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好。」向雲歡微微一笑,「我只希望,若是今日我做出讓趙二少爺滿意的菜來,幾位公子能不計前嫌,往後也別對豐年存了芥蒂。」
雲歡的想法很簡單,這幾位不僅僅是惹不起的主,更是出了名的老饕,不指望他們能說出一句話,但若是這幾人說出一句不好,豐年卻受不起。更何況,雲歡此時急需在豐年樹立威望,何不以自己的實力威懾廚房?
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抬眉泰然地看著房里四人,最終卻是落在趙游煥身上。卻只見他扇尖輕點桌面,笑容滿面地望著雲歡,「一言為定。趙某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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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怎麼非要為難一個小姑娘?」向雲歡將將走出門不遠,林輕南將手中的茶水一放,頗無奈地看著趙游煥搖頭,「不就是一口菜麼?不對胃口不吃也就罷了,你看你……」
「你知道個屁!」最解風情,卻長著一副女圭女圭臉的王楚江眼一挑道,「方才游煥說在樓梯口見著一絕色,我還不信,方才看到這向家的二小姐我倒是信了。游煥這一招,就是引蛇出洞。先瞧見人了,再讓她注意到自己,不管愛也好,恨也好,總要讓她先記住自個兒,這路才好往後走。游煥,你說,是與不是?」
「果真還是楚郎最懂我心意!」趙游煥眉眼含笑,提著扇子便要上前去托住王楚江的下巴,王楚江「哎呦」了一聲作勢便要倒在趙游煥的懷里,捏了個嗓子,低聲唱道︰「游郎,奴家心口疼,給奴家揉揉……」
「好麼!」趙游煥一笑,竟真要上前扶住王楚江。
一旁的林輕南眼皮兒跳了又跳,終是忍不住抽出隨身配劍橫在二人中間,怒罵道︰「你倆要再這麼惡心,當心我忍不住剁了你們倆喂狗去!」
「真殘忍!」王楚江轉了個身,趙游煥懷里也撲了個空,兩人竟是在瞬間泰然自若地落了座,林輕南面皮兒又抽了抽,便听王楚江道︰「林小將軍怎麼越發經不起逗了?」
「不可愛,一逗他就抽出那把嚇死人的刀!」趙游煥癟了癟嘴,拔了根頭發往林輕南的刀刃上吹了一吹,竟就斷了。
趙游煥抖了一抖,瞥頭去看從頭至尾巋然不動的宋長平,此刻他卻是低眉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趙游煥不由地推了推他道︰「我記得,你和向家有親?」
宋長平咳嗽了兩聲,蹙眉道︰「不曉得。」
「怎麼可能不曉得?」趙游煥哈哈大笑,「那年我同你游湖,不就恰巧遇上了向家的兩姐妹,當時煙雨蒙蒙,你就瞧見了兩個人的側臉,當場便畫了那副煙雨美人圖,當時我朝你要,你還不給。後來我才打听到,你竟是同向家有女圭女圭親……你這人,當真不厚道!」
趙游煥推了宋長平一把,其他兩個人都沒听過這茬,正要豎起耳朵細听,宋長平已是挑了眉,一雙眸子盯進了趙游煥的眼楮里,教趙游煥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宋長平方才慢悠悠道︰「趙二,你爹前幾日還在問我,你是不是在外頭養了個歌女,你說,我告不告訴他好呢?」
「……」這若是教他爹知道,他的腿還能保住麼?趙游煥想到自家爹拿起鐵棍二話不說往他身上捶的狠戾勁兒,再想想自家娘抱著自個兒嚎啕的樣兒,不由又打了個哆嗦,咬牙切齒地笑道︰「你厚道,你最是厚道!」
趙游煥憤憤然又去夾了塊如意蛋卷,才入口便呸呸吐了出來,惱怒道︰「向恆寧不過幾日不在豐年,這些下人便敢這般偷工減料。這是人吃的麼?這是豬食!」
一股怒氣全出在了食物上。
宋長平悠然地喝著手里的竹葉茶,嘴邊淡淡的笑卻是有些僵。
那一日,他同趙游煥游湖,行到一半卻是听到一陣清越的歌聲,他從窗戶口望去,恰好見著一畫舫就在不遠處,一位粉衣的姑娘就這麼張開雙臂站在船頭,無所顧忌地清唱著雍州的民謠,話語里全是歡樂,撓地人心頭暖暖的喜悅。江上因著細雨,籠罩著一層迷蒙的霧,那畫面望過去,恰如一副極美的水墨畫。
那姑娘便是那副畫里最美的風景。
當時他心頭一動,便喚來了筆墨紙硯,將那畫面畫了下來。將將畫好,趙游煥便來。當時他竟是鬼使神差將那畫藏了起來,全然不願叫趙游煥看到。
再望去時,那船頭又多了位姑娘,兩人嬉鬧了一番,趙游煥看得眼楮都呆了,當時拍了他的肩膀道︰「你不是丹青國手麼,趕緊畫下來呀!」
當時他畫是畫了,可到底還是畫一收,不給。
再後來,長輩們便隱隱約約透露,他宋長平打小便同向家大小姐是有女圭女圭親的。
向家帶著兩位小姐到宋府做客時,他遠遠地又瞧見了一眼,滿心滿眼地盯著那粉衣的姑娘,還以為那就是向雲錦。
今日一見,方才知道︰錯了,全錯了。
同他有親的那個,他連眼楮都不會停留半個。
同他沒親的這個,他心心念念了許久,那畫都快磨出毛邊來了。可他娘的,竟是傳說中刁蠻任性、囂張跋扈的向雲歡?
