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邊世界 第八章

作者 ︰ 彼得潘神

「你認為,今天我們到這里是為了什麼?」

夜晚的納格洛夫公務大廈遙看如一道通天的光柱,雖然70層的高度與世界上其他地區的擎天建築相比不值得炫耀,但它的地位在世人眼中仍堪比舉世無雙的定海神針。

陳易的座駕由電梯直通20層的空中停車場,jody打開車門,常瑛隨著陳易之後出來,挽上他的手臂,三個人沿著走廊緩步行進。

「公務大廈20層的*院很久沒有使用了。」看身邊暫時無人,常瑛稍隨意的用沒有挽上陳易的那只手揉著貂皮披肩道,「听說因為租界的法律程序像開會一樣,從二十年前庭審就變得可有可無……」

「事實是三十多年前就棄置不用了,原定*院一般用于審理十三姬內部比較嚴重的違法事件,不過自然。」陳易說,「不開庭就不存在‘違法事件’。」

陳易的話音落定,步入早已敞開恭迎他大駕的正門。

法庭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大會堂,沒有設立原告和被告席位,沒有審判長的席位,階梯坐席分成扇形的十三個部分,最中心的空場周圍正坐著一圈特工般著裝一致看不清臉的人,陳易和常瑛落單的位置在十三姬席位的邊緣,空蕩蕩的會場一覽無遺。

常瑛默默地望著陳易。

「其實我也從來沒有來過這里。」陳易轉過頭看著她,「由于納格洛夫的法律程序太過奇特繁冗已經沒有舊歷可以沿用,再由于此次案件的特殊也不適合使用國際慣例,相信那些已經習慣租界規則的人理解今天叫來他們的用意。」

「有什麼意義麼?」常瑛問。

「顯然。」陳易的答話略有歧義。

「易,據我所知……」常瑛仰起頭直視他,令她頗意外的,陳易也直視著自己,「……這次的庭審第一條是有關總資庫方面的稅務欺詐的案件,除常氏宗族以外的十三姬家族都有涉案……而且回溯十年來所積壓的數額龐大,要是以提高稅收和強制支取的方式令各家族分數年還清的話,專管各家族資產的各家族元老院一定會怨聲載道……另外……那些同樣向租界納稅的黑市榜前五十的其他家族被排除在整飭範圍外的話,給十三姬家族造成更深程度的不滿該如何處理呢……?」

「第二條,依據租界法律條文規定的‘十三姬家族宅邸允許居住含族長在內30位以下親屬及一定數量佣人’一條……某些家族存在長期超員的現象。限期裁員的話……仍舊是針對十三姬元老院的強硬措施,裁員等于削弱元老院在租界的勢力,恐怕對元老院產生的影響還要大于第一條,」常瑛繼續分析著,「……現今元老院當政的諸位元老都是前幾代在租界叱詫風雲的人物,讓他們告老還鄉恐怕沒有那麼輕松,就算裁員也是年輕的成員被裁掉,那對接下來的整風恐怕還是沒有任何益處……」

陳易的眼楮里滾動著黑色的浪,常瑛感到一絲恐懼,她正想低下頭,陳易突然捏住了她的下頜。

「繼續。」陳易溫柔地命令著。

「第三條……」常瑛的語氣怯下來,「我認為還有第三條的,但是下傳票時並沒有……第三條一定還是針對十三姬元老院……」

「嗯,確實只有這兩條對橫行已久的十三姬元老院來說還不足以傷筋動骨。」陳易說。

常瑛咬著下唇。

「瑛,不知你對我父親有多少了解。」陳易神轉折。

「我並不了解。」常瑛道。

「他總是不在租界,很多人知道他在一個隱蔽的地方有一座別墅,離開租界的時候,他大多在那里消遣。」陳易說著目光轉向法庭的窗子,夜幕潑墨般將燈光染成不規則的形狀,「那個別墅大概也可以叫做‘會所’,會員遍及租界的十三個家族,我從父親的遺物中整理出一批會員名單和會員的簽到記錄,其中還有毒品購入量的統計以及人口的買賣憑證。」

