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雨打百合,景色淒涼得如同黍離之悲。
客廳里沒有開燈,黑暗藏起戶主的臉,客人卻也不介意這里的陰暗。
「可是看他的出招還過于生猛了些吧,老家伙們一時的吃不消恐怕還說得過去,要是一貫的作風都是如此,未來的定向還不好說。」戶主用手撥著花瓶里的百合,窗外連片的百合花和室內的同類一起擺動。
「要是連你都不知道未來的定向,那就是永遠不會有定向。」做客的常功盛盯著戶主把玩的那株百合。
「可不是啊,常老板,我現在必須小心謹慎,我既不是像你一樣廉潔清明不留死角的正派人物,又不是和陳易一輩的小老板們,而且還倒霉地和前陳老板在‘某些事’上有著瓜葛,我當前的處境可是相當尷尬……」
「你不要拿輩分開玩笑了。」常功盛從他手里奪過那株快要被掐斷的百合,「再說你轉移我的注意力也沒有用,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握著什麼王牌?」
戶主在黑暗里哈哈大笑。
「常功哥!你大晚上來拜訪我就是為了這個嗎?我能有什麼王牌啊?哈哈哈哈——」
「我當然知道你有王牌。」常功盛打斷他的笑聲,「而且這是陳莫德都不知道的一張牌,陳易和路克政是一條線上的,他們當然和你的立場不一樣,即便只有他們知道你握的是什麼東西,你還是有絕地反攻的能耐,你今天不告訴我這個王牌是什麼,也躲不開告訴我你的立場是什麼。」
「你都和陳易在一條陣線上了,我還能有什麼立場。」戶主不再笑,「你還沒有說過你和路克政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何必告訴你什麼立場,現在有幾個立場你知道嗎?你還不知道吧,那就別談站隊的問題。」
「這就是你的王牌了,吉比。」常功盛的嘴角突然揚起,「你知道有多少個立場。」
戶主啞然失笑。
「而且,你握著的。」常功盛低聲說,「其實是陳易的王牌吧。」-
原本在玫瑰大道並行的兩輛車其一忽然轉向曼珠沙華大道的方向,而留下的那輛減速停在雨中。
路燈窺視著夜幕中流竄的人影,黑色的轎車,魔爪托著滴血玫瑰的金屬標志閃亮著立在車頭。路克政叼著煙斗握著方向盤沉思了近一分鐘後,突然把煙斗揣進懷里,打開車門邁進雨簾。
雨點打在軍帽的帽檐上發出鼓點似的響聲,雨水沿著防水的軍大衣的褶皺如注般傾下。
「這算什麼?你們自己選擇的事情嗎?」
路克政看著雨幕中模糊不清的人影,那好像是一個人,但又很像是兩個人。
「為什麼連我都不知道……」路克政的眉頭擰在一起。
「如您所言,正是我們所選,您又何必知道。」對方的聲音極低,發音也尖細得古怪,也許是變聲器,但在路克政的印象里有許多人可以通過口技發出這樣的聲音。
「即便您知道,又能如何。」同樣的聲音在眨眼間的停頓中繼續前話,路克政在那一瞬幾乎感到就是兩個人在面前,你一句我一句如幽靈般閃回。
但那本該是兩個人的——就是兩個人——是不是?
