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璧听她話里的意思,倒像是小風和譚誠多情深意重似的,心里頓時覺得不舒服︰「小風和譚誠只是尋常朋友,你別胡思亂想,壞了人的聲譽。」
樂雅抿嘴一笑︰「不管兩個人是什麼關系,小風替譚誠頂了罪責是事實,于情于理,表哥都該伸出援手才是。」
李成璧看樂雅一副成竹在胸又悲天憫人的樣子,忽然笑道︰「這件事說起來也簡單,小風既然替譚誠頂了罪,我便去向父親求情,就說我喜歡小風,求父親看在我的面子上饒恕小風,再把小風指給我做妻子,到時候都是一家人,還說什麼罪不罪的?」
樂雅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了,面色沉沉道︰「表哥這話是什麼意思?小風可是前朝遺族,怎麼配得上表哥?」
李成璧笑道︰「我向來不在乎什麼尊卑貴賤,小風性格開朗大方,人也聰慧,還長得十分清秀,我本來就喜歡她,如今若是能救她一命,說不定她會以身相許呢,這件事就不用雅兒操心了。」
樂雅看著李成璧,蔥白似的手指緊緊握在一起,她低下頭,輕聲道︰「我對表哥的心意,難道表哥一點也不知道嗎?」
李成璧別開臉,不去看樂雅,淡淡道︰「自然是知道的,別人都說雅兒對我十分戀慕,可我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了。」
樂雅道︰「是因為小風?」
李成璧搖頭︰「不,小風還沒來長安的時候,我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對于雅兒的示愛,我從來沒有回應過,對于別人的打趣,我也從來沒有承認過,雅兒是很好,溫柔善良,又聰明機靈。可我不喜歡,我注定要辜負雅兒了。」
之前李成璧一直對自己的感情視若無睹,樂雅還心存一絲僥幸,可如今听李成璧明明白白的拒絕自己,心還是遏制不住的痛起來,她強忍住眼淚,道︰「為什麼?是我不夠好麼?」
李成璧搖頭︰「雅兒足夠好,可我不喜歡,我喜歡小風,她雖然脾氣很壞。人也很壞。會耍心眼。會算計人,有時候撒起謊來面不改色,騙起來人一本正經,可我就是喜歡她。之前我一直不敢面對自己的感情,也要多謝雅兒,讓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樂雅再也忍不住,捂住臉輕聲抽泣起來,李成璧並沒有上前安慰,只是默默看著她。
樂雅覺得今天所受的屈辱比從小到大加起來都要多,這一切都是拜李成璧和蔣小風所賜!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擦干了眼淚︰「是我要多謝表哥才是,幸而表哥今天把話都說清楚了。也免得我繼續愚蠢下去,只不過,表哥對小風的感情小風也是不屑一顧的吧?如今她為了救譚誠讓自己身陷囹圄,表哥心里很不是滋味吧,呵。這還真是一報還一報!」
李成璧沉聲道︰「我和她的事與你無關,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樂雅看了李成璧一眼,起身告辭了,她走之前那傲慢的眼神讓李成璧越想越生氣——小風在他跟前傲也就罷了,樂雅憑什麼也是這副樣子?
她是比自己聰明?還是出身比自己更高貴?
