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瘋了。」雲歡將那塊染血的瓷片往向雲錦身上一丟,咧開唇嘲諷一笑︰「我只恨我瘋得不夠,才沒能下手把你這張臉毀了。向雲錦,你同你的好表哥別再打我的主意,否則,下一次,這刀口,落的可就是你的脖子上。」
向雲歡大步流星出門去時,听到了身後向雲錦失控的哭聲。門口有個小丫鬟驚慌失措的站著,許是被她手上依舊流淌的血嚇壞了,半晌,她才哆哆嗦嗦道︰「二小姐,夫人請你去一趟正堂……」
雲歡眸子一沉,恰好她也要去尋她這個好後母!再不管還在地上的向雲錦,雲歡直直往正堂走去。
一路上倒是遇見了好幾個丫鬟婆子,全是掩不住的一臉喜氣,雲歡心下納悶,路過花園時,倒是听到幾個丫鬟在咬耳根子。
「雖說是個好人家,可是外頭都說他是個短命的,嫁過去也未必好!」
「你曉得什麼!宋府誒,好歹也是攀上了一門皇親國戚。你都沒瞧見今日那陣仗,一抬抬的東西,打開都能耀花我的眼楮!即便是當個寡婦,那也是有錢寡婦呀!」
「不就是嫁給錢了麼?寡婦的日子能有多好過……」
幾個丫鬟交頭接耳,雲歡心底里沉了一沉,沒來由地一陣不祥之感,將將走近咳嗽了兩聲,那幾個丫鬟像是嚇了一跳,忙都行了禮,又都要退下了。
雲歡見其中便有思華,忙喚住她。思華訕訕地走過來,低聲求道︰「二小姐開恩,可千萬別告訴媽媽們我們在這聚伙偷懶!」
雲歡啞然一笑,「你們嚼耳根子時怎麼就不怕被媽媽發現?」
「怎麼會!」思華笑道︰「今兒闔府上下都得了不少賞錢,夫人又賞了頓酒,媽媽們只怕這會都在打牌吃酒呢!」
「什麼好事,夫人竟會闔府發賞錢?」雲歡蹙眉問。
「小姐不知道?」思華愣了一愣,隨即卻是想到,婚姻之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小姐又多日不在,不知道也是正常。
只是這樁婚事,于二小姐而言是好是壞,真就只有她自個兒知道了。
饒是如此,思華仍是歡歡喜喜地福身祝賀道︰「恭喜二小姐!二小姐您就要嫁入宋府,當宋家的大少女乃女乃啦!今兒宋家已經過了大禮,婚期也定了!」
思華說的歡天喜地,話語卻像一道累劈在雲歡身上,雲歡直覺自個兒被劈地外焦里女敕,抓著思華便問︰「宋家什麼時候來的?」
「剛走……」思華被抓地生疼,眼睜睜看著雲歡變了神色。
正堂那頭,蘇氏正喜滋滋地看著手中那一對沉甸甸的龍鳳鐲,她只略略將那鐲子一戴,便覺手頭一沉,她也不摘,又拿了那一對累絲嵌寶餃珠金鳳簪在頭上比劃了一番。
她身邊的王婆子見狀,心里多有瞧不上她的意思,可到底出口,還是笑道︰「夫人大喜了!若是二小姐曉得夫人幫她張羅了這麼一門好親事,定會感激夫人恩德!」
「但願吧……」蘇氏努了努嘴,道︰「老爺不在家,那丫頭對我又多有誤會,此番我費盡心思才拉扯回這麼一門好親事,不願她念著我的好,只願她能笑臉待我便是了!」
「會的會的,二小姐也是個孝順的……」婆子陪著笑道,怎知話音剛落,門外的丫鬟便急急忙忙得進來稟告道︰「夫人,二小姐來了!」
「來便來了,你這般緊張作甚!」婆子斥責著,那一廂,雲歡卻是滿臉怒容的沖了進來,再看地上那一抬抬的聘禮,心里的怒火便一拱一拱地往上竄,她緩緩地掃視了一遍地上,最後定在蘇氏身上。
「丫鬟們說,我的婚事定了?」
「是。今兒便下了大禮!再不能反悔了……」蘇氏喝了一口茶水,慢慢悠悠道。
「我爹不在,你如何能把我嫁人!」蘇氏的手上,那一對龍鳳鐲金而又刺眼,似乎在嘲笑她。
「你同宋家本就有婚約,還是你娘同宋家定下的,我這當後娘的,沒來由還攔了你一門好親事。再者,宋家又是名門大戶,總不委屈你!」蘇氏提了眉,借口將王婆子打發了,看著雲歡,卻是譏諷的笑。
雲歡怒極反笑,「婚約?這些年,我倒是听爹提了許多回,同宋府有約的可是向雲錦,又怎麼同我有干系了?」
「二小姐,你娘替你定這女圭女圭親時,我可不在身邊。你要想問同你有什麼干系,自個兒去問她便是了!」蘇氏涼涼又丟了這一句話,正想看看向雲歡是如何氣惱,身邊卻是砰的一聲巨響,她忙低頭看,頓時一陣肉疼︰那是宋府送與她的一個極品翡翠如意,色澤青翠欲滴,是玉中精品,千金都難得的東西,就這麼碎了一地。
從前是有向恆泰夫婦二人在她身邊,蘇氏到底生了幾分顧忌,今兒卻是向雲歡一個人,錢財流逝的憤怒終于讓她露出從前當花魁娘子的潑辣勁兒,她瞬時便從椅子上彈起來,指著向雲歡怒罵道︰「向雲歡,你別給臉不要臉。老娘好歹也是你後娘。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不在,這事兒就由我說了算!要怪就怪你的死鬼娘去的太早!幾日後,你是嫁也要嫁,不嫁也要嫁!老娘還不信制不了你一個小丫頭片子!」
「你敢!」
「我怎麼不敢!老娘嫁女兒天經地義,便是你告到官府也沒人能管這事兒!你道我敢是不敢!」
屋子里一陣安靜,一直站在外頭的王婆子低聲自言自語道︰「造孽喲。到底不是親娘,說把女兒賣了便賣了,一點都不心疼。二小姐到底還年輕,不是她的對手……」