「沒有人能夠束縛我們,就算我們自己的家族也不能。」
「沒有人可以決定我們,即便是死。」
「因為喜歡才去冒險,因為會有死亡壓迫才感到無比充實。」
「連對方也牽絆不了的自由。」
這兩個人的聲音囈語般使人倍感壓抑,配合著雨聲還算威力減弱,路克政忍住了捂住耳朵的想法,只是又壓低了帽檐,他忽然很想回去抽口煙。
聲音停止了。
路克政看不到人影,不知道是雨太大了還是人已經走了,于是他冒險向前走了幾步,忽然看到平整的道路上多出一塊凸起的東西,再走近些,他總算看清了。
一塊,皮膚。
幾乎是塊完整的人類背部的皮,上面碩大的半只玫瑰紋身,被利器從中再割裂一次,這張皮顯現出那種中間分開的門簾的形狀。
撐著皮膚使其突兀在路上的東西從皮膚的裂口處散出一些黑色的毛發,路克政不用再猜那是什麼了。
兩個人?……
一個人……
路克政掀掉軍帽,暴雨瞬間洗禮了他緊閉的雙眼-
陳家巨大如城堡般的宅邸在深夜的暴雨中迎來了特別的客人。
精美得人偶一般的夏默克可謂大搖大擺地坐上了主客的位置,後面程利緒低調地跟在他旁邊,落座的時候他用鑷子輕輕頂了一下眼鏡。
「陳老板,別來無恙。」夏默克打開話匣。
「看來傷已經好了,夏老板。」陳易先端上一道嘲諷,夏默克冷笑回應︰「多謝關懷,‘老板’可不敢當。」
「讓程少爺在一旁跟班,還擔當不上‘老板’一稱,你是在謙虛還是故弄玄虛呢?」陳易的目光流向夏默克胸前口袋中插的一枝晚香玉。
「陳老板在諷刺我之余還是關心一下我的成果吧。」夏默克沒感覺出程利緒有臉色變化,但是任他這麼說下去也沒好處,干脆將準備恭維著呈上去的東西直接扔給了陳易,那一瞬間一只戴著白色手套的手從陳易背後伸出抓住了夏默克丟出去的東西,然後在陳易側向,雙手,恭敬地奉給陳易。
陳易眼神詭秘地注視著夏默克,jody接到手中的那個東西是一個普通的存儲器。
看著存儲器接到電腦上,夏默克露出一絲竊笑︰「里面的文件希望您一定快點看清楚,我已經設置好了一次性訪問權限和自動粉碎,另外,尤其是——希望jody先生回避。」
陳易抬手示意jody離開,他接過電腦,微笑著打開了那個文件。
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陳易把儲存器扔在茶幾上,他感到頭皮上泛起一層細汗。
「……」陳易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但是總該說什麼。
夏默克等著他說點什麼。
陳易輕咳一聲。才幾秒時間,jody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里。
夏默克注意著陳易,程利緒則關注著jody端上來的那杯氣味芬芳的液體,目光走向的模式一直持續到陳易將咖啡緩慢地喝完。
「陳老板,真是難得上品的咖啡。」程利緒貌似是在稱贊。
等冷汗的感覺從身上褪去,陳易才語氣平和地回答他︰「品嘗請便。」
jody盯著自己的老板,程利緒在盯著他。
「路老板早就聯系過你了吧,通風報信的事只要你們商量好了我就不擔心你不積極。」陳易還是沒辦法不用諷刺的語言色彩同夏默克講話,「雨下得正好,常老板一定會覺得養子拜訪女婿很是有心,請務必帶些風雨兼程的痕跡以便回家領賞。」
陳易眼神一寒︰「內人還在里面等著,恕不遠送。」-
出了陳家大門後,轎車上副駕駛位置的程利緒對夏默克笑了笑道︰「陳老板對您講話真是有點停不下來的親切……」
夏默克臉冷著發動車子。
「我們沒有時間品嘗陳老板的咖啡真是三生有幸。」程利緒換了話題。
「不,是萬幸。」夏默克的臉色依舊陰冷,且平淡無奇似的說著-
陳易久久地靜坐在客廳,從夏默克走了以後他一直沒有給jody任何指示,長時間的靜坐令本身就不容易溫暖起來的空曠巨大的客廳愈發陰冷,jody拿了毯子輕輕給陳易披上,陳易的目光凝滯在窗外的罌粟花上,仿佛完全忘了身邊還有人。
「他回來了。」陳易說-
陳和——兄長。
陳易記得他比自己大將近十歲,印象里他只對母親笑過,而他幾乎沒有和父親同時在一個地方出現過,甚至他一直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陳易,避之不及——陳易能想到很多細節。
他還想要殺了父親,陳易也知道。
陳易還記得自己十歲那一年母親的肚子高高地聳著,他將有一個妹妹。
那年一直在做陳易的專職管事的jody正式擔上了管家的重任。
有一天父親去了常家,再也沒有回來。
那天陳和沒有出現在陳易面前。
三天之後母親難產的血染紅了一片地毯。
陳莫德看著陳和的古怪的眼神陳易記憶深刻。
族長與夫人都死了,長子繼承制應當自動劃歸族長權力。
但是那時,尚未來得及交接權力和資產的陳和也死了。
哦,因為陳家只有兩個嫡系子嗣,死了一個當然要把所有遺產都給另一個。
然後陳易就成了族長-
但是如果陳和沒有死。
保存在租界檔案庫中的遺囑就會生效。
而陳易,他麼。
就得死-
「沒有人會回來,老板。」jody懂裝不懂。
陳易閉上眼楮,他回憶著蓋毛毯的手輕輕放在肩上的時候——那雙手很冷——家里的溫度已經這麼低了嗎?
