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與人親昵,陽光白沙與海鷗相映成趣,拍賣會的背景環境是一幅印象派的油畫。
「訂制的香水,訂制的領帶,訂制的套裝,訂制的皮鞋,訂制的手表……您對品位的追求實在吹毛求疵。」
陳易以吻手禮作答。
「我如何的吹毛求疵都無力些許冒犯上帝為我訂制的你。」他說著放跑了那只縴縴玉手。
常瑛對他的奉承滿是鄙夷又難掩得意的表情。
「不是為您……」她又恢復了拒人千里之外的語氣。
她這次穿了湖藍色的長禮服,披肩遮住了上身的大部分,一頭金發也緊緊的盤在腦後,裝扮里透露出矜持保守的氣質,然而隱約的曲線卻使那一晚所見的美艷優雅不減反增。無論月光或是日光,她都是誘人的尤物。
「先生您……也喜愛印象派麼?」常瑛問。
「稍有興致罷了,我倒更喜歡莫羅那樣神秘主義的風格。」陳易嘴角彎起淺鉤,「如果今後有那一類的展會,想必又可以與常小姐不期而遇。」
「……」常瑛原本的話含在口中沒說,反而裝作不懂他的意思。
「你家有那幅《莎樂美在希律王前舞蹈》。」陳易微微仰頭令黑眸吸食著陽光。
「莎樂美一支七紗舞迷惑了希律王,要了施洗約翰的命……」常瑛輕笑著說,「您喜歡這個後續麼?」
「再也沒有比順理成章的結局更令人頭痛的了。」陳易說。
「不過倒是意外的令人回味。」他補充道,然後低頭望著常瑛寶石般透藍的眸子,「至少,我會想起某位小姐甚至不需要跳這支月兌衣舞,就足以取下世間所有人的頭顱。」
「無禮。」常瑛蹙眉轉身,陳易苦笑,不攔她。
「你向我要這個答案。」陳易說。
「這樣不敬的?」常瑛問。
「你問我,有沒有取‘施洗約翰的頭’的覺悟和能力。」陳易道,「我回答你,取多少都無妨。」
常瑛收起詫異的眼神後才轉過來面對他。
「您是誰?」她捏緊了披肩的花邊。
「查諾二世。」陳易眯起雙眼,似笑非笑-
夏默克正陪著老板在納格洛夫忙前忙後,在短短兩個星期里常家和路家的來往倒是日漸頻繁,而事情的重心也由路老板和常小姐的所謂婚約轉移到了在新的排名季里如何將前三甲排名雷打不動的60°直角三角變成等邊倒三角。
夏默克沒有心情听那兩位老板沒完沒了的討價還價,于是在軟磨硬泡各種利誘的把照顧老板的職責推給隨行助理之後,他成功的化身無業游民上納格洛夫的大街閑逛去了。
納格洛夫的街道呈環形放射狀將整個租界分割成多個大體規則的區域,中心的圓圈屬于辦公和商業,中間由公園廣場等功能區隔開十三個族群,而在路邊還是不可能近距離真實的看到這些家族的宅邸所在,更小的道路深入到這些家族的正門及內部,門廊面上的家徽漠視著多年來的門可羅雀。
夏默克沿著曼陀羅大道走到常家邊上的繆斯廣場,以往他還可以看到家族內的孩子們在中央的噴水池玩水,今次卻只剩九位繆斯女神的雕塑在藍天下迎客。
他坐在梅爾波麥妮思的足下,偏過頭看著在自己之後到達這里的那個年齡稍長的男人。
這個人透過做工考究的眼鏡看到了夏默克,但他沒有說話,只是仍舊若無其事的,邁著儒雅的方步向廣場中心走來,直走到夏默克的面前,抬起頭看女神像。
「為何選擇司悲劇的女神呢?」這個一臉文氣的男人說,「如果是我,我會親近卡麗奧皮斯。」
「你是為創造史詩而來的?」夏默克看著他問。
那個人沒有立刻言語,他不知從哪掏了一個鑷子出來,用它靈活的打開跨在肩上的扁平堅硬的皮夾,展示給夏默克包內一層一層的低劑量扁方的試劑瓶,他考慮了一下,探出鑷子的尖端,從中挑選了一瓶黃色的藥劑,攝出來讓夏默克看著。