「人口……」常瑛在心里默念。

「但是,沒有任何記錄顯示有除了會員以外的人從那棟‘會所’中出來。」陳易繼續說道,「那批被買賣的人口,實際上就是從一些特殊渠道找來的未滿14周歲的男妓。」

常瑛雙手緊攥,手指冰涼。

「二十年多前,我哥曾經誤入那個地方,但是他被佣人和會員們當做男妓囚禁在里面,直到一個月之後才被父親發現,我哥遺物中的日志記錄了他對那個地方的回憶——‘那些被稱為人口的東西,不如說更像牲口。’」陳易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光滑的木質桌面,他的語氣仿佛無關痛癢,「父親去世後,會所繼續營業,不久前我才考證出這個會所的真實性,于是派人去那里拿走了一塊壁毯,化驗出編織物是人類的毛發。」

「然後由我指令路老板組建的案件負責團隊對該別墅進行了封鎖,現在會所已經關閉,涉案人員全部抓獲,直到一個小時以前我已經接到十個家族元老院要求我放人的通牒。」陳易微微地嘆了口氣,「這下你知道了嗎,瑛,現在的納格洛夫租界,就是這個樣子的。」

「一網打盡?」常瑛出了聲。

「嗯?」陳易回眸看著她。

「就今天……一舉處理全部元老院的直接涉案人?」

「對。」

「……冒這麼大的風險……」

「哼?」

「易你……為什麼要激怒十三姬元老院?」

-陳易听到了門外傳來的腳步聲,還沒有作答便抬頭看著正門,過了十幾秒鐘,路氏宗族在路克政的帶頭下第一個浩浩蕩蕩的入席,然而此次族長路克政低調地坐在族長位上一言不發,反倒是路氏宗族元老院的幾位低聲的不知在交流些什麼,陳易也懶得去看,jody給陳易和常瑛端上咖啡,陳易才喝了一口,常瑛盯著陳易手中的杯子,道︰「我想要喝那杯。」

「不行哦。」陳易親一下她的額頭,「我的咖啡里有鎮靜劑。」

「為什麼?」

「這種鎮靜劑可以緩解我的間歇性心絞痛。」

常瑛蹙眉。

「你那杯里沒有毒。」陳易又吻了她一下。

十三姬族長帶領部分元老院的成員陸續入席,整個法庭由最初的竊竊私語漸漸變得鴉雀無聲,開始還到處看看的陳易最後只盯著空無一人的常氏宗族席位,然而他沒有等待太久,常功盛全場最後一個孤身一人,連隨行助理都沒有帶的,噤聲走向自己的坐席。

和元老院成員滿臉的嚴肅相比老板們表露的情緒卻正相反,路克政的帽檐壓得極低,把玩著手里的雕花煙斗,看起來並不緊張;常功盛才剛落座在離陳易最近的地方,就立刻靠上椅背非常放松的閉目養神;很遠處戴眼鏡的程利緒代替父親出席,閑極無聊的在玩鑷子;第十三名的蘭氏家族族長,和陳易同輩而年長近十歲的蘭皓哲坐得最遠但方向幾乎直面陳易,滿臉笑容好似春暖花開。

蘭皓哲的目光一接觸常瑛就突然不給面子的臉一沉嘆起氣來,常瑛疑惑的轉頭向陳易尋求解釋,陳易的表情略微妙︰「蘭老板在擔心我第三次敲詐他的保險金。」

常瑛無奈回視蘭皓哲,眼神向常功盛一瞥,蘭皓哲頓悟,重新喜笑顏開。

「蘭老板真是個可愛的人……」常瑛暗暗想著。

「陳老板,關于那兩個事件。」忽然元老院群中有人發話,「在來之前十三姬元老院已經達成共識,為了不再擴大事件的影響,我們允諾完全通過第一條的整飭意見,但是對第二條有所保留……」

「非常抱歉先生。」陳易出乎意料的打斷了他的發言,「我認為在諸位發表意見之前還是由總領事來一個開場白比較合適,您說呢?」

「不勝贊同。」那人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對于諸位的到來陳某不勝榮幸……」陳易的目光溜過法庭一圈,「這個地方名義上稱作*院,但事實上只是一個大會堂,相信諸位開大會已經開得很習慣了,所以大可放松一些。在傳諸位到庭之前我已經給了諸位充分的時間考慮有關案件的問題,當時我說有兩個重要的案件屬于納格洛夫租界內部的違法行為,諸位也都做好了辯護的準備,不過有一個案件臨時被加進來,我也不再允許對這個案件給出任何辯駁的余地……」

