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切,去執行個任務搞得像十八相送一樣。」
薩耶在那藍發少年走得看不見身影時忍不住低低道,語氣里多了些自己都覺得奇怪的情緒。
他干嘛覺得不爽?莫名其妙。
「薩耶。」那個讓他不爽的罪魁禍首淡淡地喚他,薩耶輕輕哼一聲,撇著臉不看他,「干嘛?」
「我肚子餓了。」依然是那淡淡的沙啞聲線,此刻卻多了幾分孩子氣。
「……」金發少年僵了一下,別別扭扭地轉過臉,那人一只手揉著肚子,因為微微低著頭而露出脖頸後白皙如新雪的肌膚。
心跳又漏掉一拍,少年趕緊轉身僵硬地往出走,「本大爺去買飯!」
十五分鐘後,狂奔著從基地食堂趕回來的金發少年蹲在沙地上喘氣,身旁跪著的人優雅地用筷子夾起雞塊送到嘴邊,慢條斯理地咬一口,細嚼慢咽。
好像在某種貴族的宴席上就餐一般,無論禮儀還是姿態都完美無缺。
蹲在一邊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我說你有點兒爺們的吃相行麼……」
連笙淡淡瞥他一眼,眼神極為凌厲,一下子就幾乎看殺了薩耶,令他渾身的肌肉都瞬間僵硬,喉頭滾動了兩下。
在那人開口之前,雙手就背叛了自己的意志,顫巍巍地舉起,表情別扭,「算我說錯了好吧……」
收一收那可怕的殺氣啊喂!
連笙漠然收回視線,垂著眼眸,「習慣了,從小爸爸就這樣教導我,改不過來。」
薩耶怔了怔,「咦,我听說連笙你父母都已經……」猛地停住,少年神色倉皇地看向跪著的人,暗暗咒罵自己這魯莽的性子。
曾經听過很多關于他的傳聞。譬如比正常入學年齡晚了一年才進入斯坦圖,又譬如……七年前的魔物大規模侵襲中,父母雙亡。
「死了,沒錯。」那人吃飯的動作只是頓了頓,神色淡漠。
「對不起……」薩耶局促不安地看他,即使一如既往地沒什麼表情,他還是看出他眼底一閃而逝的傷痛。
「不必道歉,你不吃麼?」
少年撿了台階下立刻從善如流,「哦哦,都忘了自己還沒吃飯呢!」
捧起一大盒米飯送到嘴邊,筷子動得飛快,一時間安靜地只听得到連笙細嚼慢咽的聲音還有自己狼吞虎咽的噪音。
「喂……」薩耶听到連笙低低喊他,連忙抬頭看過去,因為吃得太快,嘴角沾了好多米粒。
烏發少年皺了皺眉頭,用筷子夾了紅燒雞塊遞過來。「為什麼只有我這盒里有肉?」
薩耶的尖耳朵顫了顫,表情有些不自然,「還不是去晚了只買到一盒有肉的,然後剛才分配的時候不小心弄錯了,你以為本大爺喜歡吃素麼……」
眼神往一邊飄,臉皮微微發燙。他才不會告訴他是特意給他搶到的,好像他多在乎這家伙似的。
安靜了片刻,薩耶听到那人低低說了句謝謝。
「又不是刻意給你買的,謝什麼謝!」金發少年盤腿而坐,有些賭氣又有些心虛地扭開臉。
連笙看看他不雅的坐姿,心想幸好裙子夠長,不然……某人就要春光外泄了。
薩耶用余光瞥到那人嘴角彎了彎,然後唇邊傳來一陣涼意。
身體一顫,他忍不住微微側過臉來。那涼意的源頭是修長白皙的手指,落在唇邊,仔細地替他抹掉嘴邊的米粒。
心頭里那奇怪的響動又開始了。好像鑽進了愛搗亂的小人,總在那人靠近的時候蘇醒,然後吵鬧不休。
只是短暫的幾秒,薩耶還在愣神間連笙已經收回了手,神色淡淡地看他,「發什麼呆,飯要涼了。」
「哦哦……」卻再也無法集中心思,恍恍惚惚,心頭焦躁難耐。
「薩耶啊,你不會是被……掰彎了吧?」
轟……腦海里羅迪的話才響起就引起了可怕的反應,銀發少年攥緊了手中的筷子,臉色忽而漲紅忽而泛青。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在想什麼?臉色很難看。」
薩耶猛然回神,怔怔看著眼前的烏發少年。「喂,愛絲特爾。」索性放下吃了一半的晚飯,金發少年下定決心般板起臉,嚴肅地皺著眉頭。
連笙繼續吃自己的,「不要總叫我的姓,令人不愉快。」
薩耶抽了下嘴角,臉皮隱隱泛紅,自己都納悶只是叫他的名字而已怎麼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連……連笙你抱本大爺一下!」
幾乎是用盡全力吼出來的,仿佛再拖延片刻好不容易積攢的勇氣就會消失殆盡。
連笙挑眉,罕見地露出詫異的神情,放下飯盒仔細地看著對面銀發少年……似乎並沒有發燒的征兆。
「薩耶,你變態了麼?」
金發少年的表情有些扭曲,卻依然固執己見,「你別管了,到底抱不抱?」
連笙又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他,「不要。」
薩耶幾乎抓狂,「上次我不同意你都抱了,這次怎麼就不行!」
連笙重新拿起飯盒,挑揀著剩下不多的綠葉蔬菜,「上次是擔心集訓遲到,迫不得已。」
什麼?金發少年瞪大眼楮,氣憤又委屈。他竟然說迫不得已,好像抱自己是多不情願的事。
胸腔里翻涌起酸楚的情緒,和方才急迫想要確認什麼的心情混合在一起,少年只覺得五味陳雜,拳頭攥緊又松開,一股沖動涌上,他不管不顧地伸臂就抱住眼前的人。
世界突兀地安靜下來。被抱著的人僵了一下,才要敲他的腦袋,金發少年卻飛快地放開,滿臉通紅地站起身,「果,果然還是惡心!本大爺才不喜歡男人,哈哈哈……」
習慣性地叉腰大笑,卻心虛地不敢看那人的眼楮。
他娘的不合理啊!明明被羅迪抱住的時候惡心得要死,怎麼抱著這家伙卻只覺得心跳得幾乎要蹦出來?