「nq11000,本家所產的經典慢性毒藥之一,十年前到如今仍然很搶手,買家包含陳氏宗族。當然nq系列只是我們所產的大量不同性能的藥劑中包含型號很少的一種,我所擁有的制劑配方種類遠比您所想的要多,我本人擅長所有內科外科中醫西醫法醫專業技術,而且我的收費是按照您的最終評價來確定的,如果您覺得我的工作毫無價值,您甚至可以分文不付。」這個年輕人的眉眼間泛出一絲邪意的笑容,「當然,如果我們簽約,我保證您會得到絕對驚喜的收獲。」
夏默克漫不經心的︰「你肯等嗎?」
「多少年?」那人也漫不經心的反問。
「就幾個月。」夏默克說道,「那只是你確定可以拿到報酬的時間,現在就可以簽合同,至于你的醫術我早有耳聞,不過我對你的藥劑更感興趣,不要讓我失望,程利緒少爺。」
那個人合上皮夾,頗有些意外地盯著他。
夏默克注視著那副眼鏡架上縴小的曼珠沙華刻紋不語-
正在路家開小會的常功盛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
真是有點不詳-
18時,碼頭天際緋紅。
深水港附近的海風狂噪,風的戰士一列一列的從厚重的衣袍下穿出,跳向墨藍色的海,呼號如羅蘭伯爵犧牲前吹出的號角聲,正如《羅蘭之歌》的描述——「……從他嘴里,明亮的鮮血流如泉涌……號聲響徹雲霄,震得山搖地動;查理听到此聲,听到它從山嶺的峽谷傳送;那摩听到此聲,法蘭克人都在側耳傾听……」
常瑛裹緊外衣,把硬而厚的高領也完全立起來,勉強阻擋住了風的侵襲。她望著海灣不遠處那片顏色艷麗的出口,把身後走來的黑色高大的身影暫且忽略。
「這不是我要給你看的。」陳易靠近她耳畔說。
常瑛輕瞥他風衣領口處罌粟與皇冠的金色刺繡族徽-
常瑛剛剛踏上甲板,海風就戀人一般纏住她,那種接觸的速度就好像是風把她托舉上來的,還沒來得及適應,薄薄的眼瞼滲透的光感完全消失,她一瞬間失去了安全感,手指緊緊抓住扶著自己的陳易的手臂。
陳易低頭看看她臉上緊張的表情,她還听話的沒有睜開眼楮。
金色的長發軟軟的飄在他皮膚上,微香只流連一瞬,旋即被海風攜走。
陳易站在她側後,安靜的不解釋一句話,常瑛也不問他任何話,他和她慢慢慢慢走在甲板上,這條甲板很長,就像常瑛印象里那樣長,所以她也願意這樣散步,她腳下每一步都走起來吃力,不只是風,也是無法完全相信一個人時的顧慮在阻擋,常瑛感覺到安全的地方只有手中抓緊的陳易的小臂。閉著眼楮是這樣黑,那麼睜開眼楮恐怕也不會看到更多,她也有在猜測——她一直都在猜測陳易要給她看什麼,或者她已經猜到了——是看星星——可她在草原在山里也看過了,在海邊更是看得稀松平常,可他是陳易,他用來打動人心的禮物應該會很不同,就像他們腳下的這個甲板,是杰克羅絲心里的泰坦尼克號,也是莎樂美七紗舞的舞台。
她的腳尖探到前方的平地,感覺到身後的依托不再送她向前。
陳易靠近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只有在海的視角你才看得到海眼里的星空。
常瑛睜開眼楮。
她的眼角瞬間被一股力量撐大——濃稠如硯池的夜混合了鋪撒金粉般的星辰鋪天蓋地包羅視界,她的目光追隨這場壯麗的群星舞蹈,觀摩黃道神靈卷動穹頂,星座扭曲跳躍無法區分彼此……再沒有什麼比這里更開闊,更足夠看到整個半球的天蓋,造物主在宇宙中揮毫成就一條綿延無際的天河,絢爛如此,茫茫如彼……星漢游行,斗牛徘徊,大小紛亂的連片的群星形成滿世界起義烽火,如戰士金甲生寒劍氣,預備三鼓後涌泉而動;散落的星是吹散成飛塵的靈魂,翻卷游動直至墜海……火燒漏了天,風神吹熄烈焰,夜與星辰組合成灰燼中動人的余光,閃爍不忍湮滅……
