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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維婭輕輕地把頭抬起來,看著這些臉上充滿關切的人們。至少弗朗西斯沒有死。麗婭這樣安慰自己。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清了清嗓子。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說話,可是一時間,一向能言善語的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氣氛變得沉重尷尬,烏拉妮婭和克莉奧也直直地站在那里,好像生怕移動一步就會觸動殿下的悲傷,然後淚水決堤。我才不會再流淚了。艾麗維婭默默地在心里重復著這句話。
就在空氣變得像粘稠的液體一樣緩緩地流淌,似乎一切都靜止了的時候,院長飽經滄桑的聲音再次響起︰「麗婭,跟我來。」說完便走出弗朗西斯的臥室。
艾麗維婭愣了一下,隨後加快腳步跟上。「大家,請讓我和院長單獨聊聊吧。不要跟上來了。」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充滿威嚴而又夾雜著些許冷淡。麗婭細細地品味著這種微妙的語調變化。
「我們要去哪兒,院長?」
「只管跟著我就好,孩子。不要多問。好奇心不可不有,但是往往好奇心會在不經意間害了你。記住這條教訓。」
艾麗維婭的嘴巴抿成一條縫。小時候,她從未在皇家學院上過院長的課,也從未見過院長慈祥中嚴厲的樣子。尊師,你會得到很多好處。這句話好像是父親告訴她的。
他們在城堡里左沖右突,直直的甬道忽然拐了個彎,面前一堵木板牆矗立在面前,兩把火炬放在牆上方。死胡同。艾麗維婭心里泛起了嘀咕——她的記憶告訴她,這堵牆後面什麼也沒有。
可是院長顯然不那麼認為。他伸出枯槁的手,在牆上試探地敲敲,然後用手在敲過的位置輕輕一推——一個暗格出現了!暗格里放著一個鏤空的雕花花瓶。院長再退後一步,踮起腳尖,把左邊的火把取下來,拿在手里;另一只手則把放置火把的台子使勁往里推。小台子嵌進了牆壁里,天衣無縫,可是艾麗維婭看不出牆上有凹槽。院長再把花瓶往暗格里推。花瓶也嵌了進去。暗格重新滑動,再次與牆壁平行。一陣「轟隆隆」的悶響,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牆壁一分為二,緩緩向兩邊打開。
一個大廳。面積可以和王座的大廳媲美。
院長慢悠悠地走進去,艾麗維婭的嘴巴驚愕得合不上。原來要真麼多步驟才能打開這里!艾麗維婭驚嘆著,她覺得就算是路易斯也不知道這個地方。她怕再錯過什麼,無暇再細看這道奇妙的牆壁,跟上院長,走進大廳。
這個大廳很空曠,上下左右都瓖著玻璃方磚,身在其中像是在一個透明的世界中,太陽光在這個世界中被不斷折射,沒有任何燈光也顯得非常亮。從這里看出去是城堡精致美麗的後花園。
大廳中央有兩個衣架,分別掛著兩套衣服。
「這里的玻璃被施過魔法……從里面能看得見外面,而從外面看不見里面。這里除了你我沒有誰知道。過來,麗婭,看看這兩套衣服。」院長走到那兩套衣服前,伸手模了模其中一套。
這麼大的房間就用來放置兩套衣服?而且還是個被施過魔法的密室?只有自己和院長知道?艾麗維婭想著。但是為什麼偏偏是她要知道呢?
她也走到兩套衣服跟前。
艾麗維婭第一次覺得自己被兩套衣服震撼了。
這兩套衣服顯然是有男女之分的。女孩子的那一套線條柔美,而且是一條拖地卻並不感覺臃腫的長裙。整條裙子是用上好的暗紅色絲線手工織成,針線十分平均,裙底和袖口的蕾絲也是被人手工縫上去的,要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針線相交的痕跡。最震撼的是這件披風。仍然是一樣的暗紅色調,但是創造者用閃亮的金線繡出了一條金龍——那是伊蘭卡皇族的家徽。這條龍頭朝天,像是在咆哮,線條優美靈動,像是要從披風上飛到存在于傳說中的龍族領域去。
一向不喜歡拖沓的裙子和披風的艾麗維婭也看呆了,一下子愛上了它。
院長在一旁清清嗓子,用手模了模胡子。「試一試它,麗婭。」院長說。
「我?真的嗎?」艾麗維婭已經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了。她毫不猶豫地小心取下披風,輕輕地系在身後。
突然,艾麗維婭眼前的景象變化了。她看見發紅龜裂的大地,到處是裂開的斷崖,斷崖下是滾燙的岩漿,發出嗆人的濃煙。天上沒有日月星辰,只有四處的火光照亮大地。麗婭看到一處斷壁上有一對母子,眼楮里透露出無窮的恐懼,母親把淚眼婆娑的孩子緊緊摟在胸前。
