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燈光與天幕的色差逐漸加大。
陳易看著手表,他知道這一天的故事情節還沒有到*。
「您真的還不知道麼?」藍牙耳機里傳出常建刻意賣弄的腔調。
「常少爺真是高估陳某消息的通達性了。」陳易由于看表而心血來潮的整理起袖管,發現了不知何時蹭上的一粒芝麻大的污漬,他皺了一下眉,迅速地月兌掉了這件外套。
「那您總該知道程利緒少爺,現在他雖然還沒有上任族長,但是估計在這次租界以七年為周期的十三姬排行後也該上了,那時他就將接手整個納格洛夫最賺錢的黃金產業——醫藥及其衍生的教育科研出口等等。十三姬里唯一專攻醫學的家族,佔領著全球醫藥市場的20%,同樣也是向租界總資庫繳稅比例最高的家族,您應該很關注這個部分的動向吧?」
「的確,目前我對這個家族成員的了解還比不上對他們家族產業的了解,如果有幸能得對其頗有研究的常少爺來上一課,陳某深表感謝。」
「陳老板別跟我這麼客氣呀,我只是比較關心姐姐的未來才順便給您一點口信,以後這連帶的福利還多著呢。」常建又換了一副嘴臉,「我們以後可是一家人了呀,一家人總該互相幫助的不是麼?」
「我雖然不了解你姐姐,但還是很了解你。」陳易淺笑,「你承諾不了以後,我等你現在就說個明白,而且我並不覺得這件事有利于我們好好做‘一家人’。」
「陳老板,您還真不客氣啊!哈哈哈哈哈~」常建笑得詭異。
陳易嘴角一直向上彎著沒有降下去。
常建的笑聲停了有一會兒。
「哎,您一定不知道,這個程少爺,現在經常和我哥哥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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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躺在病床上的夏默克看著自己的傷勢報告,嘴角抽了兩下。
「先生,您被陳老板用腳‘踫到’,這就是微不足道的傷了。」程利緒在一旁煽風點火,「您居然可以讓他在把您踩死之前收腳真的是太不尋常了,我听說陳老板一向對才華之士很寬容……」
「我又不是要給陳易打下手,別這麼風涼。」夏默克躺在病床上道,「現在常家的掌控權就是擺在我面前的第一道牆啊。」
程利緒想了想說︰「您不是有高火力炸藥嗎?」
「但是火種在陳老板手中。」夏默克一語雙關。
「我們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了?」程利緒用那個不離手的鑷子頂了頂眼鏡架。
「至少,有個可以借用的棋子,不過會很燙手,我想原則上,還是不去動它——不到萬不得已時。」夏默克端出平板電腦來放在腿上,開機,他點擊開啟了一個文件,里面存著的東西跳出來一片漆黑,使屏幕看起來像遭到了某種病毒入侵。
黑色的背景屏幕上是一個人的照片,夏默克抬手在屏幕上寫了一個名字︰
陳和
程利緒看了夏默克一眼,道︰「家父轉交給我的絕密檔案,記錄陳和曾署名訂制了一批慢性毒藥,這批毒藥的儲存劑量可觀,看起來足夠供一人服用十到二十年。他強迫家父親自研發配置這種新型藥劑,並在契約上指明制藥的配方要經陳和進行銷毀,以及,嚴禁量產及販賣此種藥劑。」
「行動如此謹慎還署名訂藥,他是肯定了萬無一失。」夏默克說著又在電腦屏幕上寫下「nq11000」。
程利緒看著那行字點頭︰「他準備好了在上任之後對整個程家采取行動。試圖用署名的手段向家父保證他的信譽來暫時穩住程氏家族以便日後動手,但是相信他的人一定是沒長腦袋,不過,他留給家父的反悔時限也不長了。」
「當時已經是十年前。」程利緒提示時間,「他看出前陳老板似乎有轉移繼承權的傾向,何況前陳夫人又已經懷胎近九個月。為了使自己的繼承權不出現差池,于是陳和想要用這批毒藥溫和的干掉前陳老板。這樣既不會造成太大的轟動,又不會引起人們對他的懷疑,因為參照實驗數據,這種毒會導致人慢慢的出現間歇性心絞痛之類這樣常見的疾病,然後這個人死于與心髒有關的任何疾病對于外界都不會有什麼質疑。可是在他帶走這批藥的時候,家父的手里沒有任何臨床參照,甚至還沒有用量的標準,劑量怎麼用要看陳和自己的把握。」
「就在剛把藥交給了陳和不久陳查諾猝死,你父親就知道了陳和的用量過猛,所以開始害怕陳和的上任,所以立刻倒戈了?」夏默克在屏幕上亂畫著,程利緒繞著他的病床踱了一圈,看著滿屏幕混亂的線條道︰「家父去找了陳莫德,告訴了他這件事,有受到陳和*迫這樣的理由雖然也難辭其咎但畢竟還有迅速自首這點值得從寬處理,陳莫德明白家父選擇這條路的原因,家父為了家族自然也會老實,所以陳莫德的第一個想法是怎麼處理陳和,然後這個時候,前陳夫人又突然難產而死。」
「迫在眉睫,于是陳莫德帶著陳易殺了陳和,你父親保住了自己和整個家族,故事結束。」夏默克抬起手,看看屏幕,「welldone~」
程利緒低頭去看那個屏幕上陳和的照片,紅色的筆跡雜亂的遮蓋眼楮和身體,好像被剜眼後砍落在血泊里的頭顱。
他的目光又掃向夏默克無比精致的臉龐,他看不懂為何這張臉上會始終掛著這樣陽光純淨的笑容。
「不過。」程利緒決定暫時不去想那麼恐怖的事情,用鑷子頂頂眼鏡架,「不過,我並不認為前陳夫人的死與陳和有關。」
「哦?」夏默克又開始無聊地撤銷筆跡。