月殘為鐮,鋒利的尖角撕裂夜幕,月神彎弓,一條繁星光帶正穿月弓中央最彎處而過,指向海平面,深色的海洋是獵手也是獵物,它才吞下紅日,卻拼了命也再吞不得明星皓月……皎月漸漸升高,黑暗中璀璨中夜幕露出淺笑,轉而泯滅了初始的樂章,開始演奏一曲震撼人心的全新交響樂。
航空母艦巨大的甲板,空曠到能在任何一個角度直直望斷海面,常瑛仰頭,星際深邃高遠沒有邊界,她感覺自己要仰倒過去,將要在海風里窒息了。
只有在天使的視角你才能看到天使眼中的天堂。
陳易始終在她身旁,她看著天穹,而他凝視著她,目光中多少含有對這份奢侈的浪漫所得結果的滿足。
氣勢磅礡的鋼甲巨艦與浩瀚無垠的夜空海洋構建成壯麗的畫卷幾乎迷蒙了常瑛的判斷力,當她把對景物的注意力轉移到對人,陳易剛好正從她身後走到她斜前,黑色高大的背影飄揚著厚重風衣的邊角,常瑛又一次檢查自己白色呢絨的大衣,然後才稍微的後退。
「你最喜歡這種場面,不再看一會兒了嗎?」陳易回頭看著她的側臉。
「在外面太久是很冒險的。」常瑛說。
「你喜歡冒險。」陳易整個人轉過來,邊說邊慢慢*近。
「你只是不敢和我長時間獨處而已。」他又深入的說,「不打算在這方面冒險嗎?」
「你知道我和路老板已經訂婚了。」
陳易沉默許久,他耳邊都充斥著風吹大衣的 啪聲。
「這艘航母是今年的新型號,兼備潛艇與母艦的雙重功能;全新的智能控制系統可以使戰機的起降成功率達到98%以上;他的隱形能力亦是當代之最。」陳易將鞋底輕踏甲板,「我上個月剛派了一艘在路家服役,他大概從不讓你接觸他們家的裝備吧。」
常瑛沒有回答,只露出一個遺憾的苦笑。
「在他看來航母應該只是戰爭的工具,他登上母艦注意到的更多是風向濕度能見度適不適合作戰需要,而不會留意星空的美,這就是他,無可厚非。」陳易說,「不過如果是我,只要知道你喜歡,我就會讓一群人在別國的領海開出一艘全球最先進級別的航母來供你賞月觀星。」
「我大概是那種甘願烽火戲諸侯的人。」陳易的最後一句慢條斯理,听不出感情。
他看到常瑛抿唇。
「陳老板……」常瑛低頭回避他的注視,「我並不喜歡昏君的。」
「但是我喜歡紅顏禍水,我也需要一個。」陳易輕柔的握住常瑛的腰側,「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不是一個安分的女人,你喜歡莫羅那種神秘又陰暗的風格,你喜歡軍備,喜歡這樣壯麗的宇宙大觀,你的性格里有太多侵略性的東西,路克政滿足不了你,而我能。」
陳易低沉磁性的聲音撩撥得常瑛愈發緊張,她沒有想過陳易會把她看得這樣透徹,就好像以貞潔稱名的聖女被突然剝去了修道服和聖光——暴露的太多了,不能隱藏了,局面完全失去控制了——常瑛非常急迫的想要逃走,可陳易揪住了她的尾巴。
「不要逃。」陳易對她說著,低頭湊到與她鼻尖踫鼻尖的位置,指肚輕刮她涼到冰手的臉頰,常瑛又試著後退了一次,她卻分明沒有感到自己有任何移動。
陳易低頭啜上她殷紅的唇,靈活地撬開她的牙關,溫暖她的口腔和生硬的做出反應的舌……陳易的吻越來越深入,有力地誘惑著她,富有進一步侵略的意圖,如一副無法擺除的魚鉤。
常瑛的恐懼戰勝了引誘,她對那條強行侵略到自己口中的家伙咬了下去,陳易吃痛收口,仍鎮定地望著她,眼中反倒出現了些喜色。
常瑛不敢再看他黑洞一樣的眼楮,羞怯卻又強穩住步伐地轉過身去「逃」。
