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落哈利 第四章 我與阿成

作者 ︰ 呂雙

快開學了,我決定搬家。我在那個中餐館干到半夜,第二天起來還要上學,太辛苦了。我想離學校更近一點。

搬家,也沒那麼簡單,幾個室友和我算小賬就花了大半個鐘,算來算去就那麼十幾塊錢。

同樣,我搬到學校附近一個類似的拼租公寓。這是之前的室友介紹的。

我來到新居。我的新室友已經在等著我了。

「叫我阿成。」他微笑地說。

一個普通的中國留學生,看上去比我大兩三歲。簡單的言語透著一種東方人的靦腆;似乎冷漠的背後又有一種厚道。

阿成是一個來自深圳的客家朋友,來澳一年多了,還在讀語言。他在一家雞肉加工廠做事,據說他已是個熟手了,工錢也不錯。

我在新的住所安定下來。

不幾天,我又找到份工作。這是一個周末的差事,在珀斯港的(fremantle)的市場里幫一個法國裔農場主賣菜,雖然工錢不多,但收工後我可以帶回家自己一周要吃的菜。若干年後,我在一份旅游雜志上才知道這個市場(fremantlemarket)非常出名,還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古跡。100多年前,當一船船的新移民到達澳大利亞,船舶進港後,這個市場熱鬧非凡,新移民們在這里看到希望,尋找機會。

十年後,當我故地重游時。一切都是老樣子,法國佬還在。他開始沒認出我,後來當他知道我曾是那個幫他賣過菜的中國小老弟時,熱情地和我擁抱。我已是看上去滿身華麗的中國游客了,我也不顧他滿身斑駁,緊緊抱住他那寬大的肩膀。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海風輕輕的打在臉上,空氣中飄逸的咖啡香夾雜著海腥味,叫賣聲,熙攘聲,還有遠處傳來的陣陣汽笛聲,這似乎和十年前沒有變化,但我卻好像第一次領略珀斯港,坲利曼托大市場的風情。

珀斯港,坲利曼托大市場,你有我辛勤的汗水,也有我的笑語歡聲。美麗的地方,充實著新大陸的希望;美好的回憶,充滿了新移民的期待。

開學幾天後,我就發現了阿成的秘密。他哪里還有讀書,早就輟學了,純打黑工。我後來才知道,這里很多中國留學生都和他一樣。美其名曰「留學」,來到這兒,學校從來沒去過,往往是下了飛機第二天,就開始了辛苦的工作。而他們的背後又有多少辛酸呢。借錢出國的債要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有年邁的父母要孝敬……他們忍辱負重——要面對老板的苛刻,不敢出聲;要不停地換住處,總怕移民局的查辦;要省吃儉用,生怕多花一分錢。就是這樣的他們,也難逃賭場的魔爪,或是賭場的魔咒對他們內心僥幸的召喚。他們大多數都是賭場的常客。而也就是在賭場,他們似乎才好像找到了他們平等做人的自尊,似乎他們在那里才有一絲的主宰感。但是,他們的命運卻越來越糟糕。

對于阿成的秘密,我沒有追問,只是低頭做自己的事——上課,打工。其實我們在住所里踫面也不多。我起身時,他已經出門上工了。我晚上從餐館打工回來後,他也睡了。我們真正的踫面時間是星期一晚上,因為我的打工的餐館不開業。

每周一的晚上,我和阿成自然不自然地會有個小聚。我周末帶回的菜和他雞場里帶回肉便是我們餐桌上的佳肴。這隨意間產生的默契,一直持續到我離開珀斯的時候。

起初,我們的話也不多。他就像個大哥,問問我學校里的故事,還有打工的情況。談話中,他不像其他留學生那麼刨根問底。我也少問他,好像他真的是個長輩。在他面前,我略顯謙恭,他畢竟是我的前輩。

漸漸地,我們熟悉了,也變得越來越隨便了。我們星期一的餐桌上也有了歡聲笑語。彼此間,多了些高談闊論,上至時事,下至街頭巷尾。可是,有一個在我之前住所里常談的一個話題卻從未出現。我當然是不願提及的,自己是個「敗兵」。

三個月後的一個星期一下午,我剛到家。阿成看上去很開心,說,「今天,我們去city(市區)逛逛,我請客。」

「有什麼喜事啊?」我問。被請客,逛街,對于我這樣的一個留學生,是不敢想象的,簡直太奢侈了。

「別問了,走吧。」一向言語簡單的阿成邊說著,邊輕輕地推我出門。

珀斯市區過了晚6點,街上就沒什麼人了。市區北部有個小小的唐人街,這有幾個不大的中餐館。唐人街後邊,有個地方叫northbridge(北橋),這里簡直就像北京的簋街。不過那時,北京還沒簋街呢。這條街上,部落著大大小小幾十間咖啡店,西餐廳,酒吧。夜色降臨了,遠遠望去,北橋倒也熱鬧非凡。

