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雲歡嚇了一跳,這豐年食府算是向家最大的產業,雖則這些年來,向恆寧經營了不少產業,可豐年到底是根基。
她再是向恆寧心疼的女兒,拿根基當嫁妝,這陣仗似乎也太大了些?
可在向恆寧的心底,卻是另外一番算計。
自幾個月前他去了一趟蜀州,沿途他倒騰了不少生意。雍州特產是絲綢,離「香城」建州也近,他去蜀州之前,帶了幾大車的絲綢和香料,想著去蜀州探探路。哪知道到了蜀州之後,那幾車的東西全被一掃而空,他還是高價賣出去的,一轉手,利潤十倍都不止。
都說蜀州偏遠,窮山惡水出刁民,可在向恆寧的眼里,窮山惡水里,藏的更多的是有錢沒處花的富人。再者,越是這種地方,越有人愛附庸風雅。
向恆寧便是在這幾個月里,看到了無限的商機。
雖則險些掉了一條命,可總算保住了。既然保住了,誰都不能阻止他發財致富。听說蜀州民亂已是被鎮壓了,那些擔驚受怕的富人們,也該揮霍起來了。
他琢磨著,等辦完女兒的親事之後,他便要再去一趟蜀州,這一趟去,或許就是一年兩年,也未可知。
豐年他費勁心力,經營了十多年才有今日,那是他用心頭血澆灌出來的。可若是要走,經營豐年,便讓他顯得有心無力。蘇氏雖在雲歡的婚事上可惡,可當年走南闖北也是她跟在身邊,吃了不少苦頭,如今再讓她陪著入蜀州,他也于心不忍。
可若是留著豐年讓蘇氏打理……向恆寧想到歸來時章奎跟他提起采買的那些事兒,再想起蘇大的油頭大耳,罷了罷了,蘇氏終歸不是那塊料。
與其讓自己的心血徒然在蘇氏手中敗個干淨,不如送與女兒做陪嫁,一則全了女兒的顏面,向府落個大方的名聲。二則,章奎也曾說過,雲歡極有經營食府的天賦,豐年在她手中,必不至于沒落,即便她再無能,還有宋府在後頭撐腰呢。
若是哪一日他老了不願再走商,他還能開個豐年的分店,純當養老打發時間,到時候,他這女兒不也會照拂一二?
向恆寧到底是商人,心里自有一桿稱。
有這樣一份厚嫁妝,雲歡雖是有些忐忑,可經向恆寧一解釋,她也自是歡喜。她唯一擔心的便是向恆寧的身子,蜀州路難行,向恆寧能否吃得消,後向恆寧直道此次前去定不會像上次那般魯莽,定會好好籌謀一番才會動身,向雲歡才略略安心。
兩父女多日未見,于雲歡而言,再見面更是兩世之隔,向恆寧只道女兒即將出嫁心有不舍,兩人說了好一會的話。
這廂有人歡喜,那廂,自是有人愁。
到了黃昏的時候,向恆寧要將豐年當做雲歡嫁妝的事兒便在整個相府傳開。
向雲錦拿了帕子在蘇氏房里捂著臉嚶嚶哭道︰「娘,我早說爹爹偏心那個賤蹄子,你總不信!你看,一回來就把豐年當了她嫁妝!你還想著要留我在家招婿,好繼承家業,這下可好,家業都沒了,你還留我在家做什麼!我好歹是她姐姐,她今兒卻撲在我身上,險些將我的臉都劃花了!」
「你爹真說要把豐年給了她?」
蘇氏越發沉了臉色,將向雲錦的帕子一把扯了下來,罵道︰「哭哭哭,淨知道哭!你要有本事,就到你爹跟前哭去,也給自己哭一份厚嫁妝出來。她就該花了你的臉,看她這會還拿什麼去要嫁妝!」
罵完之後。她到底還是坐不住,想拉著雲錦找向恆寧說理去,想了想又退了回來,對向雲錦吼了一句道︰「給我回房去,省得在這礙眼!這事兒我同你爹沒完,我總會給你討一個說法!」
向恆寧畢竟是一家之主,才因為向雲歡的婚事惱了她,她也不好再胡亂鬧騰。向恆寧這個人她也是知道的,一向是吃軟不吃硬。
蘇氏停了一停,將身卻是換了身衣裳,換了個妝發,對著梳妝鏡,一筆一劃,仔仔細細地描起眉來。
待向恆寧入屋,便見自個兒的臥房烏黑一片,伸手也不見五指,便是油燈也不見點。他喝了一句,借著外頭婆子送進來的油燈,他看到蘇氏背對著他,隱約是在啜泣。
見了光,她卻是轉身,見了向恆寧先是一驚,而後卻是慌慌忙忙地起身迎接,低著頭,聲音卻是嘶啞的。
「相公,你回來了……」
向恆寧見她這般模樣,心底里到底有不忍,揮了揮手讓婆子退下,蘇氏噗通一聲卻是跪下,哭道︰「相公,是千落不對,不該貪圖宋府富貴,貿貿然便將歡兒嫁了。」
這一聲相公,真是纏綿悱惻。向恆寧見她抬起頭的瞬間,竟是隱約有當年初見她時的清麗影子。又是一身梨花白的衣裳,真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若不是她眼尾帶著幾道紋,向恆寧只怕更要動心。
「宋府思量這般周到,也不全怪你。」向恆寧將身扶她起來。