陳易拭著嘴角的血絲,強風吹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目光-
離開了陳易庇護的常瑛走得難受,風甚至灌進了毛茸茸的高衣領,忽冷忽熱的感覺從內向外的侵蝕,才走了幾步,高跟鞋里的腳開始發軟,好像一腳深一腳淺的踩在雪地里,她又想到身後的陳易,體內騰起一股莫名的燥熱,她感到身體在央求著,表達對一種她從未接觸過的氣息的渴望。肯定已經不再清醒了,可她並不討厭這個感覺,忽然陳易身體的麝香包圍了她,溫暖也包圍著她,常瑛忽然發現自己好喜歡他的靠近,她迫不及待地投進懷抱,順從了心里瘋狂溢出的渴求。外界的溫度和氣流都消失,她開始完全失卻了冷的感覺,開始討厭阻隔自己與陳易身體之間的衣料,她從心底想要他擁抱自己,想要他的吻,想听到他磁性的低音在自己耳畔喃語。她被吻得呼吸不暢,神志不清,癱軟在陳易肩頭,但她盡力抓著陳易肩上的衣服,對這個男人本身的那份恐懼和顧慮此刻卻變成了「與他分離」。
陳易歇息片刻以調整自己已經有些失控的情緒,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被常瑛動情的樣子干擾到失去理智,他早準備好了作案現場,不舍得把最好的獵物放在這樣簡陋的環境中完成初次宴飲——他還能感覺到母艦甲板上的冷風和常瑛手指的冰涼。
簡單和一下扯開的衣扣,他將常瑛橫抱起來緊貼在胸前,把欲火中燒的煎熬化成在她光潔前額的輕輕一吻。
一輛電瓶小車孤零零的從甲板前方開近,逐漸擋住陳易前方的一部分天空,jody下車為陳易拉開車門。
「我竟然已經在用*騙女人上床了。」陳易又把常瑛抱緊了些,無奈地自嘲著。
「你……」常瑛的拳頭軟軟的打在他肩窩。
陳易轉向她魅惑的目光。
他听到她的嬌嗔︰「……殺掉你。」-
納格洛夫中心的公務區聳立著這樣一幢建築——三棟樓體在最高處合一,狀如鏤空的四面體,底面45°等腰直角三角形,清一色玻璃幕牆,中心的那一棟在迎著三角開口處的樓面上赫然突兀著一只巨型尖齒青黑色綿羊頭骨大理石雕,對一切試圖入內的人做出無聲地恐嚇。
與斜對角直插雲霄的公務大廈和端莊氣派的大使館群三足鼎立,並稱為納格洛夫租界三大地標的,無需指示,七十年來納格洛夫人默認了它的名字,隨意提及也頗顯氣勢*人。
由陳氏宗族獨資建造的——黑羊公館。
空中停車場香車如雲,而其他新到的車輛只是在正門統統像卸貨一樣的走下幾個人便開走,一雙鞋還來不及被海風吹到,下一秒就已經踏進了溫柔鄉。
偌大的空場留給那些還沒有下定決心進去的人踟躕。
海風鼓起堅硬的軍大衣,煙斗中的煙絲終于罷工,任憑再三的炙烤也不肯燃起,斜戴的軍帽遮著他的右眼,他的左眼瞄著最後一股煙氣被刮散。
路克政將煙斗揣回懷里,然後將快要被風掀翻的軍帽壓緊。
他帶刺的眼神指向面前倚著寶石藍跑車的金發少年,少年的目光比他的還要尖銳一點,洋女圭女圭般的面龐上滿滿詭異的笑容。
「路老板,您是來……?」
「常少爺,你呢?」
「我是來尋歡作樂的呀,黑羊公館不就是我們這些紈褲子弟的樂島嗎?路老板不會是要告訴我,您到這里來是為了抓家族敗類的吧?」
路克政冷笑︰「黑羊公館滿滿都是敗類,我何必裝得那麼嚴肅讓別的家族看著不爽。」
「哈哈……」常建大笑,「路老板就是不說來這里做什麼呀,我可是很明白的呦,我的好姐夫!你來這里給自己家族的‘敗類’通風報信,我偏要看你這樣的嚴厲族長管出一個什麼樣的家族來,我準備好數人頭了哈。」
路克政冷冷的盯著他。
