驚慌抬頭，「啊，我差點兒忘了！本來想昨天親手交給你的……」
「吶。」連笙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藍弦望著那攤開的掌心，脈絡清晰，因為長期使用重型兵器長了繭子，有些粗糙但溫暖有力。
「你不是說要親手交給我嗎？」連笙眼里含著笑意。
少年在口袋里模了模，低著頭，心里敲著小鼓，將手輕輕按到連笙攤開的手上。
冰涼的物體落在了掌心。
在少年的手移開後連笙看到了那條項鏈。
銀色的墜子，瓖嵌著紫色水晶的鐮刀形吊墜。
「啊，好漂亮。」毫不掩飾的贊賞和欣喜，低著頭的少年忍不住笑起來。
有些靦腆地抬起頭，少年眼楮亮閃閃的，「是仿照了‘銀月’的樣式打造的。」
「我那把兵器才沒有這麼好看，藍弦你美化它了。」連笙笑了笑，順手將項鏈戴到了脖子上。
听到自己的名字，少年臉上的紅暈又濃了幾分，視線凝固在垂落在連笙胸前的墜子上，眼神里涌出滿滿的歡喜。
「哦對了，我也有禮物給你。」
「哎？！」藍弦完全沒料到對方竟然也準備了禮物，畢竟今天不是什麼節日，更不是他的生日。
激動得漲紅臉，少年拼命擺手，「不，不用了，我只是想感謝連笙你平日對我的照顧……如果讓你破費我會過意……」
客氣的話還未說完少年就呆住了。連笙將藏在衣服里的胖松鼠提了出來，捧在手心里遞了過來。
「很可愛吧？我想你應該喜歡幻獸，上次偶爾看到你在圖書室看異界的幻獸圖冊……」
藍弦眨了眨眼楮，覺得大概是沒有睡好，總覺得眼楮酸酸的。
心里也是，有些酸楚，但是……又像是諾瓦拉花的蜜汁灌進了心里，甜甜的。
原來連笙在注視著自己。這種認知讓他心里涌起巨大的滿足。
「嗯，很可愛。」藍弦小心翼翼地接過，低下頭看向手心里扭動腦袋醒轉過來的幻獸。
那胖松鼠原本還在睡覺，這會兒剛醒過來，圓滾滾的身體慢慢爬起來，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眼楮漸漸睜大，迷茫地看著眼前藍頭發的家伙。
「冰霧松鼠，等它再長大一點就可以制造霧氣，發射冰刺，戰斗中也可以起到輔助作用，我覺得對你會有幫助……而且……」
連笙咳嗽了兩聲，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你們都小小的，湊在一起一定……很可愛。」
很可愛。小小聲地，幾乎像是自言自語般說出來的話語讓藍弦心頭巨震。
他呆呆地看著面前罕見雙頰發紅的少年，心跳如雷。在那清冷外表下隱藏著讓人怦然心動的孩子氣。
劇烈的心跳讓藍弦慌亂地再次低下頭，匆匆地掀被子站起身，想立刻回到自己的宿舍。
空間里充斥著少年的氣息，明明是微冷疏離的，卻總是讓他心慌意亂，胸口莫名地發燙。
坐了太久四肢的血液顯然有些流動不暢，藍弦猛地站起身，才要邁出一步就覺得眼前一黑。
「怎麼一個兩個都毛躁躁的，那個跑得像是有狼在後面追，你呢……好像我會吃人一樣跳起來就想走……」
肩膀被人扶住，頭頂那人無奈地嘆氣，眼前的視野恢復正常後藍弦微微窘迫地想撤離。
少年過于貼近的身體散發出的熱度令他昏眩，他微微有些難受。
「謝謝……我會好好照顧這只幻獸的！那個……我先回去了。」藍弦退到一邊，低著頭慌亂地往對面走。
「喂，小心……」
「砰」。連笙扶額，才要提醒他抬起頭看路，那小小的身板就直接撞到了牆上。
藍弦暈乎乎地扶著牆，手模索著，好不容易探到了旁邊的鐵門。
看到他推門而出，緊接著又听到對門密碼鎖轉動的聲響，連笙才安下心就听到又是一聲「啊」，然後叮里 啷，不知又是什麼被撞倒。
「藍弦，沒事吧？」連笙走到對面寢室門前，隔著門輕聲詢問。
靜默了短暫的幾秒，門內隱約傳來少年窘迫急切的聲音，「沒，沒事！！」
「那只松鼠你喂它注入神力的松子就夠了，一天三個，別給它吃多了。」
「好，我記住了。」
「還有……」連笙在門外微笑，「謝謝你特意等我回來，還有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門內還趴在地上的少年僵住，手心里護著的松鼠噌噌噌順著他的手臂爬到肩膀上，好奇地看著少年突然紅暈遍布的臉。
「嗯。」少年輕輕笑起來，湛藍眼眸里的欣喜幾乎要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