「在處理前陳夫人尸體的時候,我嗅到前陳夫人的領口和袖口還有頭發上都有一種特別的味道,雖然已經很淡,但是,我清楚地記得這種揮發性的毒藥是本家所產的眾多精品之一。」程利緒敘述中不忘吹捧自家的制藥之精良,「有趣的是這種毒藥在賣的時候並沒有毒性,而是很多家的小姐都非常喜歡的一款香水,但是當它與酒精混合,就會產生劇毒,但短時間揮發的劑量不會使藥效太快顯現,至少要讓這種毒在身邊揮發上3個小時……我能證明這種毒是導致前陳夫人難產的真正原因。因為,我能分辨出與酒精混合在一起的成品毒的味道。」
夏默克一笑,不插他的話。
程利緒也笑了︰「陳和並沒有買過我們的香水,毋庸置疑,所有的登記都沒有指向他的任何線索,甚至我所考證的流通方向也都證明了陳和在這一事件里的無辜,然而,對前陳夫人的搶救第一現場就在陳家主臥,我在枕頭下發現了這個。」
程利緒從白大褂內側的口袋拎出一塊白色的真絲手帕,夏默克一直盯著手帕上精致的罌粟刺繡,程利緒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藥品當天過後就已經完全揮發,但是在證據消失之前,我深刻的記著這上面有那種毒的味道。」
夏默克的眼楮轉向另一邊,他在思考。
「我沒有把這個給陳家人,不然程家更不好免責。」程利緒抖了抖那塊手帕,「這個東西是前陳老板的,而且是前陳老板死的時候的那件西裝里的。因為和家父一起處理的前陳老板的尸體,當初我甚至能夠聞到上面有前陳老板那件西服的味道和很多連帶的特定味道,我也是以此得出的結論。」
「把它交到前陳夫人手上的人,一定知道她會將前陳老板的遺物長時間帶在身邊。」程利緒說著又將手帕塞回衣袋。
「多謝你靈敏的嗅覺,那你覺得根據這條線索要怎樣順藤模瓜呢?」夏默克故意這麼問,程利緒听出來了他的意思,便道︰「事實上,我已經模到‘瓜’了。」
「找到香水流向的重要疑點了?」夏默克又低頭去一副沒意思的神情敲著電腦屏幕。
「前陳老板剛去世的第三天,前陳夫人去世的當天,一個小女孩向本家的一個貨站訂了一份迷你裝的這種香水,署名是常瑛。」程利緒扶著病床回憶,「據本家送貨的人說,常小姐親自接貨——我對他描述過我的想象︰美麗的常小姐,卷曲的金發,天空般湛藍湛藍的雙眸……但是,送貨的人糾正我,接貨的‘常小姐’真的很美,但是並沒有湛藍的眼楮。」
程利緒用鑷子頂了一下眼鏡架︰「問題就在于,這個冒充常小姐的小女孩,到底是誰。」
夏默克僵硬的笑了笑「也許是小男孩呢?」
程利緒搖頭,他還是認為自家送貨員超常精確的記憶能力很可靠。
「你找不到那個小女孩,你也考慮過是不是常家人殺了前陳夫人夏塔,另外你到現在還在考慮是否還有什麼勢力想要對陳氏宗族開火。你在這麼了解現在情勢的狀況下還一直按兵不動不是因為你低調,也不是因為你顧慮父親賣給陳和毒藥的事造成的影響,更不是為了什麼七年大排名的家族利益,而是……」夏默克搖著手指,「你不知道水有多深。」
程利緒頂著眼鏡架有幾秒的漫長停頓。
「很好,你大部分都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自信和你交易嗎?」夏默克說著關上了電腦。
「難道你沒有養子證明?沒有繼承權?你之前說過你有。」
「現在我可以老實的告訴你,我不知道有沒有。」
「那……我們的合作可就艱難了。」程利緒眉頭一緊,鑷子的銳利尖端在不經意間已經斜向夏默克,他眼中夏默克縴細的脖頸布滿輕輕挑動就幾近致命的神經和血管,但一剎那他又將幾乎出手的鑷子攥回手心——他看見了夏默克的一抹冷笑。
「我沒說完呢。」夏默克把平板電腦丟到一邊去,「你大部分都對了,但有一點……」
程利緒的額上冒出一層冷汗。
「當年那個冒充常瑛的‘小女孩’。」夏默克微笑著說,「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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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利緒看著悠閑自得的夏默克,深呼吸了很久也沒能使急躁的心跳平靜下來。過了一會兒他問︰「那我們的切入點就是這個了?」
夏默克點頭︰「你認為,我還有多久才能出院。」
「您恢復得很快,大概用不了一個星期就能痊愈。」程利緒說道,「只是,您最好還是不要再為常小姐和陳老板發生沖突。」
「稍微有些困難。」夏默克用手掌輕輕拍了拍額頭,無奈地望向窗外,他又在想著什麼事情。
程利緒轉身出了病房,各懷鬼胎的兩個人互相都沒有再看對方一眼。
夏默克等到了病房門關上後的寧靜,掏出手機來撥了一個號碼,很快接通了,他們低聲講了些話,夏默克最後對對方提及一些信息,對方隔了很久才慢慢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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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克政思考了很久,對著手機說︰「我知道了,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