「嗯嗯還有,您肯親自來,一定是里面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吧?」常建又迅速把敬稱掛回嘴邊,他此刻越發像一只披著好看人皮的鬼,隨意一咧嘴就能露出滿嘴滴著毒液的獠牙。
「常少爺的所謂‘尋歡作樂’,是來取笑路某嗎?」路克政不再看他,余光里縴瘦的常建跳下車,向他走來。
「陳老板很偏袒你,所以才會讓你今天來接走你的元老院‘鎮院之寶’,就像是從漁網里放走了海豚。」常建踮起腳來盡可能的靠近他的耳朵而使越來越小的聲音不至被海風太快吹散,「可是他很倒霉,這一網雖然已經撈到了大量的水產,但是他最想撈的根本撈不到一條,我實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所以這幾天我都會來,助他一臂之力。」
「常建。」路克政在他準備落跑的時候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上臂,「你這兩年變了很多。」
「您好好想想,我從來都沒變過。」常建說著掙了一下沒有掙開,他感覺手臂酸痛,「路老板,放手,我該真正‘尋歡作樂’去了,再不去,在樓下不明不白的,和你一樣。」
「誰讓你來的?」路克政就是不松手。
「路老板管不了那麼多吧?哈?」常建瞪著一雙幽藍的眼。
「我可以現在就送你到常老板那里去,他治家的嚴厲程度,你這個做兒子的是深有感觸吧。」路克政動用了之于常建的殺手 。
他們身旁忽然響起跑車發動機的轟鳴,路克政抬頭,寶石藍的車子不知怎麼出現在面前,黑羊公館門前空地故意留出的無照明區正足以讓他把這輛車看成無人的幽靈座駕。
駕駛室傳來一個他耳熟的聲音︰「路老板請不要為難我家少爺了,你需要的,都在我這里。」-
海風也在地球的另一面刮起,只是細軟的沙與平靜的星空恬淡得令風也無力形成狂 ,被馴服的風躺在椰林里別墅後,將人的低語用來催眠。
「我們終于可以回家了嗎?終于到回家的時候了啊!哥哥哥哥……海今天好奇怪啊!沙灘也好奇怪啊!怎麼完全沒有人活著的聲音呢?有其他人活著嗎?咦?……我听到牡蠣在吐水啦,還有海草被水沖到岸邊了呢……哥哥你的血流得好快啊!心跳好快啊……好吵啊……哥哥哥哥……」
「十年如未死……」男人的聲音低且啞。
「哥哥哥哥……」小女孩的聲音甜膩。
「來了?」男人問。
「怎麼……有人活著呢……」小女孩側耳傾听了一會兒,緩緩說著,她的哥哥則一直沒有出聲,也沒有別的人聲。
「他們在船上,他們為什麼不下岸?他們還有一段才會擱淺啊,這聲音太難听了……哥哥哥哥……」
「我好討厭那個叔叔的眼楮轉來轉去的聲音啊……他的機械眼楮好吵啊……」
「哥哥哥哥……船走了啊……」
「呵呵~」小女孩輕笑,「安靜了呢。」
她幼小,伸著腿坐在一群碩大的毛絨玩具之間,瀑布般的黑發垂到腳踝,她晃動著兩條漂亮的腿,額前的劉海將她的眼楮和喜怒哀樂都掩藏起來,只露一半蒼白的小臉和血紅的唇,她仿佛也是眾多玩偶中的一個。
她擁有勾人魂魄的美,即使她現在還小。
床的另一側坐著她的哥哥,長時間定格一個姿態,像具尸體。
「睡?」男人啞的聲音又響起,但是他把聲音壓得特別低,低到耳語的分貝。
「嗯。」小女孩點頭。
「那我去另一處房子。」男人終于動了,他下床去,聲音還是壓得那麼小。
小女孩臥進玩偶里。
過了很久……
「哥哥哥哥……你怎麼還不睡?……哦對了……哥哥听不到我了……海浪好吵哦……真的好吵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