李成璧氣的一拳捶在桌子上,想起小風,越發的生氣,一腳將桌子旁邊的椅子踹出去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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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司決一听小風承認自己前朝遺族的身份,以至于被抓起來的時候,只覺得天都塌了,倒是一向笑呵呵的裴敘比他更冷靜些,叮囑前來報信的赫連卓︰「你告訴小風,外頭的事都有我打點,讓她只管照顧好自己。」
又將一塊自己貼身佩戴的玉佩解了下來給趙司決︰「你把這個給蕭傾城看,讓她務必要按著小風的計劃把小風給救出來。」
又吩咐蔣大蔣二,一個去田莊報信讓破軍回來,一個守住家門,省的有宵小之輩趁人之危,畢竟後院還住著一個竇良箴呢。
赫連卓以前見裴敘都是笑呵呵的書生模樣,顯得很沒有主見,如今見他臨危不亂,冷靜的一件件吩咐事情,色色想的周到,這才意識到裴敘是那個跟隨澹台將軍上戰場,出謀劃策,運籌帷幄的裴思善。
而小風那一邊,進展也算是很順利,剛開始時,小風的牢房和譚誠的牢房離得很遠,這是為了避免兩個人串供,頭一次審訊的時候,譚誠還咬死了是自己做的,後來赫連卓私底下勸了他幾句,他便改了口供。
而小風又接到了赫連卓打听來的消息,第二次審訊的時候便把花了多少錢,買通了什麼人,如何把檀香以次充好的事情說得詳詳細細,清清楚楚,就連李天佑也挑剔不出來什麼。
最後只得給譚誠定了一個識人不清,督查不力的罪名,罰了一些銀錢,無罪釋放了,而小風則被嚴加看管起來。
幾次李天佑都欲對小風動大刑,可小風態度老實,問什麼答什麼,又有赫連卓在旁邊虎視眈眈,竟然讓李天佑找不到一點機會。
與此同時,赫連卓將小風是前朝遺族的身份在長安大肆宣揚,別人可能不在意,可英國公府,勛國公府和衛國公府這三家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再加上赫連卓與趙司決的刻意推動,這件事很快傳到了李繁君耳朵里。
李繁君覺得挺奇怪︰「前朝有姓蔣的大族麼?」
受兒子所托來求情的勛國公趙永南心里也納悶著呢,若是前朝有名的大族,又姓蔣,也只有出了一對姐妹花,同時和澹台家和竇家結親的蔣家了,可蔣家子嗣單薄,蔣大娘和蔣二娘出嫁後,蔣家只有一個蔣三郎。
而蔣三郎也只有一個兒子叫蔣晨,蔣晨年紀很小,即便當時活了下來,如今也只有*歲,怎麼可能是一個十四歲的年輕娘子呢?
難道是蔣家的旁支?
一時間,趙永南還真是為難,若是說小風可能是蔣家後人,勢必要牽扯出澹台家和竇家,這可是李繁君心里的忌諱,說不定一怒之下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給斬了。
趙永南暗嘆自己的兒子給自己出了一個難題。他想起兒子請他進宮求情時臉上的欲言又止,忽然愣住了。
姓蔣,排行十六,蔣小風……難道是……!!!
趙永南被自己的猜測嚇住了,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李繁君看在眼里,奇怪道︰「趙愛卿這是怎麼了?」
趙永南渾身一個機靈,猛地清醒過來,他立刻起身跪好,道︰「臣失儀了。若說姓蔣的大族。還真是有一家。只是蔣家一向隱居山林,與世無爭,自打蕭氏滅族,我便听說蔣家舉族殉國了。如今這個蔣小風,應該是極遠的旁支,這才逃過了一劫。」
李繁君不悅道︰「殉國?又是一個愚昧不堪的!」
趙永南道︰「只是苟延殘喘的一個孤女罷了,年歲又小,皇上若是忌諱,大可以賜死,一了百了,可如今整個長安都在議論這件事,若是皇上將蔣小風賜死。別人不免覺得皇上草木皆兵了,于皇上的威嚴有礙,依臣說,只是一個年輕小娘子罷了,成不了什麼氣候。皇上做個樣子懲戒一番,別人也會說皇上仁慈。」
李繁君似笑非笑︰「趙愛卿是心軟了?這才激朕故意放了她吧?」