「咖啡。」他說。
「今天的劑量已經超過限度了,老板。」
「再多一些會怎麼樣?」
「請老板不要隨意用藥。」jody道,「這個劑量我會拿捏到位,請老板放心。」
陳易不再堅持,他搖手讓jody退下去。
瞑目等著周邊安靜下來的那一刻到來,那一刻陳易忽然將毛毯丟棄,起身闊步向著另一個房間走去,他的步子飛快,快到幾乎跑起來的程度,修長的腿輕易跨過地毯一個又一個或分離或交結的花紋,數不清的碩大的房間串在無數勾連的走廊上像一株葡萄,陳易隨機地轉身邁上樓梯,二樓、三樓、四樓……壁畫、掛畫、雕塑、古董、插花在他身側疾馳而過,歷史和記憶與他相背而行,陳易在穿過縱貫建築穹頂的長廊時抬頭去看自家屋頂那教堂一樣的拱,月光從拱側的長窗向下傾瀉,陳氏宗族主宅成了為獻祭而蒙紗的新娘。
陳易輕微的喘著氣,他沒有停歇,但步子變慢了,他在踱步。視線的模糊處出現了一個正在奔走的小孩,黑發黑瞳,一邊大步流星一邊望著自家屋頂那教堂一樣的拱,月光從拱側的長窗向下傾瀉,成為新娘美麗的面紗,等到陳家的血流干,到那麼一天,這場祭典才會最終了結……
陳易揚起雙臂伸了個懶腰。
不行啊,已經有點太興奮了-
盛夏的納格洛夫在被雨水浸泡了半個月之後終于產生了放晴的預兆,在這沉悶的十數天里,各家族元老院紛紛接到了對應數目的精致骨灰盒,眼光犀利頭腦清醒的納格洛夫官方報紙在嘰嘰喳喳個不停的仍是國際局勢全球股市科教大綱,聖德雅島上的各級學府又開始為夏季運動會備戰雲雲,中縫新聞里不起眼的那句「……對于此次高層的集體敲詐路老主席聞訊憤而拍案……」也就被同樣頭腦清醒的讀者們自動過濾掉了。
倍受打擊的元老院暫時選擇了沉默,他們打听陳莫德的反應,發現陳莫德也對陳易的決策極為震驚,但是卻沒有在事件發生後及時出面協調,而是接著在陳家的老宅深居簡出;常功盛因為逃避被一些同輩的元老院熟人*問相關的細節而跟著陳莫德玩起了失蹤;路老主席先是尋陳莫德而不得解,好一頓痛斥了之後再次尋常功盛不得解,再把常功盛也數落一通,最後回到家來一想不對,又折騰到主宅揪出重孫來一再指責,路克政只好接著老祖宗全部的怨氣,受罰面壁思過了一整天。
「為什麼老祖宗沒去罵你?」路克政第二天見到陳易第一句就是*問這件事。
「老人家可能是看我心髒不好舍不得責備我。」陳易邊說還邊揉著胸口。
「我看是你躲得快。」路克政拿煙斗的把指著他,「昨天你去了聖德雅大學說什麼觀摩運動會的彩排,觀摩彩排觀摩了整個白天和一個通宵?」
「受人邀請做了一個夜場的演講,反正也沒什麼事就住了一晚。」陳易說。
「呵,呵。」路克政干笑了兩聲,叼起煙斗在沙發背後踱著圈子。
納格洛夫公務大廈陳氏宗族族長辦公室里煙霧繚繞,陳易的雪茄和路克政的煙斗一起不停歇的燃燒著。
「你感覺出來了嗎,路老兄。」陳易在斷句時深吸了一口雪茄,「元老院在蓄力了。」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你把他們激怒了,原本松散的元老院在短暫的驚慌失措之後就會迅速地蓄積力量把你扳倒,只要有一個契機,你就不再佔有主動權。」路克政溜達夠了便又回到沙發坐下,他再次伸出煙斗指向陳易,「他們只是沒有這個契機而已,陳易,我不知道你在搞點什麼,能警告你的我已經都警告你了,我們現在恐怕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要是敢留了空子被他們扳倒了,我就在要被他們也扳下去之前把你踩死。」
「沒關系,我們還有常老板撐腰呢。」陳易倒是無所謂的樣子。
「常老板?」路克政問。
