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師 永 安

作者 ︰ 付均

永安

永安在穆稜河北。是林密鐵路線上的一個小火車站。我家搬到永安後,住在火車站附近房東老夏太太家的西偏廈。

火車站西北方向有座扁平的山,叫大鍋盔山,它的右邊還有一個小山包,叫小鍋盔山。鍋盔山橫臥在太陽每天落下去的地方;是永安的一處綺麗風景。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夏末秋初,午後,萬籟寂靜,在三梭通,我站在穆稜河南岸遙望北邊的鍋盔山,一幅水彩畫展現在我的面前︰干淨、清澈、透明;蔚藍的天空,青翠的山巒,碧綠的原野,像剛剛洗過一般;鍋盔山飄浮在煙靄蠕動、天地相接的彼岸。經過正午太陽光的蒸曬,蒲草的甜香、花草的芳馨更加濃郁,沁人心脾。

老夏太太有一天高興了,給我和姐姐講了鍋盔山天池的故事。

鍋盔山上有一個天池,深不可測。天池水底下有一個裝著寶貝的大鐵箱子,箱子上拴一條大鐵鏈子,大鐵鏈子的一頭撂在天池邊上。傳說,誰家若是有十個男孩,哥十個一起去拽那個大鐵鏈子,才能把裝寶貝的大鐵箱子弄上來。

不知哪朝哪代有一家生了九個兒子、一個姑娘。姑娘結婚後,那家就決定由九個兒子加上一個女婿去拽裝寶貝的大鐵箱子。

一天,十個人吃飽喝足,來到鍋盔山上,齊心合力攥住大鐵鏈子,往上拽大鐵箱子。眼看大鐵箱子就要浮出水面,兒子小九心一急,月兌口喊了一聲︰「姐夫!使勁!」隨著這一聲喊,大鐵箱子撲通一聲掉回天池池底,大鐵鏈子也一起掉了下去。從此,再也沒有誰能夠得到這箱寶貝了。

我問老夏太太︰「現在趴在天池邊上能不能看見水底下的大鐵箱子?」

「看不見!那底下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見。」

姐姐說︰「傻弟弟!講‘瞎話’還當真的了。」老夏太太和姐姐都樂了起來。

永安在雞西和東安之間,火車走到這里需要上水。夏天,在火車站北面五百多米的小山包上修建了一個水塔。冬天的時候,水塔漏水;從小山包上淌下來的水形成大面積冰坡。這里,成了孩子們的冰上樂園。冰爬犁是孩子們唯一的運動器械。父親仿照別人的冰爬犁給我也作了一個。我們的運動動作很簡單︰匍匐于冰爬犁上,從山上疾速滑下,然後,抱著冰爬犁上山,上上下下,其樂無窮。一冬天棉褲不知破了多少次,不知補了多少塊補丁。

在永安過了一個平淡的年。快過年時,我家買茅草時,放在草垛里凍著、準備過年的十來斤鰲花魚,一根沒剩,全被賣草的人在卸車、垛草時拿走了。鰲花魚是黑龍江「 白鯉鰲」四大名魚之一。

三十晚上,父親仿照日本人的吃法,做了一盤生魚片。在淡水中,凶猛的魚——狗魚是最鮮美的魚之一。媽媽用片刀片了一盤薄薄的狗魚片;父親用醋、芥末、砂糖,還有朋友給的其它佐料兌了一碗汁兒。擺上桌,我迫不及待的抓一片魚片,蘸滿了汁兒,一口吃了下去;辣味即刻沖向我的腦門,迅速竄到後脖頸,鼻子發酸,張口結舌,眼淚奪眶而出。惹的大家笑個不停。飯後,大家一致稱贊︰生魚片好吃。

過完春節,我上學了。學校在我家東邊,離火車站稍遠一點的地方。從家里到學校要路過一塊長滿蒿草的荒草甸子。

開學不長時間,上廁所時,在去廁所的小路上,我拾到一枚硬幣,面額是多大,我記不清了。當時我踫到一個大一點的學生,我拿著硬幣對他說,「我剛才撿到一個鋼。」

他說,「交給我吧。你叫什麼名字?」我把名字告訴了他。

第二天,上朝會時,校長走上講台,向同學們訓話,其中提到了我的名字。我的大名是上學時新起的,我對他比較陌生。站在我旁邊的一個同學用力的捅了捅我,小聲說,「叫你吶!」我尚未反應過了,我們班的班主任來到我的身旁,把我領到講台下。

校長把一張獎狀遞到我的手中。班主任老師讓我給校長行了一個九十度鞠躬禮。學生中間發出不敢出聲的笑聲。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我才明白,原來校長在講台上說的︰拾金不昧,給于表彰,是在說我呢。

這是我從小學到大學的學生生涯中得到的唯一的一張獎狀。

學校發圖畫紙,我特別高興。放學回家時,舍不得裝在書包里,一直用手拿著。路過荒草甸子的時候,我撕開圖畫紙的包裝,翻看里面的圖畫紙;不小心,圖畫紙散落在地上。一陣風刮過,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圖畫紙在荒草甸子上翻轉著,隨風飄去。同學們幫助我一起連追帶撿,總算撿回一多半。回到家,我大哭一場;姐姐說我沒出息。

夏天學校去鍋盔山遠足。太讓人高興了︰我想看看天池。哪里知道,當我們徒步走到山腳下,就都累得不行了。教導主任宣布,「三年級以下的同學,在山下玩兒,不許上山。」只此一次機會,沒有達成心願。遺憾!鍋盔山天池有沒有、什麼樣,在我心中始終是個迷。

永安稻田多,水多、魚也多。父親在休閑的時候經常去稻壕釣魚。一天中午,父親釣的魚特別多,放到大洗衣盆里,都看不見盆底了。其中一條大鯰魚,在盆邊兒一圈,魚頭踫上了魚尾。晚飯,媽媽依舊是做︰小米干飯炖魚。我們吃的小米干飯是撈飯,小米在鍋里煮的半熟的時候,用笊籬撈到盆中,再在煮飯的鍋里蒸;鍋上是小米干飯,鍋底是小米飯米湯,有稀有干,既吃干飯又喝米湯,營養不丟失。

桌子放好了,不見女乃女乃回家。我和姐姐到左鄰右舍、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不見人影。過一會兒,鄰居過來問︰「我們家老太太來沒來?」

「沒來,我們家的也沒回來。上哪去了呢?」這時,西頭一家也來找老太太。「能出啥事呢!」大家議論著。

後屋的一個啞巴氣喘吁吁從西邊跑回來。他在父親面前比劃一陣子,就抓住父親的袖口,向日本兵營方向跑去。另兩家的大人也隨父親一起去了。

女乃女乃和另兩個婦女剜野菜,誤入日本軍人訓練場地。日本鬼子說她們私闖軍事要地,違反軍營禁令,都給綁了起來,圈到一個小屋里,門口還蹲了個大狼狗。

大家求左長、村長去日本軍營說明情況,證明三個女人是良民,日本鬼子也不放人。到了晚上十點鐘,父親找到興農合作社的日本人去交涉,才把女乃女乃和另兩個婦女放回來。

永安是日本人的天下。街西有一個日本人的俱樂部,人們叫它「酒保」。每天日落西山,那里燈火通明,日本鬼子聚集到那里,通宵達旦爆吃狂飲,四周散發出煙酒的臭味兒。鬼子們邊吃邊唱,鬼哭狼嚎的歌聲,攪得四鄰不安,雞犬不寧。

2002—05—15(2006—10—18修改)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統計師最新章節 | 統計師全文閱讀 | 統計師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