我和阿成走在北橋的主街上,看著周圍的燈紅酒綠,不時也指指點點,說說笑笑。但我怎麼也感覺不到自己是這里的一部分。然而這一部分,也是到了十年後再回來的我才享受到。

我們最終來到唐人街的一個小餐館。一個不大廣東菜館,紅顏色和回文窗花可能是這里不多的中國元素了。這里的服務生都是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可見那時這里的客人多老外。其實,那時珀斯的中國人不多。中國移民多數在東澳,悉尼和墨爾本的華人最多。

三個菜,兩瓶啤酒,我和阿成開始了我在珀斯的第一次下館子的經歷。

「菜過三旬,酒過五味」,我再問阿成,「今兒啥日子?」

阿成微笑地說︰「成功了。」

我詫異的問︰「什麼成功了?」

「我是職業賭徒了!」阿成自豪地回答,眉目間有些洋洋得意。

「快說,快說,怎麼回事?」我急切的追問。關于賭這個每個中國人來澳洲都會談論的話題,我和阿成從沒聊過,我憋了好久。而今天,這話題又是這樣開始的,勾起了我極大的興趣,簡直是興奮。可對面的阿成,咋看咋不像「發哥」呢?

「我在賭場21點已經連贏10天了。」阿成不緊不慢的說。

「贏多少?」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三千。」阿成回道。

「怎麼贏的?」我顯得有些急切了。

「我有方法。」阿成看上去非常自信,開始了他成功秘籍的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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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我不能不和大家聊聊21點-blackjack

簡單而言,21點是一個玩家和莊家用撲克牌斗大的游戲。

玩家先得到兩張牌,莊家(賭場的荷官控制)先給自己發一張(在美國和澳門也是兩張,但其中一張是扣著的,看不到點數)。

兩張的點數是這樣算的︰a,2,3……8,9分別價值它本身的點數,其中a又可代表11點;10,j,q和k全是10點。

blackjack,天(然)21點,是兩張牌中a和任何10,j,q,k的組合,玩家(或莊家)馬上贏或至少不輸,因為有打和的可能。

當玩家沒有blackjack時,則要根據自己牌的點數再要牌。例如,一個玩家手上的兩張牌是7和8,加在一起是15點,莊家的牌是2,兩點,玩家可以選擇再要牌或不要了。而莊家,則必須要牌,要到17點停或更好,或爆掉。

爆牌的意思就是要牌要到大于21點,爆啦,無論對手什麼牌,你已經輸了。例如,你的15點,又要了一張,得到7,爆了,輸掉了。

這就是21點,blackjack,一個後來造就哈利的游戲。這里先解釋這麼多,我們跟著哈利一起前行。

阿成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從職業的角度看,簡直是幼稚,甚至有點愚蠢。他手上的兩張起手牌只要超過14點就不再叫牌了,也不管莊家手上是什麼。如果他連贏三手,就加注三倍。每天他只要贏$300,馬上走人。

「你連贏10天了?」我問。

「對!不過你知道,我差不多交了半年學費了。現在輸的錢全贏回來了,我再贏就是利潤了。」阿成答著,微笑著喝了一大口啤酒。

「帶帶我,收我做個徒弟吧!」我好像看到了沙漠中的綠洲。這下我的仇有的報了,我的夢想似乎不再虛幻了。

「學不難,但難的是一定要守紀律。」阿成看上去是嚴肅的,而且特認真。

其實,他關于紀律性的話絕對是每一個職業賭徒的真理。然而,學會21點的牌技,我花了5年,成為一個真正的職業玩家我用了10年。30歲的我,在21點牌桌上掙到了我人生的第一個$100萬。

當晚,我隨著阿成再次回到珀斯大賭場。

我們走進大門時,我感覺自己也已經是個勝利者了。我不屑一顧在地走過輪盤區,好像仇已經報了,只是錢還沒到手而已,而且很快了,很快了。

阿成在一張21點賭台上坐下,他的位置是2號位。21點的桌上一般有7個位置,也就是說7個玩家面對一個莊家,可以同時下注,各自是相對獨立的。所謂相對獨立是個偽命題,事實是絕對獨立。但游戲中,前一個玩家叫牌的結果好像是對下家要叫的牌有影響,因為牌是從一個牌盒里順序發出的。這讓幾乎所有的非職業玩家都進入了個誤區,同桌的玩家和我是同命相連。

這是一張最低下注額$5,最高$200的21點牌桌。你注碼可以隨意從$5升到$200,當然,這必須是在每輪發牌前。阿成的第一注是$10,我記得很清楚。經過幾輪眼花繚亂的過招兒,阿成起身轉過頭,對我說︰「收工,夠數了。」說實話,那次我什麼也沒看懂。

阿成要走,我雖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違背「師傅」。出來的路上,我在賭場的小賣部買了一副撲克牌。「回去好好練。」阿成微笑地拍著我的肩膀,儼然一副師傅像。

就這樣,我的撲克生涯開始了。四個花色,9個阿拉伯數字,j、q、k還有老a在我身上釋放碩大的能量,構建了我五彩繽紛的生活,造就出一個上落跌宕中前行的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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