王婆子搖搖頭便要走,可屋子里卻是一陣可怕的安靜,她終是放心不下,舌忝了指頭捅破窗戶紙往里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你道她看到什麼?蘇氏竟然狠狠地掐著向雲歡的脖子怎麼都不肯放,從她那看過去,向雲歡的臉都已經憋的通紅,怕是喘不上氣了。
王婆子心下一驚,只怕這樣下去真要出了大事,忙推門進去道,「夫人,萬萬不可傷了小姐啊!」
蘇氏頭發也亂了,衣裳也有些破了,臉上更是狼狽不堪的慌張,尖著嗓子喊,「趕緊把這丫頭拉開!」
可向雲歡卻緊緊拉著她的手。方才向雲歡突然撲過來時,她就覺不對勁,那眼神太可怕了,這人真是瘋了,瘋了……
蘇氏竭力想從向雲歡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向雲歡卻是淚流滿面地對王婆子道︰「媽媽,她,她想殺了我……」
「夫人,趕緊放了小姐吧,她快喘不上氣了!」王婆子慌亂之下又去拉蘇氏。
場面一時混亂不堪,就在這當口,外頭一層層充滿喜氣的通報傳進來,皆是歡天喜地的「老爺回來啦」,蘇氏即將力竭時,听到了向恆寧響如洪鐘的詫異聲,「你們這是做什麼!」
蘇氏听到向雲歡緩緩地松了一口氣,而後,卻是朝著她詭異地一笑,松了手,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爹,母親她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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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真不關妾身的事兒,是歡兒她抓著我的手掐她!」蘇氏半跪著,臉上赫然一個紅色的五指印。她跟在向恆寧身邊這麼多年,這是向恆寧第一次打了她一個耳光,在她嫁給了十多年之後。
她暗暗吐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擠出了幾滴淚,眼兒巴巴地望著向恆寧。
很好,他的眼神里,竟然有心疼。
蘇氏暗自嘲諷地笑了笑,向恆寧眸光一轉,又質問道︰「你是說,歡兒要讓你掐死她?「
這個理由多少有些荒謬,可卻是事實。蘇氏暗暗思索,向雲歡到底是真心尋死,還是算準了向恆寧會回來?她的眼神,分明不是真心求死,而且設好了圈套讓她跳。
「是,老爺。」蘇氏深深伏□去。多年前,她伺候向恆寧,便是從跪地服侍開始,那時候她還只是妾而已。多年後,她又恢復到匍匐的狀態,因為那個丫頭。
「那這門婚事你又如何解釋,還有這張庚帖!」想起方才向雲歡傷心欲絕的模樣,向恆寧只覺一陣心疼。在蜀州多個月,他險些沒命回來,回來時,他先去了豐年,在那看到向恆泰時,他險些同向恆泰動起手來,向恆泰指著他的鼻梁道︰「若不是雲歡求著我救你,你早不知道死在何處!你他媽別不知福!」
當下,張氏又將他領到一邊,將這幾個月的事兒一五一十地告訴他。當時,他替女兒心疼,又覺不可思議,當年永遠低眉順目的蘇氏,永遠溫柔體貼地蘇氏,怎會變成他們口中的那個模樣?
「方才回來路上,我便听說了,宋長平昨日病危,宋府是連夜過來提親的?」向恆寧又沉了聲,蘇氏暗自抖了一抖,向恆寧只覺一陣煩躁,「說!」
「老爺,是妾身一時糊涂!」蘇氏悶聲哭道,「當年我也是想給雲錦尋一門好親事。二小姐是老爺掌上明珠,無論如何老爺都不會虧待她。可雲錦卻自小跟在我們身邊,沒享過一日福。那時候我就想,雲錦的八字同宋大少爺極符合,宋老太太又喜歡她,她和宋大少爺必然是天作之合。我也不知道為何這事兒過了這麼多年,卻被宋府發現了……他們很生氣!」
蘇氏哽咽地幾乎說不下去,好不容易緩過氣,又斷斷續續道︰「宋老爺說這樁婚事,是從前那位宋夫人的心願,他要換回來。若是有一二分的可能,我是萬萬不肯的……可是那庚帖……」蘇氏幾乎趴在地上,「他說若是不換回來,便要告我假造庚帖之罪!老爺,妾身無奈啊!宋府的人,哪里是咱們能惹得起的!」
「所以昨日他們急急求婚,想讓歡兒去沖喜,你今日無奈地受了他們這麼多聘禮,又戴著原本就該給歡兒的龍鳳鐲,苦悶地等著嫁女兒?!」向恆寧譏諷而失望地仰了頭,嘆道︰「你我多年夫妻,我竟不知你原本是這樣……到底是我瞎了眼!蘇氏,你是不是還暗自慶幸過,這沖喜的人,不是你的親女兒雲錦,而是雲歡?」
「妾身不敢……」蘇氏趕忙抬頭,臉上的淚水縱橫,早已失了原本的花容月貌,讓人徒增了厭惡。
向恆寧長長地嘆了口氣,蘇氏挪了兩步膝蓋,還想抱著他哭訴,向恆寧抬腿輕輕一踹,轉身便離開。
蘇氏心一沉,終是帶著最後的掙扎,問道︰「相公,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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