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南半球的盛夏。我過得清清爽爽。每天睡到自然醒,白天書本是我最好的朋友。讀書讓我感到放松自由,想看什麼就看什麼。入夜,我精力飽滿地沖鋒陷陣。這規律的生活,我輕松自在。
這個月,我的收成不錯,三萬。我又置辦了些入時新衣服,身上也多了些零七八碎,什麼金項鏈啊,鑽戒啊,金手鏈啊。我形象越發和我的工作環境匹配了。
二月的貴賓廳來了好多海外客,全都是華人。是啊,快到中國大年了。貴賓廳里掛起了紅燈籠,牆壁上到處可見大紅的「春」字,「福」字,就連所有的酒水服務生也都換上了一水的紅旗袍。
「恭喜發財!mrchao。」
「過年好!mrchao。」
這里所有的員工都學了這幾句中文年話,見著我就說。我在澳洲這麼多年從沒感到過像現在這樣的過年的喜慶。
這些華人客人們主要是玩兒百家樂,一個不能戰勝的游戲。但他們經常會溜過來在21點桌上投一兩注,這就給了我太多私藏籌碼的機會。這個月我私藏了二十五萬,是平時月份里的兩三倍。這個月我本來贏了五萬多,但在賭場的記錄上我應該輸了二十萬。
「這年過的,怎麼這麼糟。」「過年見鬼了。」我見著george就投訴個不停。
「慢慢來,我們天天開門,別整天跟這個大年干上了。這幾天這兒亂哄哄的,不如在您的舒適的家里過年。」george永遠不缺少安撫的語言,善意的建議。
年三十,我沒敢去office,我不想太引人注意,畢竟是過年。在家里,我多半天是和北京的家人親戚們打電話過年。這一天的越洋電話我就花了三百多。那時候還沒有網絡電話,沒有網絡交流平台。不過,這錢我花的起。
說到「見鬼」,我還真見到了。
大年初一的下午,我正打著牌,突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一激靈。這幾個月,我始終沒有放低警惕,專心地做秀,拼命地私藏籌碼。難道還是被他們看出來了?難道是我最怕的事情發生了,賭場的人過來轟人了?
我轉過身,原來是他。
「小北京,是你。怎麼變樣兒了。」老王手里拿著杯啤酒站在我身後。
「王哥。」
他不是被賭場轟出去了嗎?他怎麼會在這兒?他的出現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帶著這些疑問和不祥的預感,我重新恢復了鎮定。我得馬上起身,支走他。這兒這麼多監控攝像頭,我可不能和他在牌桌上,或是在賭場任何地方一起出現在賭場監控室的大屏幕上。
「恭喜發財。王哥,好久沒見。走,我們去吧台喝一杯。」我站起身來,拉著他的胳膊就往吧台走去,那兒人挺多挺雜的。我連籌碼也顧不上收起來。我現在是貴賓廳的大vip了,籌碼在桌子上丟不了。荷官,領班都幫我盯著呢,當然還有監控。
「小北京,什麼情況?鳥槍換炮了。我還以為你也給轟出去了呢。我也沒你電話,聯系不上你。」老王邊走邊問。
「我在這兒瞎玩兒玩兒,王哥最近好嗎?」我裝著什麼也不知道。
「別提了,我們讓賭場轟出去半年多了。我就贏了不到兩萬,他們搞那麼大動靜。」老王有些氣呼呼地說。
「您今兒不是又進來了?」
「北京幾個哥們兒過來打百家樂,我陪他們來。」
「噢。」我不想在這事兒上和他多糾纏。
「今兒來我也沒玩兒21點,況且我還是陪著幾個大客來的。就算玩兒,我也沒阿華的本事呀,我是跟著他上的啊。」
「mrchao,您喝點什麼?」吧台的服務生打斷了我們。
「馬提尼吧。」我點了烈酒,工作就此停手吧,今兒干不下去了。
「mrchao,什麼情況?你在這兒挺帥的呀,打多久了,贏不少了吧?」老王是不會放過我的。
「我剛打了一個多小時,輸了兩千。」我知道老王問的什麼,只能和他裝傻充愣。
「你的技術我知道啊,說說這幾個月贏多少?」
「我偶爾來來,輸多贏少,都輸煩了,今兒過年,沒事兒過來踫踫運氣。」我還在打著啞謎。
「我才不信你呢,你小子跟我就沒實話。」
「有事兒沒有,咱去唐人街,邊吃邊聊吧,我請。」我實在不想和他在office里再耗下去了,我真怕隔牆有耳。
「不用了,我的幾個哥們兒快下桌了,我們在這兒吃大餐,賭場請。你來不來?」
「不了,你們吃吧。我跟人家也不認識。」賭場請,我哪里敢去,萬一賭場的公關作陪,我可就更慘了。
「留個電話吧,咱們到時再約吧。」
「好的。」我把家里的座機號給了他,沒敢給他手機號。
「你們玩兒的開心,我先走啦。」我的馬提尼在吧台上還沒喝就轉身離開了。
我迅速回到桌上,收拾起我的籌碼,無心再戰。
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還揪著,太恐怖了。這老王怎麼又來攪局呢。
我和andy訴說了我的糟糕經歷。他也很震驚。他建議我靜觀其變,但歇兩天還是必要的,先躲躲。等到老王的大客戶朋友走了,他自然也就進不去貴賓廳了。
沒兩天,老王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我剛好在家。他約我在唐人街的一家酒樓見面。
「小北京,幫我帶倆人去貴賓廳吧,他們就跟著你後邊打,行不?」老王開門見山。
「我都不怎麼去。去了就輸,您還敢讓人在我後邊打?」
「說正經的,他們是我的槍手,我出錢他們打,贏了還有你一份。」
我懂,他以為我是另一個阿華。我的職業生涯不能讓他的貪婪給毀了,我絕對不能答應。
「我根本就贏不了。還是別了。」我繼續推月兌著。
「哥們兒,有錢咱大伙兒一起賺。到時我帶你去美國,歐洲咱玩兒個遍。」老王有些喋喋不休。
我心想,你怎麼不跟著阿華全世界玩兒呢。我本想問他的,但問了就等于我承認自己是職業21點牌手了。我忍住了。
我又不能直接說「不」,這樣也是承認了我是職業的,好像怕他們過來跟我搶這杯羹。
「我要回趟北京了,家里有事。」我只能這樣說了。
「哥們兒,不給面子。」老王就是不能接受我的婉拒。
「王哥,我家里好多事兒,最近又輸了好多。煩著呢,咱聊點兒別的吧。」我使出渾身解數。
「得了,我們先點點兒啥吃的。」老王一臉的不高興。
「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就這樣,我們不歡而散。我哪里知道,一場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