蘇氏卻似柔若無骨地倒在他懷里,半晌嗔了一句,「腿麻了。」
她說話就在向恆寧的耳邊,當真是吹氣如蘭。向恆寧禁欲了幾個月,此刻見著蘇氏,心頭也是一動。一個是有心勾引,一個是願者上鉤,兩人皆是急不可耐地往床上走。
蘇氏衣裳將將褪盡,向恆寧已經提槍而入,蘇氏是十八般武藝使遍,向恆寧也覺如年輕之時酣暢。事成之後,兩人更是互訴了一番衷腸。
向恆寧只覺十分受用,眯著眼楮在床上假寐。
蘇氏翻身趴在向恆寧身邊,覺得時機將成時,方才柔柔說道︰「相公,歡兒嫁的急,嫁妝如何置辦,你可得替我拿拿主意。到底是嫁給宋府,不比尋常人家,我又是個沒眼見的。同幾位姨娘商議了番,也沒個準。我今兒得空特意列了張,你幫著看看?」
「恩。」向恆寧悶哼了一聲,
蘇氏得令,趕忙下床取了張單子,向恆寧眯著眼楮看了兩眼,單子上的嫁妝倒也齊全,比起一般富貴人家還多些,也不算蘇氏藏私了。
他哪里知道,先前她未回來時,蘇氏準備的可又是另外一張單子,上頭的東西,不說東西如何,,光是數目,便要減半再減半。
蘇氏只求主動給向雲歡添置好了嫁妝,向恆寧看她一番好態度,能不提豐年之事,哪知到底算盤打了個空。
「再加上豐年。」向恆寧低聲道。
「相公,豐年那是咱們向家的基業。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您再疼歡兒,她嫁了人也是別人家。」蘇氏急急說道,見向恆寧臉上無悲無喜,更是大著膽子說道︰「妾身無福,不能早日為向家開枝散葉。前些日子我倒問了個好大夫,她說我這般年紀,若是仔細調養,一舉得子也未可知。歡兒也是我的女兒,該給的嫁妝我絕不吝惜。可咱家的基業,終究還是要留給兒子。」
她刻意停了一停,到底還是沒敢說下去,只得胡亂添了句,「即便我終究無福得子,可錦兒和歡兒都是你的女兒。若是歡兒有豐年陪嫁,他日錦兒成婚,嫁妝若是還比妹妹少上太多,那讓外人如何看錦兒!」
「既是我的女兒,我自然會替他盤算!」向恆寧沒來由的一陣煩躁。進門後,他私心勸自己,蘇氏是因為多日未見他,所以這般熱情,他涉險歸來,蘇氏總要體貼一番。可是到底,他還是失望了。
「你晚上這般殷勤,只是為了豐年罷了?我還沒如何,你就千方百計想著奪歡兒的東西。倘若,倘若我就此死在蜀州,你又將如何待他?」
多年夫妻,他第一次覺得身邊的人這般陌生。
一陣激戰,蘇氏本以為捋順了向恆寧身上的毛,哪知他片刻臉色就變了。
身上依然luo著,她卻是顧不得,忙抱了向恆寧的胳膊,柔聲哭道︰「相公怎得又冤枉我!我雖是歡兒的繼母,可我對她的心,真真是蒼天可鑒!我做這些盤算,哪樣又是為了自個兒了?」
她只顧嚶嚶啼哭,向恆寧卻突然便失了興致,起身換了衣服。
走出房門時,他回頭看蘇氏。人還是那個人,可是年華老去,心也變了。
或許心沒變,只是到如今,他才看清。
「豐年是我欠了雲歡的,我既許諾給了她,便沒有收回的道理。若是今日嫁入宋府沖喜的人是雲錦,我也依舊送上豐年。可是你肯麼?你不肯。」他扶著門框,看蘇氏眼底閃過一絲的惱怒,他卻笑了︰「蘇氏,想要的太多,終究不是件好事。當家主母的位置我既然能給你,也能給其他人,你別再讓我失望。你近來也累了,雲歡的婚事,還是由楊氏幫著你搭理……你,你歇息吧。」
向恆寧嘆了口長氣,拂袖離去。獨獨剩蘇氏一人,□luo愣在床中。半晌後,前頭的婆子回了話道︰「夫人,老爺去了楊姨娘屋里,已經歇下了。」
「滾。」蘇氏暗暗罵了句,暴露在被子外的身子不由地打了個寒顫,一抹臉,竟是落了淚。
自婚事定下後,雲歡也變得忙碌起來。先是向恆寧想著她素日荒唐,如今雖是廚藝略通,可若要成為賢妻,那路卻長得很。是以向恆寧特意請了雍州城里最好的女先生給雲歡,只圖她短短幾日能學些皮毛,不至讓人笑話。
而後就是楊姨娘。向恆寧那晚也不知同蘇氏說了什麼,蘇氏便開始稱病,所有的事情便撂手不干了,全數都推給了楊姨娘。
原本許多人是想看楊姨娘的笑話,沒想到平日不吭聲的楊姨娘管起家來,竟還有些本事,將事事管地滴水不漏,沒出半分差錯。
這樣忙碌的情形下,楊姨娘竟還揪著雲歡,耳提面命夫妻之道。
作者有話要說︰哪位姑娘懂夫妻之道的,來來,告知一二,撩頭發露出小耳朵听桀桀……
雲歡︰爹,我不止是廚藝略通,我是廚藝很通啊!你竟然埋汰自家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