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悉尼秋高氣爽,我在噠呤港周邊尋覓著我心目中的第一套自己的公寓。這里的公寓大多是環港灣的高檔中高層塔樓,俯瞰海灣,遙望星港城。我看中的幾套一房的和兩房的多在15萬到20萬之間,這離我的積蓄不遠。這麼多個月我的收益有17萬,自己購置行頭花掉了近一萬。我生活上的開支全由在銀行上班時的積蓄支付。
想著未來的好日子,我心里美滋滋地走在去office的路上。
貴賓廳里的牌桌上賭客們依舊專注著他們眼前放出去的籌碼,不時傳出聲聲的叫喝;休息區里坐著幾桌閑聊的客人;酒水服務生們穿梭著;荷官們,領班們,經理們各自忙著自己手上的工作。這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不普通的office下午了。
我的工作也開始了。還不到15分鐘,我開始下了我今天的第一個大注碼。
正在這時候,荷官還沒有發牌,突然有兩只手從我的左右伸向牌桌,各自在桌上的投注區放了2個一千的籌碼,一人一注兩千。又是兩個游客,他們倒來的真是時候。我沒理會這兩個不速之客,繼續關注著牌桌,還想著怎麼利用這個機會,私藏點籌碼呢。
我沒想到的是這兩個「游客」,沒有在這手牌結束之後就此罷休。我下一千,他們各下兩千,持續到我的大注碼回歸到小注碼。我一下小注,這兩個人撤了。這次,每人贏走了六七千。我下意識的打量了這兩人一眼。
他們是兩個穿著普通的中國人,和我年齡差不多,二十啷當歲,但顯然不像是什麼大客,豪客,倒更像兩個從唐人街走出來的兩個打工仔。警覺的我有一種不祥預感。
「先生們,您們的會員卡呢?」他們的行為引起了荷官領班的注意。
「不用。不用。」兩個中的一個擺著手,交頭接耳著,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我明白了。這兩個是來揩油的。他們肯定知道我在算牌,看到我下大注的時候就清楚的知道這個牌局對我們玩家有利的時刻到來了,就奔過來猛下注,比我還大。
我感覺我的勞動成果被徹底盜竊了,而且還招來了賭場對我們這張牌桌的關注,這卻是我一直在回避躲避的。你們有本事自己弄自己的,為什麼來搞我。我突然想到了老王,他們是不是老王派上來的呢?他們是怎麼上來的呢?我決定咬牙繼續。
又到下大注的時候了,我沒馬上下,用自己眼楮的余光瞄了瞄左右。還好,沒有見到他們。
我的一千的注碼放出去了。也就是與此同時,又有兩只手伸了進來。我左右一看,一男一女,我沒見過。他們的穿著打扮比之前的兩個好不到哪兒去。我崩潰了。
這輪戰斗結束後,他們用和之前那兩個同樣的方式對付著荷官領班。不過領班這次可沒閑著,馬上走向樓面經理,訴說著剛才的經過。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我迅速起身離開了office。
出來後,我第一時間撥通andy的電話,給他講述了我剛才的經歷。
andy非常憤怒,都有些語無倫次。我第一次見他這樣。
「太不道德了!他們這是違反了行規!這是在毀我們!王,這個混蛋,你有沒有他的電話?」
「有。」
「你問問他要干什麼?」
「如果我這樣問的話,不是就跟他承認了我是職業的了嗎?因為我一直在跟他否認我的身份。」
「這已經不重要了,只管去問他,現在就問。說話得硬點兒,然後打我電話。」
我沒耽擱,直接用我的手機撥通了老王。
「你好,哪位?」老王從沒我的手機號。現在有了。
「小北京,王哥。你是不是派人上貴賓廳了?」
「你說的什麼呀?」
我調整了下情緒,把今天在貴賓廳里發生的事跟他述說了一遍。我的語氣還是很氣憤的。
「我可不知道。但話又說回來了,賭場又不是你們家開的,人家想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你管的了嗎?」老王嘴上死不承認,但話里話外地認了賬。
我實在無言以對。跟一個不講理的人,我何以談道德,行規,行為底線呢?
「隨便他們玩兒,但別來攪和我。我不想最後把事情弄的太極端。」我放了句含糊的狠話,但我真不知道我的「極端」還能會是怎麼樣。這只是我的即興發揮。
「你什麼意思?威脅我?」
「你怕什麼,他們跟你又沒關系。不過你自己也掂量掂量吧!」我掛上了電話。
我毫不遲疑地又撥通了andy,告訴他我和老王的交鋒。
「我看他是不可救藥了。回家,等我的消息。」
我後來知道,andy有個學生是個賭場的工作人員,還是監控室里的清潔工。他沒有成為職業牌手,但他成了andy的一個內線。
消息很快回來了,andy的內線沒听到什麼動靜。andy建議我回去繼續我的工作,一旦再有什麼風吹草動的就馬上撤。
第二天,我回到了office。dan在門口依舊恭敬地和我打著招呼。
「兩天沒見george了,放假了?」我問。我從沒像今天這樣這麼的想見george。我不是想他,只是想看看能否從他對我的態度里看出點兒什麼變化。
「放年假,一個禮拜。」dan回答。
從dan的態度里我什麼也看不出來,似乎一切照舊,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就好了。
進了貴賓廳,我沒有馬上上桌,先來到吧台。我喝著自己的檸檬冰茶,放眼巡視著整個大廳,沒有看到那幾個討厭的身影。
我上桌了。此刻的心情好像我第一次坐在這里,忐忑不安。我警惕地留意著周圍的一舉一動。
半個小時了,我的第一個大注出現了。我的注碼剛落下,一下子四個新面孔把我這張桌子圍了起來。四只手,總共八千的籌碼幾乎落滿了桌面上下注區域。
我看明白了,這四個人一直在我的21點桌子附近的百家樂賭台旁站著,表面上似乎是在關注著百家樂。實際他們的眼楮卻暗暗地盯著我。我的大注碼一下去,他們就三步並作兩步地沖過來。
他們的行動樓面經理也看在眼里了。也就在他們的注碼被放在桌上的同時,我看到樓面經理拿起了電話。紅色報警。這手牌剛結束,我都顧不上太多,抓起我桌上所有的籌碼起身就走。我頭也不回地出了貴賓廳,根本沒有興趣身後會發生什麼。
這是我悉尼豪客職業21點生涯的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