陳易說到一半停下來喝了一口咖啡,黑  的雙瞳貼著杯沿向下掃視著,不久他開口繼續︰「包含陳氏宗族在內的十個宗族的部分成員犯有無國別的反人道罪行,一旦傳出租界即對租界的聲譽產生不可彌補的破壞,從租界本身的利益以及……世界人道主義考慮,對這件事的處理經過我與常老板和路老板的商討決定對涉案人員秘密處以死刑,處死的人員可以抵消第二條案件中裁員的名額。」

「等等,陳老板,這不在我們今天商討的範圍內。」另一家元老院的某代表立刻提出意見。

「一切有關十三姬內部的重大案件都應該在這里‘商討’解決。」陳易放下咖啡杯,「十三姬原本就指十三姬宗族,元老院屬于宗族下屬的單位,元老院出現了問題都不能‘息事寧人’的話,租界就沒什麼值得整飭的問題了。」

孤零零坐在那里的常功盛睜開眼楮。

「這次十三姬家族涉案規模之大前所未有。」他說道,「高層所掌握的證據確鑿。」

「稅務欺詐除常氏宗族外十三姬家族元老院全部涉案,超員現象除常氏宗族外全部涉案,第三案件除常氏宗族和蘭氏家族外全部涉案。」路克政接著他說,「除卻第三案件,前兩個案件的短期整飭手段今日零時起強制實施;第三案件法庭現場直批,結案立即執行。」

陳易享受著眾目睽睽。

「今天還要不要預留各家族的答辯時間?」常瑛輕聲問著。

「沒這個必要。」陳易在桌子上敲著摩斯碼。

常瑛很糾結的看著桌子,她明白他的意思。

「我父親和路老板知道這個打算嗎?」常瑛也點著桌子回給他。

「知道。」陳易點桌子。

常瑛不再問。

「陳某知道這個決定諸位很難接受,」陳易忽然對十三姬席位的方向說道,「陳某也很樂意听取諸位的意見,畢竟高層的元老院也參與其中,至于諸位怎樣考量,我們的法庭會給予充足的時間讓各位的律師好好商討,陳某會一直在此恭候諸位的答案。」

說罷陳易忽然起身,常瑛忙跟上他,台下的元老院成員們卻並不以為奇怪的自行活動討論起來,常功盛開始自己掏出雪茄來點著,路克政接過隨行助理遞給他的一本書旁若無人的閱讀,常瑛看著這奇異的場面滿月復疑雲的隨著陳易從偏門走進了無人的後台,jody在他們之後關上了門。

「怎麼回事?」常瑛忍不住問。

「這就是租界的法庭秩序,中場休息一下吧。」陳易倒是輕車熟路。

「易,第三條立即執行會對前兩條的執行產生影響……」常瑛拉著他的袖口,「……你的對策?」

「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對策。」陳易用指肚刮著她的臉蛋。

-十三姬元老院的代表們終于等到了中場休息的結束,但他們沒有看到陳易。

常瑛沒有向總領事的席位走,而是徑自到父親身邊低語幾句,常功盛听罷轉頭給了路克政一個眼神示意,路克政點頭。

常瑛轉身面向十三姬元老院席上的眾人,透藍的雙眸在他們的臉上環視一周,剛還面露異色的這群人頓時肅然起敬。

「我家老板請諸位老板及一名十三姬元老院總代表攜最終意見付後台續談。」常瑛丹唇輕啟,目光打量著是否還有人對這個要求質疑,合意的是,即便代表們臉上的表情五味雜陳,也沒有任何異議被她听到。

這時她注意到元老院方向的示意,在看到那位代表的時候,她忙低頭示禮,然後迅速地轉身帶路去了。

十三位家族族長聚集在後台,寬闊的大廳使這里更像一個獨立的會議室,十三姬家族族長們坐在沙發上圍成一個大圈,那名元老院的代表被給了一個特別的坐席在大圈的中間。十三姬家族族長們一個比一個年輕,而那位代表則真正稱得上「終極元老」,出了名的路家元老院的鎮院之寶——路克政的曾祖父。

