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師 打石頭

作者 ︰ 付均

打石頭

在鱍魚圈大董屯打石頭(采石)勞動,是我一生中,除了在學校貫徹「教育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教育必須與生產勞動相結合」到沈陽紅磚一廠挖土、推「 轆馬」,實踐「勤工儉學」;1958年初冬,為了實現土地高產大躍進,到黑山縣高山子公社火車站前,深翻地勞動;打石頭是又一次可以創造價值和使用價值的,時間最長、勞動強度最大的體力勞動。

工序和工具

打石頭屬于工業生產活動。按照統計分類,它屬于采礦業-非金屬礦采選業-土砂石開采-建築裝飾用石開采。那時,在人民公社生產隊里,這種生產活動叫做副業生產,是計算在農業總產值之中的。不過,我們的打石頭作業,大概在鱍魚圈公社的統計報表中並沒有納入。

我們打石頭采用的生產工藝是「打眼、放炮」的手工操作。大體流程是︰打眼、裝藥、引爆、破石、搬運、碼垛、裝船。

我們的生產工具是當時流行的采石器材。八磅鐵錘、鋼 子、手錘、鏨子、長把鼓形錘、鐵楔子一應俱全。爆破器材有炸藥、雷管、電線、起爆裝置。八磅錘和鋼 是打炮眼用的;手錘、鏨子和鐵楔子是把大塊石頭破成小塊石頭用的。

鋼 、鏨子在使用過程中極易磨損,每一天下來,都要進行煆燒修理,建立小烘爐是必須的。我們科的閭富和科長、財貿科的李殷純,財政局的靳箏都當上了鐵匠。鐵匠爐就設在我們居住的馬圈的旁邊。

開工打石頭之前,一天上午來了一輛解放牌軍車,車上拉了多半車黃色炸藥。用了幾十分鐘的時間,大家小心翼翼地把車上的炸藥卸下,擺放到我們居住的馬圈左側的偏廈里。十來平方米的偏廈里,碼放的炸藥佔地大約2/3,堆了一人多高。解放牌汽車臨走的時候,特為囑咐我們︰一定要注意安全!

睡覺的床邊,擺放著炸藥,如何注意安全?好在,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確實一點擔心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後來听有些人議論,如果那些炸藥爆炸了,整個大董屯將不復存在。事實上,在七、八個月的采石中,我們只用了幾包炸藥。剩下的在我們撤出大董屯的時候又原封不動地拉走了。

雷管沒有和炸藥放到一起,儲存在財物委居住的地方。需要的時候,隨時去取。

這些炸藥和雷管除了我們打石頭用了一點,還有一點用于盤錦干校三大隊在趙圈河炸魚。

一天,校部來人,取炸藥。從大董屯把炸藥拿到盤錦,需要坐火車到營口,再走公路從營口在到趙圈河。火車是嚴禁攜帶炸藥的,這是誰都知道的禁令。干校的人,想出來一個損招,把炸藥和雷管用棉被包裹起來,打成行軍被包的樣子,背在身上,蒙混過關。來的人打了兩個被包,把炸藥背回盤錦。

後來听說,炸魚還引出了兩個故事。一個故事,三大隊在趙圈河河里放炮炸魚,炮響了之後,沒有見到有死魚。不久,在趙圈河下游的五大隊,現河面上飄著大量死魚;他們知道上游三大隊在炸魚,于是毫不客氣地撈取漁利。為此,三大隊和五大隊生了糾紛,鬧得不可開交。第二個故事,炸藥白放,架白吵,因為他們炸死的死魚的魚肉「苦不堪言」,根本就沒法吃。這也是老天爺對他們破壞生態環境的懲罰吧!

八大錘風

使用八磅錘打炮眼,是一個技術活。我們局沒有人打過石頭,不知道如何掄錘。開始上山打炮眼的時候,有人指導,告訴,一個人坐在地上,雙手握住鋼 ,令鋼 直立,兩個人站在左右兩側,用錘頭擊打鋼 頂部。燕恩和韓光宇兩個人自報奮勇,要做掄錘示範。

誰坐在地上把握鋼 ?誰都害怕鐵錘砸手。大家相互看來看去,都很「謙虛」;無奈,只好領導帶頭,王樹林裝出一副笑臉,拿起一根最短的鋼 (打炮眼開始時使用大約70左右厘米的鋼 ,隨著炮眼深度增加,再更換不同長度的鋼 )杵到地上,說道,「來!兩位,手下留情。」