趙永南心一顫,垂下頭道︰「臣不敢欺瞞皇上,臣實在不忍心,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娘子罷了,果毅也心悅于她,若是她死了,果毅一定十分傷心,他又是個死心眼的孩子,萬一鬧出什麼終身不娶的事情來,臣可怎麼抱孫子啊。」
李繁君有些詫異︰「果毅喜歡她?」
趙永南道︰「是,原本臣雖然听說了這事,卻沒打算出面,是果毅求臣,臣怕讓兒子傷心,這才進宮說情的。」
李繁君笑道︰「哪個少年不多情?既然是果毅喜歡的,也就罷了,只是不該私自調換貢品,這也太大膽了。」
趙永南道︰「皇上容稟,果毅告訴臣,這件事其實是另有隱情的。」
李繁君道︰「哦?……」
話音未落,便听到宮人的通報︰「蕭貴妃來了。」
李繁君臉上立刻洋溢了笑容,道︰「快請愛妃進來。」又對趙永南道︰「這件事朕心中有數,愛卿回去等消息吧。」
趙永南只得行禮退下。
趙永南和蕭傾城在前殿遇到,趙永南上前行禮,蕭傾城避開了︰「勛國公客氣了,我是不敢當的。」
趙永南看著當年的天之驕女淪為李繁君的寵妃,心中暗暗嘆氣,到底是行了禮才離開。
李繁君對蕭傾城是沒有脾氣的,笑呵呵道︰「愛妃怎麼過來了?」
蕭傾城白了他一眼,生氣道︰「皇上總說待我好,如今看來都是騙我的。」
李繁君大呼冤枉︰「朕待愛妃的心天地可鑒,愛妃這是在哪兒受了氣了?可別胡亂冤枉人。」
蕭傾城怒道︰「我冤枉人?我一大早便听見人在背後嚼舌頭,說抓住了一個什麼前朝遺族,又私換貢品,還說是我指使的,我就知道,好事從來不找我,一有這樣的事就都推到我身上,皇上索性殺了我,也免得冤死了到地底下做個冤死鬼!」
李繁君也不高興了︰「宮里竟然有這樣的傳言麼?真是讓愛妃受委屈了。」
蕭傾城委屈道︰「我雖然是前朝的公主,可我如今卻是皇上的妃子,依靠皇上的寵愛才有今天的地位,我要什麼沒有?犯得著去私換貢品?我能得到多少好處?再說那個什麼前朝遺族,誰知道是真是假,這幾年冒充世家子弟的人也不少,誰知道是不是刻意渲染出來的?我在這宮里,認識她是誰?怎麼就說我和她勾結了?」
李繁君見蕭傾城發脾氣,忙不迭的溫聲安慰,蕭傾城又撒嬌耍賴,鬧著要李繁君治她的罪,她這麼一鬧,倒是比趙永南說的那些話更管用,李繁君忙不迭的就說按下檀香的事情,不叫人查了,又說把嚼舌頭的人找出來殺了給蕭傾城出氣。
蕭傾城這才滿意,膩在李繁君懷里︰「人人都說我是奸妃,可我不服,我是干涉皇上的朝政了?還是挑撥皇上和皇後皇子們的關系了?只是皇上寵我,那些人才看我不順眼,我乍一听這話,心里氣的厲害,可又怕是我身邊的人打著我的名義去做壞事,便把赫連卓新娶的媳婦顧氏叫進宮問個究竟,這才知道,那個蔣小風厲害的很,剛開了一家只接待女客的姝秀無雙,生意十分紅火,日進斗金,倒把對面那家叫天香樓的酒樓擠得沒有立足之地,顧氏說,姝秀無雙剛開張沒幾日就鬧出了這樣的事情,多半是有人眼紅姝秀無雙的生意好,這才故意陷害,又說那個叫譚誠的,實則是因為他和蔣小風合伙做生意,人家不敢欺負蔣小風,就拿他做筏子,蔣小風是個講義氣的,不肯讓譚誠替她受罪,這才主動承認的,不過這也只是一面之詞罷了,我也不敢全信,倒是說那個蔣小風是前朝遺族,這可真是謊話,我可從來沒听說有姓蔣的是什麼名門大族,估計也是欲加之罪罷了,倒是白白帶累我背了黑鍋。」
李繁君溫香軟玉在懷,听蕭傾城說什麼都覺得好,更何況蕭傾城的話也有理有據。
他將蕭傾城納為妃子後,蕭傾城雖然性格高傲,目中無人,可從來沒有向他討過什麼功名利祿或者錢財權位,又一直身在後宮,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打听,最是安分守己。
後來雖然鬧出和趙果毅有私的事情,可也證實了是玉寧公主故意陷害的,他知道,他寵愛蕭傾城,勢必要引起別人的嫉妒,可卻沒想到本來小小的一件事會鬧的這麼大。
按蕭傾城所說,是蔣小風的姝秀無雙遭人嫉妒,這才被蓄意陷害,而趙永南又說趙果毅喜歡蔣小風,那定然在背後替她撐腰,也許這才是幕後黑手跳過蔣小風去陷害譚誠的原因,可若是陷害譚誠將貢品以次充好,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必須和宮里的人配合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