所以在場的族長們多少都是有點發怵的。

「怎麼驚動了老爺子?」常功盛壓著聲問路克政。

「還不是陳易。」路克政抱怨。

「路老爺爺,勞煩您上這種地方來听我們多話實在失禮,晚輩這里給您謝罪。」陳易上來先客套。

「少和我說這樣的話,陳易。」路老主席捋著那一大把全白的長胡子,不怒自威,「有什麼條件,你直接提就行了。」

「那我就不和您老賣關子了。」陳易點頭輕笑,「請您先告訴我們元老院最終決定的的原則。」

「不能殺人。」路老主席也干脆。

「但是,那些第三條的涉案人員……」

「由元老院直接驅逐,抵消第二條裁員的名額。」路老主席打斷他,陳易看著他的手在跟胡子使勁。

「我記得沒錯的話,我們原本的裁決是殺一抵一,現在換成驅逐,是不是有點不對等?」陳易表示為難。

「第一條的稅務,十三姬元老院表示可以接受賠付的要求。」路老主席捻著胡子的力度加大,蒼老的手微微顫著。

「總資庫要求按欠款的三倍進行賠償,並且由元老院的直系資金與總資庫的稅務系統相連接,分期強制從元老院的收入中扣除。」陳易突然語氣強硬。

路老主席的手從胡子上滑了下來,布滿血絲的眼球從皺縮的上下眼瞼縫隙中死死盯著陳易。

「這個系統是預設過時限的,沒有人能夠更改,而且元老院也有資格對此系統進行審查,您大可放心。」陳易幾乎是「我發誓」的神情。

「好你個陳易……」路老主席的手又重新回到胡子上。

陳易的謙和與冷漠同時浮上臉龐。

所有人都緊張地望著老人家,希圖從那張胡子覆蓋了一半的臉上看出什麼所以然,終于,路老主席的長胡子輕輕一顫。

「成交。」

-數小時後,路氏宗族宅邸。

如同打了一場敗仗,路克政一到家就癱在沙發上很久沒有起來,家里的女主管國枝自覺沏上一泡鳳凰單樅,呈到老板手邊,路克政根本沒心思顧及品茶的工序,一口灌進喉嚨,還有些燙的茶水流進胃里壓了驚。

「又是被曾祖父一頓教訓,以後這差事還是讓陳易自己擔著吧。」路克政仍然躺著,順手將茶杯遞給國枝,「陳易小子,叫我曾祖父叫得比我還親,這又和路家套什麼近乎。」

「陳老板在您面前放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老板若不是縱容陳老板這樣,他也不會越來越變本加厲的,您說呢?」國枝對他說話也不客氣,路克政皺著眉將軍帽從頭上掀下去,丟到一邊。

忽然沙發旁邊的座機響了起來,國枝低頭看了一下,扭頭對著路克政︰「老板,是玲惠小姐。」

路克政搖手,國枝會意,按下了免提鍵。

「哥!我回來啦!」

路克政先是像遭了雷劈一樣瞬間全身一抖,然後繼續癱著,說話慢慢的而且沒什麼不良情緒︰「玲惠你是不是都到家門口了,我好像都可以在門里听到你在外面吼的聲音,和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大聲喧嘩,你作為路家的嫡女應該有個淑女的樣子,要不然曾祖父又該埋怨母親……」

「我知道啦我知道,這還不是因為馬上要見到老哥你興奮得不得了了嘛,話說我真的已經到家門了不過沒你說的那沒夸張吧,主客廳和你的臥室也沒近到那種程度。」路玲惠趕忙打斷他的說教,「對了,我這次還帶了我的好閨蜜哦~只不過今天太晚了我就直接送她到客房去了,我現在自己去找你吧,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和你說。」

「我沒有在臥室,我在大廳,直接過來。」

「你沒睡?」

「剛剛開過會,把曾祖父安頓好了剛回來。」

「老祖宗也出來啦?什麼大事啊這麼驚天動地。」

路克政沒做解釋,低低的說了一句「你先過來吧」,路玲惠那邊電話剛掛,一串腳步聲飛快的從大門的方向傳進客廳,路克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從沙發上直起來,靠著墊子等著,突然一個黑影竄進客廳,重重的撲在了他身上。

「咳、咳。」路克政覺得自己一把骨頭要被撞散了。

「老哥!」他眼前出現了路玲惠笑嘻嘻的臉。

路克政看著妹妹卻笑不出來,路玲惠發現他神色不大對勁,便松了手從他身上下來坐到旁邊,抬頭看著國枝同樣說不上開心的表情,她仿佛知道了什麼。

「哎,哥,今天到底開了個什麼會啊?老祖宗罵你了?還是怎麼的?」路玲惠問著,「還有啊,我听說你向瑛求婚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婚禮?」

