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前,她長散在腰間,披著霞帔,丫鬟燈雲在後面拿著柄木梳在她的長上纏繞,一個髻高盤,鳳冠落在頭頂,珠簾墜在頰邊。眉尖用眉筆輕輕勾起,兩團淡的胭脂雲涂抹在如雪的冰膚上,手捏著紅紙,唇間輕抿,沾染了胭紅,如雪日里的一朵寒梅,盛開得嬌艷,卻零落得可憐。
紅色的嫁衣上,繡著金色的花朵,一滴淚不經意落在上頭,黯然無色的花如同被晨露喚醒的蓓蕾悄悄綻開,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燈雲手中的木梳停滯在青絲間,看著鏡中人,眼角閃著淚光,竟也跟著落淚。
「小姐,免傷心,我是您的陪嫁丫鬟呀,就算您嫁過去了,也有我陪著您,不會讓您難過的。」燈雲輕拍著白虞月的肩頭,悄聲說道。
「嗯,你我姐妹多年,現在這種關頭,也就只有你能陪伴著我了,親母親父,也只能望不可及啊。」她握住燈雲自小干活而生繭的手,垂眸。
臥門被推開,清晨的第一縷光透進來,照亮房里人黯然憂傷的眼臉。
「燈雲,你先出去,我和小姐有話說。」白夫人拂袖走進來,對燈雲說道。
「是。」燈雲一屈身,退了出去,關上了小姐的臥門。
白夫人把一個繡著虞美人花的錦囊塞到白虞月蔥白的手中,緊緊握住白虞月的手,小聲在她耳畔吩咐︰「月兒,你听好了,待會你上了轎,萬萬萬事听從他們羅家的,不可有半點違逆。迎親路上,娘安排了人手,盡量擾亂禮隊,你就趁亂逃走,逃到京城往南最盡處的敬香學院,那里有個阿姨,叫白秋梅,你便跟她說你是我白秋蘭的女兒,請求入學,她必定收留你在學院。記住,這計劃危機很高,你一定要抓準時機逃走,莫大叫,莫讓人現,直往南落逃跑,也不要回頭不要看,不要滯留。」
白虞月欣喜地看著白夫人︰「我就知道娘一定不會看著我被人強搶去的,我一定听從娘的,逃到敬香學院。」
「這個錦囊里是一些銀兩和敬香學院的地址,切記要放在最貼身之處,不可讓人現,在敬香學院後,把三年學程學完,若有轉變,娘必會捎信給你,去吧,不要有牽掛,為了你自己。」白夫人親手為她蓋上了紅蓋頭,推著她出了臥門。燈雲在門口候著,見小姐出來,忙扶上她的手。
府上爆竹聲聲聲不斷,紅色的幔帳,高高的大燈籠,府門口圍觀的老百姓,一切的一切,在她心里,只是一場噩夢的開始,她平靜著心里像海一樣亂翻的浪花,松一口氣,出了府,進了轎子。
羅雲飛著著新郎服,坐在一匹寶馬上,向圍在兩邊的百姓們招手示意,滿臉笑容。嗩吶聲歡悅地響起。
白虞月坐在轎子里,紅色的蓋頭下,是一張彷徨等待的臉,說不出的緊張一陣陣地涌上心頭。成功了,她便平安,失敗了,一世受欺。
隊伍行到一處竹林,白虞月心里攪亂得像剛煮開的爛粥。突然,抽刀劍亮的聲音,尖銳地在耳畔響起。白虞月心中一喜︰「是母親派來的人!」
白虞月蹲身向前,悄悄掀開轎簾的一角。刀光劍影,血濺黃土。刀戟廝殺,盡在她眼底演繹。羅雲飛在馬前嚇得兩股戰戰。白虞月掀開側簾,燈雲正站在那不知所措,她輕聲呼喚燈雲︰「這是白夫人安排的,方便我逃走,待會我把個時機,你立馬跟我一起走。」燈雲點點頭。白虞月探出頭來看看四方,一片混亂,正是逃走的好時機。她一下轎,懷揣著錦囊朝轎後跑去,腳邊起的風掀起了落在地上的枯葉,燈雲也跟在後頭慌亂地跑著。
白夫人的人馬悄悄傾頭望向轎後,一抹紅影後跟隨著一抹白影,在遠方漸行漸遠。一隊人馬點頭示意,輕功躍起,朝竹林上飛去,沒了蹤跡。只留下羅雲飛等一行人在風中嚇得亂抖。空氣凝結了好一會兒,和煦的春風才又吹拂起來,羅雲飛收回驚色,連忙招呼著︰「快去看看白家小姐怎麼樣了。」
一個隨從踉蹌地朝轎邊跑去,一掀開轎簾,大驚失色,狂奔回羅雲飛身邊︰「少少少……少爺,不不不……不好了。」
「你怎麼了,平日也不見你是個結巴呀,出什麼事了,那什麼月的,暈了還是死了?」羅雲飛完全不在意隨從臉上的神態有多慌張。
「白小姐她她她……不見了!」隨從艱難地說完這話,使勁咽了一口口水。
「什麼!還不快給我去追!」羅雲飛眉頭直立,怒火叢生。
「是。」隨從鞠手回道。
羅雲飛背過身去,望著青翠欲滴的高竹呆︰「剛剛那批人馬,來勢洶洶,但我與他們素無瓜葛,更無仇恨。來我馬前,卻只殺了幾個家僕,對我,也只是恐嚇作罷,說劫親,殺了人後卻飛走了,完全看不出有何意圖,而在這時候,那什麼月的竟趁亂逃走了,這絕對不是巧合,嗯……哼,一定是白夫人在作祟,待我回府後,讓她好好地嘗點苦頭,哈哈哈哈哈哈……」
「少少少……少爺。」隨從們看著少爺獨自一人在馬旁傻笑,弱弱地叫了一聲。
「不是叫你們去追那個什麼月嗎,一個個還愣在這干嘛?」羅雲飛轉過身來,看著那幾個不知所措的隨從們。
「少爺,我們不知道白小姐往哪邊跑了,怎麼找?」
「一個個飯桶,分隊尋找,不懂嗎!你,還有你們,跟他去北邊;剩下的人,都趕往南邊找。」羅雲飛指揮得條條有序,隨從們一聲喏,分隊而去。
此時,白虞月和燈雲已逃到了京城外,白虞月拿了錦囊里的銀兩,乘了一條船,通往另一頭。
這里追尋的腳步匆忙,那里的人兒卻在碧水上輕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