這時,一陣震耳欲聾的龍嘯聲從腳底的岩漿深處傳來,把艾麗維婭的耳膜震得隱隱生疼。一條龍張開翅膀飛出來。這是一條金龍,翅膀張開足以遮住天空,身上發出源源不斷的金色光芒照耀著每一寸土地,眼楮里透露著溫柔,身上似乎還散發出熾熱的氣息。
它飛得越來越高,穿過雲霄。地上的母子抬頭仰望著,眼楮里閃爍的恐懼被希望所取代。金龍在天空中旋轉,越來越快,快得像一陣旋風……炫目的白光刺著艾麗維婭的眼楮。
等到艾麗維婭睜開眼,太陽重新出現在天空中。光芒仍然那麼耀眼,那麼溫暖。龜裂的土地不見了,滾燙的岩漿不見了。頭頂是碧藍如洗的天空,腳下是柔軟的草地,小孩在玩耍跳躍,小溪淙淙地流過。
一切是那麼美好。可是金龍不見了,它失去了蹤影。人們說,是它變成了太陽,照亮了大地。從此,它就只存在于徽章和傳說之中……
艾麗維婭眨眨眼楮,想看清楚這美好世界的景象。可是她看清楚的只是院長蒼老的面孔,一雙眼楮注視著她。
「這件衣服……有魔法……」艾麗維婭喃喃道,忘記了取後的披風,「為什麼我會看見這些東西?那些創世紀時的傳說?」這些感受太真實了,艾麗維婭不禁開始懷疑它是否真的是傳說。
院長再次輕輕地撫模著那條華麗的裙子。「這個魔法,是很早以前伊蘭卡祖先和他的同伴們下的。這兩套衣服是給未來的國王或是女王準備的。路易斯……本來該穿上它的。這個房間只有每一位皇家學院的院長和國王才可以知道的。你看到了金龍,對嗎?」院長的神情突然變得激動起來,臉漲得通紅。
「對啊……」艾麗維婭被這突如其來的疑問弄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艷麗的女王身著華裝,伊蘭卡金龍重振輝煌。但加圖仍然籠罩在陰雲之下,只有女王的手臂才能扛起整個天幕,讓加圖重見太陽的金芒……」院長顫巍巍地說出幾句讓艾麗維婭費解的話,「古老的預言……竟然是真的!「
艾麗維婭越來越迷糊了。「什麼預言?什麼是真的?「
「麗婭,我們古老的祖先是智慧的。他們將魔法施加在王的衣袍上,還有一個預言為看到的景象做出解釋。每一位繼承人看到的景象都不一樣。殿下,您看的景象正是從威廉伊蘭卡——我們的第一位偉大的國王——開始,就沒有出現過的。但是這個預言我們一直都謹記著,因為只要看到這個景象的統治者一出現,就代表著一個嶄新的時代即將到來。「院長說著,把披風從艾麗維婭背後取下來,小心翼翼地重新掛好,」我知道這可能對你來說有點難接受,但是你,麗婭,也許比路易斯還適合當王。女王。「
艾麗維婭把眼楮緊緊地閉上。什麼?意思就是我是命中注定的女王?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怎樣做一個女王!而且誰知道那些預言就都是準確的呢?
她又想起了路易斯。她有遠大抱負的哥哥是多麼想整頓加圖的國風,讓被叛軍蹂躪的加圖重新變得欣欣向榮;他是多麼想為伊蘭卡家族再添上更輝煌的一筆;他是多麼憧憬著做一個好國王……
可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路易斯不在了,他的夢想也就都不在了。加圖仍然那麼破敗不堪。艾麗維婭不確定路易斯的音容笑貌經不經得住時間的磨損。
總有一天,我要讓整個加圖為我驕傲!我要讓加圖邁入一個嶄新的時代!艾麗維婭想起路易斯說過的一句話。
總有一天,我要讓整個加圖為我驕傲!我要讓加圖邁入一個嶄新的時代!艾麗維婭在心中默默地念著。突然,她的心快速地跳了幾下。
一瞬間,一些事情涌進了艾麗維婭的腦海︰路易斯激動人心的演講,弗朗西斯站在加圖城堡頂上摔下叛軍旗幟時的豪氣,父親的慘死,金龍的涅槃,天空中的太陽,加圖人民的痛苦……
為什麼不能由我來完成路易斯還不能完成的夢想呢?我的體內流淌著真龍的血液,我也有能力去挽救一個國家!我可以的!
艾麗維婭睜開眼楮。
「麗婭……我想你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來準備,但是你,必須成為女王。必須。眼下的形勢和古老的魔法和預言都不容你逃避。加圖需要讓他們振作起來的女王,而你,可以成為那個讓整個加圖驕傲的人!「院長努力地抑制住胸中那股熊熊燃燒的熱血,但艾麗維婭還是听出來他語氣中的激動。
艾麗維婭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她轉過身來,面對著院長,一雙美眸直視著院長的眼楮。兩雙眼楮里透露出的熱情如出一轍。
「我想我準備好了,院長。我可以勝任女王。我要盡快登基。我要讓加圖振作起來。我不要讓伊蘭卡祖先、父親、路易斯、弗朗西斯還有更多更多的人因為我而感到失望或是絕望。我可以的,我是加圖的女王,眼淚和懦弱的逃避從此不屬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