路克政不看著她也不說話。

「陳易呢?陳易現在……」路玲惠又要問下去,路克政忽然轉過頭看著她說︰「玲惠,常瑛沒有嫁給我,她嫁給陳易了。」

安靜……

「為什麼呀?」隔了很久路玲惠才問。

「常老板……」路克政話到嘴邊停下來。

「可是你說過常老板要把常瑛嫁給你的呀!」路玲惠突然喊道,「你說的什麼結盟!你說的常老板不可能反悔!你說的你一定會娶她怎麼她偏偏就嫁給陳易了呀?!」

「我要問陳易。」路玲惠把手伸向座機,路克政抓住了她的胳膊,路玲惠掙也沒掙,沒被抓的那只手將胸前掛的阿弗蘿蒂忒之淚用力一扯,猛地擲向牆壁,珍珠墜子飛過完美的拋物線,砸在牆上又落到地上。

「你們都騙我……」路玲惠蜷縮著,把臉藏進雙臂里。

「國枝,你先走吧。」路克政抬頭向國枝說著,國枝點頭,順從的退了出去。路克政月兌下軍大衣披在路玲惠的身上,道︰「你還記得你當初為什麼要出去巡演嗎?」

路玲惠只是抽泣著不言語。

路克政撫著她的後腦︰「陳易第一次結婚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你知道了以後非常生氣,就離家出走,過了不久,陳易的第一任妻子遭遇意外事故喪生,你才又回來直接去找陳易,陳易就告訴你元老院要求他再娶一個妻子,你又走了。」

「……莫德姑父答應我這次……」路玲惠勉強把話說到一半又抽泣個不停。

「他把你放在備選中,只不過陳易選了別人。」路克政語重心長,「陳易想把婚禮留給你,所以娶前兩個妻子的時候都低調得過分,但是你也知道,在租界,族長不會因為愛著一個人就放棄娶另一個更有用的人。」

「他是想利用常瑛嗎?」路玲惠哽咽著問。

「不完全是吧。」路克政說,「但這都不重要了。」

「……騙人……騙人……騙人……怎麼可能不重要?她怎麼會見到陳易的?就算陳易想要利用她也不可能過得了常老板那一關的……你們都是在自欺欺人……都是一群傻子……我居然會相信……我也是個傻子……」路玲惠哽得更厲害了。

「你說你帶來的那個好朋友,是誰?」路克政轉移了話題。

路玲惠過了一會兒沒理他,結果慢慢的把頭抬起來,沾濕了的劉海擋到眼楮,她睜眼時感到非常難受︰「所有的入境手續都很完善,預約入境的簽證也是和我一起辦的,不用擔心。」

「我不是懷疑你私自帶人。」路克政給她把劉海抹開,「就是問一下,是你巡演時候的那位搭檔,孫氏家族族長孫文先生的獨女孫月星小姐?」

路玲惠嗯了一聲︰「你調查得倒真清楚。」

「有件事我得告訴你。」路克政說,「孫先生不久前才把和孫小姐的婚約簽給我了。」

又一次安靜……

路克政覺得路玲惠快要被這一個接一個的驚嚇打擊得不行了,趕忙開口打破僵局。

「我也沒拿好主意,不過已經和孫先生達成了共識,我們兩方都沒有什麼條件,孫氏家族在國際上的聲譽很高,一直想拉近和黑市的關系以拓寬信息渠道,我們也希望多和境外交際,雙方對這次的聯合都早有準備,原本孫家是要和陳家簽的,陳家已經訂完了,這事又不能放掉,我又正好沒訂下來,才接受的改簽。」路克政解釋著,「不過還是應該征求孫小姐的意見,你比較了解她,不如你和她說說看。」

「……她還不知道,我也不告訴她了,等明天你們正好見個面,要是可以你就和她說了吧。」路玲惠說話有氣無力的。

兩個人又沉默著坐了一會兒,路克政叫人來沏茶。

「想喝什麼?」路克政問她。

「什麼都行。」路玲惠答著。

「你似乎並不希望你的好閨蜜嫁給我。」路克政總是明察秋毫。

「是呢。」路玲惠承認,「真的真的太委屈月星了。」

路克政一時無話可說,面前沏茶的藝人動作一板一眼,滾燙的茶水精靈般靈巧的在不同的工具之間流轉翻騰,蒸汽稀薄的籠著茶盤,燈光明過月色,偌大的路氏宗族宅邸主棟里輕輕的水聲在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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