撕拉——布料破裂的聲音突兀地傳來,少年的思緒便戛然而止。
連笙看到少年兩肩的衣服被繃開,正緩慢地往下掉落。
薩耶回過神時身上的白裙已經滑落到了腰間,夜晚的涼風吹過一絲不掛的上半身,涼意一點點滲透進來。
仿佛被點著了一般,薩耶猛地扯住下滑的裙子,滿臉通紅地往上拽。
裂成幾片的裙子遮掩不了全身,隱約遮住肚皮胸口又露出春光,後背又涼風習習,忍不住便顫抖起來。
要命的習性!他為什麼不是冰族,偏偏是怕冷怕到死的火族啊!
雖說是裙子,但畢竟是聖者專用,材質本身是保暖又舒適的,但是沒想到完全不如殺戮者的戰斗服有韌性。
「笨蛋……蹲來。」連笙放下筷子,唇角含著一絲笑意。
「不許偷笑!」少年不甘心地蹲,雙手將自己緊緊抱住,不知是為了遮羞還是為了取暖。
他心里跟自己說,本大爺當然是為了讓自己暖和點兒……對著男人他還怕露個上半身?還不都是一樣樣的。
實際上他卻根本不敢去看眼前那人淺紫色的眼,生怕從那雙眼里看到臉紅通通的自己。
低著頭時余光卻瞥到連笙右手腕上佩戴的空間石閃過亮光,轉瞬間便有厚重的斗篷從天而降。
少年連忙將自己裹緊,嘴上卻不饒人,「大爺我今天這麼倒霉全都怪你!」
連笙看他賭氣般孩子氣十足的臉,心微微一動,露出笑容來,「我怎麼你了?」
「害我打掃了一天的藏書室,害我穿著裙子就跑過來看你,害我沒有吃到肉……」
薩耶想起自己倒霉的一天就委屈,再加上被這人折騰得起伏不定的心境,他忍不住便將心里話月兌口而出。
「還害我變得奇怪,害我飯也吃不下,還不抱我——呃!」
意識到自己說出奇怪的話時少年猛地漲紅臉,死命低下頭恨不得把自己藏到斗篷里。
連笙笑了。眼前少年晶亮的眼里飽含委屈,像個被欺負的倔強少年,只在最沒有防備的時候說出心里話。
「原來……」連笙笑得眯起眼,表情便有些壞壞的,「你這麼想讓我抱啊,薩耶。」
少年低著頭悶哼,「才沒有!」
「否定這麼快說明你心虛。」
「本大爺要,要回去了!」薩耶裹著斗篷站起身就想飛奔離去,身後那人悠悠地嘆口氣,「留我一個人在漆黑的夜晚跪在這里麼……」
腳步立刻停下,僵硬地轉身,薩耶緩慢地走回原地蹲下,表情別扭,「好啦好啦,本大爺留下陪你!」
連笙笑著看他,少年蹲下的模樣太像忠誠的大型犬類,那別扭又害羞的表情又為之加分再加分,真是……可愛極了。
「薩耶。」
「干嘛?」
「可以模一下你的耳朵麼……」
金發少年臉上的紅暈又濃了幾分,瞪著表情無辜的連笙,「都說了不行!」
「小氣。」
「……如果你不怕被我咬的話。」少年小小聲得補充。
「嗯?為什麼會被咬?」
「族類的特性啊,如果被模耳朵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會被咬。」
「另一種呢……」
少年撇開臉,「才不告訴你。」
下一秒,藏在金發下的右耳就被人捏住,他渾身一顫,敏感得幾乎要叫出聲。
「沒有被咬嘛……」得寸進尺的某人忍不住輕柔地搓了搓那尖尖的耳朵,薩耶立刻申吟一聲,全身癱軟地倒向前方。
正好落入連笙的懷里。
「完了……」少年像看到世界末日般掙扎著要從連笙懷里直起身,卻因為被捏著耳朵絲毫力氣都使不出來。
「什麼完了?」連笙繼續悄悄模毛茸茸的尖耳朵。
「唔……不許再模啦!」
「嗯嗯,到底什麼完了?」鍥而不舍地模耳朵。
「我完了,本大爺完了……為什麼不是咬你啊為什麼!!」
少年面紅耳赤,呼吸急促,抓狂地在連笙懷里撲騰,終究使不出來力氣,軟軟地將臉貼到那人並不寬闊的懷抱里。
妖精族的耳朵如果被人模了會有兩種反應。如果是厭惡抵觸的人,妖精族會攻擊性十足地反咬一口。如果被模之後情動,渾身力氣散盡就是……喜歡上了對方。
「大爺我是直男,直男才對啊!!!」內心在悲哀吶喊的少年,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自己這般糾結完全……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