韓光宇兩手攥著錘把的把端,伸直雙臂,掄起錘子由前向後、繞過頭頂、向前、向下,來了一個360度大回轉,只听得,「當啷」一聲,錘頭砸到了鋼 的頂端;王樹林嚇得一聳肩膀,閉上了眼楮。燕恩在韓光宇的對面,幾乎和韓光宇一樣拿著錘子的把端、一樣的掄錘姿態,一錘下去,又是「當啷」一聲響。接著,韓光宇又是一錘,……站在一旁的扎科長大吼一聲,「停!」

韓光宇︰「怎麼啦!」

扎科長︰「不行。這麼掄錘,誰能夠抗得了!」

原來韓光宇和燕恩都在機械加工工廠當過工人,都干過板鉗工的活。拿大錘平整鋼板,面對的是一大張鋼板,掄起大錘,那里不平,就砸向那里。現在,錘頭要砸向直徑30毫米的鋼 頭,一旦砸偏,後果可想而知。

就在此時,從大隊方向走過來一個高個、消瘦的社員。他老遠就看見了韓光宇和燕恩兩個人掄錘的動作。到了近前,他毫不客氣的說道,「你們兩位師傅的手法夠厲害!在工廠行,打石頭不行。」

說著,他拿過一把錘子,對王樹林說,「你,把好 子。大伙看我怎麼打。」

這個社員站在王樹林對面,雙腳叉開,左手握住錘把的把端,右手半握在左手前面,垂頭自然下垂,以左臂的力量擺動垂頭,令垂頭從身軀前面甩向右肩,錘把搭在肩膀,然後,雙手把錘子向上舉起,垂頭達到最高點,半握錘把的右手向垂頭方向移動,垂頭下落時,右手加力,使垂頭砸向鋼 頂端。錘頭受到鋼 的反作用力,彈起,順勢,雙手把鐵錘再次舉到右肩上,然後,雙手把錘子向上舉起……。整個掄錘動作流暢、自然。

打了十幾錘,停下來,他說,「看見沒有,打石頭掄錘要使巧勁,左手總是攥緊錘把,右手不要把錘把握死,向上舉錘子的時候,右手劃向錘頭,向下砸 子的時候,右手向前加力推一下錘頭,順勢,右手再劃向左手,把錘把再次搭在肩膀上。把錘子扛在肩膀上,兩個胳膊就能夠緩緩勁,為下一錘攢點力量。兩個人打的時候,一替一換,緩勁的時間就會長一點。這樣,才能持久。來,誰試試?」

「我來一錘。」任大才模仿社員的動作,雙手握緊錘把,舉起錘子,砸向王樹林把握 子頭。

社員︰「右手不要握死,要在錘把上前後竄動,才行。你這個好像雞米。不過,開始掄錘,這樣也行,一點一點來。」

大家基本領會了掄錘的要領,自動組成小組,試驗著打眼。把握鋼 ,也有一定要求,那就是,每打一錘,要轉動一下鋼 。鋼 的截面是正六邊形, 頭是經過鍛造成扁平的一字型,長度大于鋼 直徑,厚度大約有20幾毫米, 頭有三角形刃口,刃口經淬火處理,有較強的硬度和韌性。為了把炮眼打圓,必須不斷轉動 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大約沒有超過一個禮拜,已經有十幾個人掌握了掄錘的要領。不客氣地說,我是掌握掄錘要領、熟練操作最早最好的一個;也毫不謙虛的當起了「師傅」。尚科長、高桐、李科長、兆濟民、蔣競芳等等都成為掄錘的硬手;而王樹林、邴楠、展章、顏憲言還有幾個女同志,只能坐在地上把 子。就這樣,很快形成了三個人一組、基本固定的打炮眼隊伍。

一天幾個社員路過,駐足觀看我們打炮眼的場面,不免出贊嘆之聲。我們休息的時候,一個社員說,「還是你們機關干部,心眼靈通,這才幾天,掄錘還真的掄得有模有樣。」

另一個社員︰「像樣是像樣,就是打完的石頭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問︰「為什麼?」