想起每次他的那些妹妹們說起向雲歡那副不屑一顧的神情,再想想方才見到的那個不卑不亢,沉穩大方的向雲歡,還有煙雨朦朧里,那個充滿歡樂的粉衣姑娘,宋長平的眸子沉了沉︰外界的傳言,似乎有失偏頗?
那一廂,被念叨著的向雲歡不由地打了個噴嚏,加快了兩個腳步往廚房的方向走,跟在她身後的章奎頗為不安道︰「二小姐,我已經叫人通知吳師傅準備食材,您在旁打打下手就成,不必真的動手。若是讓你爹知道你進了廚房,我這罪過可就大了!」
「我做!」向雲歡停了腳步,不顧章奎臉上的疑惑,道︰「章叔叔,我會做菜,你信我。」
「可是……」章奎還要說,向雲歡卻是打斷他道︰「章叔叔,我只想知道,為什麼咱們的廚房會出現偷工減料這種事兒。我記得爹說過,無論生意如何,咱們豐年絕不欺客。若咱的如意蛋卷就今日的水準,咱們不如去擺攤子!說咱是雍州第一酒樓,都會讓人笑話!」
這話說的重了些,可確然也是實話。向恆寧經營豐年多年,能這般紅火,著實花了不少功夫。店中掛著童叟無欺,他也確然做到了。可他才走幾日,店里便出現這樣的紕漏,這全然不正常。
章奎的人品,向恆寧能信,她也能。
「章叔叔,今日你上這道菜,是刻意教我吃到的吧?」
上一世她重建豐年時,每一處都是她自個兒重新布置。她能清楚的她記住豐年的每一個細節。方才入門時,她刻意掃了眼掛在堂中的菜牌,平日放菜排的地方卻空了不少,其中少的便有如意蛋卷。
章奎讓普通的客人點不到如意蛋卷,可卻要讓向雲歡吃到。唯恐她吃不出差別,又讓都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雍州四少來品一品,鬧一鬧,這其間定然是出了什麼問題了。
走上兩步便到廚房,向雲歡停了腳步回頭對章奎道︰「我先做菜,此事解決之後,我再找章叔叔詳談,可好?」
章奎頓了一頓,向雲歡已是入了廚房。
廚房里多的是廚師廚娘,豐年的大廚子走出去,比一般小商戶的老板都體面許多,一個個心氣兒也是極高的,見了向雲歡雖是畢恭畢敬的道了安,可到底心底里存著看笑話的心理。
向雲歡也不多話,進去便跟掌勺的大師傅李大嘴打了聲招呼,道︰「跟李師傅借個地方做點菜。」也不讓人打下手,也不說話,徑直選了食材便動工。
前一世雲歡在大酒樓里拜師傅當廚娘,學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削土豆皮兒,做的第一道菜也就是醋溜土豆絲。當時的大師傅告訴他,這醋溜土豆絲最是考驗刀功,高手切絲,能將土豆絲切的一樣細,一樣齊,不差分毫。醋溜又能考驗火候的把控能力,調料放入的順序,量等都有講究,都弄好了,出來的成菜才能不面不生,咸酸適宜。
當年她練了多久這道菜她也不記得了,只是這會舞起刀來竟有了時光逆流的錯覺,那刀切那案板速度極快,不一會,手下已經多了許多一樣細一樣齊的土豆絲兒。雲歡精神全集中在手上,也忘記了旁邊還有人,更沒看到那些廚師廚娘面面相覷的神情,她不慌不忙的做著,不一會,那醋溜土豆絲便裝盤出鍋了,紅綠白相間,好看的緊,也清爽的緊。
李大嘴看了半晌,湊到旁邊夾了一口,竟是比平日他做的口感更清脆,顏色也更好看。他隨口便問道︰「二小姐方才切完絲兒把它放到醋里泡著,是為啥?」
「用醋泡著,土豆絲不容易變黑,炒出來更好看,就是麻煩些,泡完要多沖兩次,多道工序。」向雲歡老老實實地回答道,等回神時,李大嘴、章奎,還有一旁的幾個廚子都發怔地望著她,她蹙了眉吼了句︰「都愣著做什麼!外頭客人還等著呢!不要工錢啦!」
李大嘴一拍手道︰「阿明,李二,給二小姐打下手!對了,二小姐你下一道菜要做什麼來的?」
廚房里沒有太多的彎彎道道,講究的就是實力。向雲歡曉得自己前一世苦練了許多年的刀工是震住場面了,卻也不得意,低聲道︰「荷香東坡魚。」
「這菜名我怎麼沒听過?」李大嘴又是一愣,道︰「東坡肉我倒是听過,這東坡魚是什麼?」
「給我選條大小適中的青魚,還有一些五花肉就成。」向雲歡吩咐道。
雍州四少都是老饕,在吃上都是極為講究的。普通的菜可能都打動不了他,向雲歡只能出奇招。這道荷香東坡魚,若是按照前一世的時間推斷,應該是五年後才能流傳于市面上。
而這菜之所以能出名,卻也是因為雍州四少其中的一個。
時間變了,不知道他此時的口味是否一如當年?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看此書的姑娘們有多少是四川人,泡泡祝願大家都平安。雅安加油!四川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