答︰「為什麼!五八年大躍進,也是城里的大機關來海邊打石頭,打了一冬到八夏,幾千立(方米)的石頭,一塊沒用,統統填海了。」

王樹林︰「我們打的石頭不會填海,打完了,裝船,就拉盤錦去蓋房子了。」

社員︰「哼!他們也是裝船,末了,還是扔海里了。」

我們覺得這是笑話。

幾個月下來,八磅錘在我們這些人中已經是得心應手,常言道,熟能生巧,有幾個人不免耍些花樣,于是「八大錘風」也就相繼出現了。基本的還是那個不知姓名的社員傳授給我們的標準掄錘動作,在這種打錘基礎上,產生了花錘、晃錘、斜錘、懶錘等等。當然開始打錘不熟練時采用的「雞米」也算一種,也有人把它稱為「搗蒜錘」。最值得一提的是望海錘,一天,高桐打了一錘,抬頭轉向大海,他的對手任大才,接著的一錘打完了,該高桐下錘了,他還是面向大海,沒有掄錘,任大才對他喊了一聲,「干啥呢!」

高桐︰「看海呢。」

任大才︰「對呀,打一錘,看看海,心曠神怡。」

接著,兩個人打一錘,就扭頭看看大海。其他人看見,也都跟著學,自然是笑聲一片。從此,望海錘也就誕生了;而且,被我們經常使用。

放炮

我們所在的打石場,露出地面的石頭,當地社員都叫它碾盤石,十分堅硬。開始打炮眼的時候,打了十幾分鐘,石頭地面上也只有雞蛋大小的一個小眼。晚上收工的時候,我們跑去埋怨鐵匠爐打的 子頭硬度有問題。任大才對閭科長說,「你們打的什麼破 子,胳膊都掄酸了,石頭渣都沒下來。」

閭科長︰「不能啊,淬火的活,我也不算外行。火候掌握的可以。」

李殷純︰「拉不出屎,賴廁所。還是你的胳膊沒勁。」

後來,有的社員說,打這種石頭就要耐住性子,一錘一錘慢慢打,越著急,越不出活。

干了一個多星期,總算有一個炮眼打到一米多深。大家急不可耐地想要听到第一聲炮響,于是開始裝藥,準備放炮。

任大才自告奮勇,要求放炮。韓科長、尚科長也主動參與這項安全比什麼都重要的工作。三個人把兩管炸藥、一只雷管下到炮眼里,引出起爆電線之後,把炮眼用黃土封住、搗實。

放炮之前,頭頭們把大家分散布置到打石場周圍,特別是通過打石場的兩條山路的道口,站崗,以防止有人闖入爆炸現場。

一切準備停當,任大才等三個人蹲在起爆器旁邊,接好電線,等待頭頭下達起爆命令。

「注意了!我們大家一起喊︰‘放炮了!’」王樹林對散布在四周的同志們高聲喊道。大家听到王樹林的指令,開始放開喉嚨,高喊「放炮了!」

「起爆!」蒯大宇環顧一下四周,確認爆炸現場沒有外人,高喊了一聲。

一聲巨響,只見一股煙塵突起,無數碎石猶如天女散花一般,騰空飛濺,  啪啪的石塊落地的響聲,清晰可辨。

塵埃落定,大家都疾速地向爆破點跑去,都想要看看爆炸的成果。

就在此時,有人現,在爆炸點最遠的南面山道上的顏憲言,雙手捂著腦袋,雙腿叉開,左右搖晃;不知道是誰說,「大家看!他怎麼啦?」話音未落,顏憲言竟然倒了下去。

跑向爆炸點的人,又都折向南面,飛快地向顏憲言跑去。此時,有人喊道,「赤腳大夫!鄧玫芬!哪去了?」不知道鄧玫芬是否懂得醫術,排里安排她做了衛生員,大家稱他為「赤腳大夫」。

只見鄧玫芬落在大家後邊,以跑步的姿勢、不緊不慢的走著。我有些著急,喊了一聲,「鄧玫芬!快點走!」

「跑著呢,不急,不急。」鄧玫芬還是有板有眼的一步一步走著。

顏憲言側臥在道旁,一只手捂著頭頂,手指縫有血跡。

鄧玫芬一條腿跪在地上,哈下腰,查看顏憲言腦袋上的傷口;從藥箱里取出藥棉、繃帶和紅藥水,準備給顏憲言療傷。只見顏憲言頭頂百匯處,有一條大約3、4厘米長的傷口,傷口周圍頭上沾滿鮮血。鄧玫芬用酒精棉擦干淨了傷口周圍的血跡,在傷口處涂了一些紅藥水,敷上紗布,用繃帶從頭頂、耳後到下頦纏了幾圈,說道,「行了。」

劉局長︰「不行。蒯科長,還是派兩個人,把顏憲言送公社醫院看一看,不能馬虎。」

蒯大宇︰「對。誰去?」

李科長和任大才同時說道,「我去。」蒯大宇同意,兩個人陪著顏憲言向鱍魚圈公社方向走去。

他們三個人走後,大家又回到爆炸現場。只見炮眼處地上出現一個一米多深、直徑不到兩米的一個漏斗形的圓坑,唯獨不見我們希望看到的可以壘牆的石塊。

由于我們這一炮響聲巨大,在采石場附近的社員,受到驚擾,在爆炸之後,有兩個社員跑來看熱鬧。到了爆炸炮眼坑邊,不免笑了起來。一個社員問道,「炮眼打多深?」

答︰「一米來深吧。」

社員︰「什麼炸藥,裝多少?」

答︰「部隊送來的,烈性炸藥,兩管。」

社員︰「我的天呀!半管也用不了。我說怎麼這麼大的響動呢。」

另一個社員︰「你們這是三十晚上過大年吶?放炮仗啊!」

蒯大宇︰「頭一炮,沒經驗。」

社員︰「這個地方都是最好的石頭,炸碎了,可惜了。一般炮眼得打到兩米來深,裝一管炸藥就可以了。」

另一個社員︰「你們打炮眼的位置不對,不能在這塊大石頭的中間地方打。開始打炮眼,要在整塊石頭的邊緣打,把石頭打出一個立茬的工作面,然後,像切肉似的,一片一片往下剝。」

晚飯前,李科長他們三個人回來了。

問︰「怎麼給治的?」

答︰「趕上大連駐軍在蓋縣巡診,對顏憲言的頭部創傷施行了‘革命化’治療。大夫說,按著傳統辦法,應該在傷口上縫幾針。新辦法是不縫針,用一種新材料涂抹在傷口上,讓創口自動愈合。」

問︰「顏憲言,感覺怎麼樣?」

答︰「感覺良好。炸出來多少石頭?」

任大才︰「咱們炸藥裝得多,指定出的石頭也多。」

尚科長︰「多是多,芝麻粒大小,飛滿天。多虧石頭塊小,若是大了,顏憲言的腦袋就不用縫針了。」

啞炮

顏憲言腦袋受傷,排里給他放假養病一周。食堂特為給他做了病號飯。食堂的人見他病情好轉,到處閑逛,便使了一個壞著︰每天給他做稀飯。顏憲言吃不飽,還不好意思表達;無奈,五、六天之後,便主動跑到山上,干點力所能及的輕活。

有一天,炮眼打好了之後,裝好了炸藥,下好了雷管,扯出了電線,尚科長、韓科長和任大才三個人退到起爆器跟前,把電線接到起爆器上。韓科長對蒯大宇說,「準備好了。要放炮了,趕快清場,把好道口。」

蒯大宇照例布置完畢,高聲喊道,「起爆!」

兩分鐘過去,沒有動靜,有人問,「怎麼回事?」

尚科長︰「開關摁下去了,沒響。」

韓科長︰「啞炮?一定是電線斷了。」

「沒事。把起爆器開關閉了。我順著電線捋一下,把斷點接上。」任大才說著,順便拿起鉗子和膠布,揣到褲兜里,準備捋線。

蒯大宇︰「能行嗎?(任大才點點頭,說‘沒問題。’)注意安全!」

任大才貓下腰,提起電線,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捋著、捏著,一點一點地往前蹭。到了起爆器和炮眼中間位置,任大才趴下,改為爬的姿勢繼續往前捋。

終于,在距炮眼三、四米遠的地方,找到了斷點,任大才迅速地接好了電線,纏上了膠布;跑了回來。

尚科長︰「告訴大家,注意,要放炮了。」

「大家注意!」蒯大宇環視一周,確認沒有問題,喊道,「起爆!」

顏憲言急忙雙手捂住腦袋,蹲到地上。

一聲悶響,爆炸成功。

破石

我們經當地社員的指導,炮眼打的越來越深,裝藥量越來越適度,炮眼的布局也越來越合理;大塊的石頭、規整一點的石頭也越來越多;破石頭的活逐漸增多。于是有幾個人開始向破石頭的工種轉移。

破石頭比起掄大錘的技術含量,要大得多;經過一段時間的實踐,大浪淘沙,能夠勝任這一任務的人,也只有尚科長、高桐和我幾個人。

破石頭的工具是手錘和鏨子、楔子,輔助工具是攜帶、盛納這些工具的箱子。

破石頭的手錘是一種特殊的專用錘子。錘頭安把的孔洞在錘頭的上端(錘頭上、下以錘把為分界線,下部長,上部短),安錘把的孔洞與錘頭不是垂直(錘把與錘頭之間的夾角小于90度),錘頭的上端比其他部位細小一些(錘頭上部輕,下部重),類似桿秤秤砣的形狀。

手錘的錘頭是從五金工具商店買的,錘把則要我們自己安裝了。我在食堂柴火堆里找到一根略微彎曲的一段柞木樹枝,加工出來一個大約30多厘米長、手握錘把處稍稍向下彎曲、末端稍稍粗大一點的錘把。錘頭安上錘把之後,使用起來很是得心應手。尚科長、高桐看了十分羨慕,做錘把、安裝錘頭的差事,自然有求于我了。干一行像一行,追求完美,好像是我的秉性。

鏨子是和鋼 一樣的六角型鋼做的,大約30厘米長,鏨子的一頭為四稜錐,要求硬度高,耐磨。破石頭當中,四稜錐錐尖極易磨損,每天每一個破石頭的人都要準備四、五個鏨子,以備隨時更換。

楔子,《百度》解釋︰「楔(xi )子,是一種簡單機械工具,由兩個斜面組成,用來將物件分開。原理主要是將楔子向下的力量轉化成對物件水平的力量。」我們使用的劈開石頭的楔子,大約高50多毫米,寬40毫米,厚30毫米;寬面上粗下銳、有凸起弧度(不是平直的)。

盛納工具的箱子,當然必須自己制作。我做了一個大約長40厘米、高30厘米、寬20厘米的一個上面開口的木箱。木箱兩側的幫上,釘上了一條寬布帶,以便把木箱挎在肩上。里面裝著手錘、鏨子、楔子,加上木箱的自重,不下于10公斤。每天上工、下工都要挎著,也算是一個比較沉重的負擔。

社員告訴我們,石頭是有石線的,一定要順著石線的走向破石頭才容易把石頭劈開。

破石頭既是一個體力活,也是一個技術活。第一步是在準備劈開石頭的部位的石線上用鏨子鑿出可以放進楔子的一個長方形溝槽(長大于40毫米、寬大于30毫米、深40毫米左右),稱為「臥子」;根據石頭的體積大小、確定臥子的間距和數量。

鑿臥子是破石頭的重頭戲,要有耐心,有技巧。開始用鏨子在石面上刻出臥子的四框,在四框的短邊進行開槽,鑿到一定深度,向另一個短邊擴大槽的面積,槽的面積擴大後,再加深槽的深度,這樣,再鑿,可以鑿出較大的碎屑,如此,就能夠比較輕松地把臥子鑿出要求達到的規格。

鑿好了臥子之後,把楔子逐個放進臥子之中,用手錘敲擊楔子,令其牢固的瓖嵌在臥子當中。然後,用長把鼓形錘擊打楔子;擊打的順序,是從處于石頭邊緣的楔子開始,逐個擊打。

社員使用的鼓形錘是柔軟的長把,依靠錘頭自身的重力擊打楔子,錘頭的重力能夠使令石頭按照在石頭上鑿出臥子的一條直線劈開。我們一直沒有掌握使用柔軟的錘把掄錘技巧,只能夠用普通的大錘打擊楔子。

(六)事故

破石頭看似比掄大錘打炮眼輕巧,其勞動強度並不亞于掄錘。破石頭的時候,鏨子鑿出的向上飛濺的石頭碎屑,溫度高,速度快;幾天下來,褲腳、衣襟遍布微小的、燒灼過的孔洞。

鑿臥子的時候,人的身體距離臥子盡可能的遠一點,我想這大概就是為什麼錘頭和錘把之間的夾角小于90度的原因(不知道對不對)。手握的鏨子頂端(錘頭擊打的一端)要向自己(或左、或右)傾斜,決不能讓四稜錐的錐尖對著自己;以免鑿擊時石頭碎屑迸濺到自己的臉上,更不能讓石碴、石末迸飛進眼楮里。

一天,我破一塊較大的石頭,在這塊石頭上,鑿了七、八個臥子;然後,把楔子一個一個的下到臥子之中,用手錘逐個把楔子敲打牢固之後,開始用大錘擊打楔子。打到第三個楔子的時候,一錘下去,只听得「——」的一聲,楔子飛出了臥子,不知去向。

「啊!」短促的一聲驚叫,一個女同志異樣的叫聲,吸引大家把頭都轉向驚叫的方向。

柳秀鳳蹲在地上,貓著腰,雙手捂著月復部。大家迅速的圍攏過來,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我心里明白,一定是我打飛了的楔子擊中了柳秀鳳的月復部。

鄧玫芬挎著衛生包過來,蹲在柳秀鳳身邊,問道,「怎麼啦?哪疼?」

柳秀鳳額頭冒出汗珠,勉強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蒯大宇︰「怎麼回事?說話呀!」

「是不是你方才打飛了的楔子,擊中了柳秀鳳的肚子?」高桐對我說。

我︰「一定是。鄧玫芬,怎麼辦?」

鄧玫芬︰「不著急。等等。」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柳秀鳳喘了一口氣,坐到地上,強忍著的淚水,從眼角流出。鄧玫芬蹲下去,讓柳秀鳳的肩膀依靠在她的懷里。楔子從柳秀鳳的身上掉到了地上。

鄧玫芬︰「打到什麼地方了?」

柳秀鳳用手指了指小月復部,沒有吱聲。

我︰「快點上醫院吧。」

柳秀鳳搖搖頭,意思是不要緊。鄧玫芬用手輕輕地撫模柳秀鳳的小月復,問道,「疼不疼?」沒有回答。

黃局長在大鐵水壺里倒出一茶缸水,交給展章,展章把水遞到柳秀鳳嘴邊,「喝口水吧?」(黃局長在我們的住處專門負責每天給大家燒開水、再把開水壺挑到采石場。)

十幾分鐘之後,柳秀鳳從地上站了起來,抖了抖圍裙,揉了揉下月復部,看看大家,說話了,「沒事。大家該干啥干啥,我沒事了。」

鄧玫芬︰「真的沒事了?」

柳秀鳳︰「沒事。」

石頭打多了,就要從采石的地方把石頭搬運到東側可以上來汽車的道旁堆放存儲。沒有車,只能兩個人用鐵絲筐抬。不能掄錘、不會破石頭的一些人就承擔起搬運石頭的工作。柳秀鳳和魏桂琴兩個人一副架抬石頭,從存儲石頭的地方回來的時候,柳秀鳳在前,走到大約距離我破石頭的位置七、八米的地方,恰恰迎面遇上我打飛了的楔子,擊中了她的小月復部。謝天謝地,沒有擊中要命的部位。

社員告訴我們,破石頭打飛楔子的情況時有生。為了避免飛楔子,在下楔子的時候,可以在臥子里放一點干草葉,這樣,或許起到一點緩沖作用。

碼垛

石頭打多了,當然不能散亂地扔在現場。在我們采石場東側,找到了一塊比較平整的場地,離可以走車的道路較近,就成了我們堆積石頭的地方。

李燕翔科長自告奮勇承擔了把石頭整齊地堆疊的碼垛任務。

我們打下的石頭大小不一,小一點的有十余公斤,大的能有五十多公斤。李科長一個人獨立完成了我們六、七個月開采出來的全部石頭的碼垛任務。他每一天都要把十噸左右的石頭用雙手重復著搬、挪、舉、摞的動作,把石頭一塊一塊的碼到(最)高達兩米的石頭垛上。從容自如,無怨無悔,持之以恆。

我們在大董屯打石頭的同時,還有學習任務。每天,上午打石頭,下午學習。也正因為一天只干三、四個小時的打石頭的重體力勞動,才能夠得以保持身體無虞,沒有一個人患病或因體力不支而歇工。

學習的內容雖然已經不是「斗批改」階級斗爭的件,也還是圍繞這個中心,學習《毛選》和《人民日報》、《紅旗》雜志上的章。學習的形式主要是讀、念,討論言。會場上已經沒了在千山時那種對立、緊張的氣氛了。

我們打石頭,有的掄錘、有的破石頭、有的抬石頭、有的碼垛……善科長是鞋匠出身,自動承擔起給大家掌鞋的工作。除了衛生員、去伙房當伙夫、去鐵匠爐當鐵匠、黃局長燒水送水,打石頭工作並沒有那位領導作出明確分工,基本上是無為自成,人自為政,各顯其能,各盡其力。蒯大宇、王樹林好像失去了在千山那個時候的「對敵」斗爭的那種跋扈氣派。

我們打石頭的七、八個月的勞動,所創造的使用價值和價值並沒有如我們所期望的那樣實現。

(2012年6月16日16︰2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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