陳易見他還是不夠明晰,便將雪茄搭在煙缸的沿上,邊交握著十指邊看著他道︰「這麼說吧,路老兄,靠我一個人的力量在短期之內根本不可能把常家怎樣,就算加上你,我還是可以肯定在常老板活著的時候我們無從下手,常家的嚴整程度可以說只要不是其內部有什麼摩擦那麼就堅不可摧。而且常老板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我們在解決手邊的事情之前沒辦法對常家進行滲透。」
「那你為什麼要娶常瑛?」路克政說,「如果說我們真的需要等到常老板死了……」
他忽然盯著陳易那雙漩渦般的黑瞳,「果然我猜的沒錯。」他說著拍拍膝蓋靠在沙發靠墊上,「你走棋還是那麼穩……不過,變數你該怎麼對付?」
「夏默克嗎?」陳易又把雪茄夾回指縫。
路克政吸一口煙斗,煙霧中他好像看到陳易無言地搖了搖頭。
這場會談即刻畫上句號,路克政什麼都沒有再說便直接離開陳易的辦公室,同國枝隨車下了樓,轎車行至公務大廈外的廣場與道路交接處,路克政以放放風為由讓國枝停車,國枝走下車來,為路克政打開門。
「哥哥哥哥,薇薇想要藍藍的眼楮呦~天空是藍藍的吧?水也是藍藍的……藍色是好漂亮的顏色吧?薇薇想要藍藍的眼楮轉啊轉的聲音,會很好听嗎?和別的顏色的眼楮轉啊轉的聲音有什麼不同嗎?哥哥哥哥,薇薇要藍藍的眼楮~哥哥哥哥……」
「好的,薇。」
食指向下伸出,幼小的女孩一顛一顛地蹦跳著抓住那根手指,長及腳踝的黑發也隨著她的步調在空氣中漾起微波。
剛把一只腳邁出轎車的路克政脊背瞬間僵直,許久沒有把後腳從車里拔出來,為他開門的國枝甚感疑惑,剛要開口請示,路克政卻突然示意她噤聲,國枝于是也僵立原地,她的角度剛好從路克政的身側向他背後延伸視線至十米開外處那對一長一幼的路人——男人高大卻略顯瘦削,微躬著腰身,一側的手垂在腰間,矮小的黑影拽著那手的食指,詭異的在男人身後跳躍,直到一陣風吹散那片純黑,才露出蒼白的女孩的側臉。撞見這樣的場景,連身經百煉的國枝都感到極其怪異。
那對怪人在路口轉過,消失得無影無蹤,路克政卻依舊保持著姿勢,國枝也不敢輕舉妄動,不知這樣的靜止過了多久,路克政終于像被抽了氣一樣猛地躺回車座上把腳一收,不打算再放什麼風了。
「國枝,你看到了什麼?」路克政用軍帽壓住了眼楮-
陳易站在窗邊看著路家的車開往玫瑰大道的方向,就像在低倍數顯微鏡下觀察紅細胞在血管里流動,等到車子被黑羊公館擋住,他才轉身靠在玻璃上瞑目沉思。
听到辦公室的里間的門打開的聲音,陳易睜開眼楮,看到常瑛裹著半透明的米色的輕紗睡袍,步子不大平穩地走來站在自己身邊,她還有點睡眼惺忪的樣子,臉頰兩朵誘人的紅暈,一頭金發凌亂地披散在肩膀上,一接觸到陳易的身體,溫香軟玉便軟軟的黏了上去。
陳易立刻將手里的雪茄丟進煙缸,雙臂把美人兒摟住。
「……醒了……」常瑛在他胸口蹭著臉。
「不要再睡了?昨天可是辛苦了一個通宵呢。」陳易親吻著她的額頭道,常瑛的身體散發著迷人的芳香,這香氣似乎與夜里淡淡的體香有些不同,但是也更加誘人,燥熱的感覺再次由下及上地點燃了他。
「搽了新的香水……易喜歡嗎?」常瑛摟著他的脖子向上拱了拱。
「那還用問?」陳易當即開始上下其手。
「……不要……我好累啊……易,不能再做了……不要不要……」
「上了賊船還想全身而退嗎?」
陳易壞笑著輕易托著她的大腿將她從窗邊抱到辦公桌上,常瑛只有在深色的桌板上輕微扭動的氣力了,紗織的輕薄長袍在她的悸動中若隱若現著那姣好的**,引得陳易愈發迫不及待地寬衣解帶,掀開卷在常瑛雙腿的紗衣,她抬著手臂羞怯地遮起雙眼,不停急促地喘息著,全身女敕白的肌膚透出美麗的潮紅,陳易俯身輕咬她的耳廓,一並深深地進入那處隱秘的領地,他越來越迷亂,動作也越來越凶猛,常瑛的嬌喘漸漸變成了有些在強忍著的申吟,她喘得也更厲害了,擋著雙眼的手臂滑下來,她湖泊般的雙眸涔著滿滿的淚,「……易……」常瑛吃力地推著他的胸膛,聲音也在顫抖著,「……好痛……易……肚子好痛……」
陳易發現常瑛從欲拒還迎變成真的反抗,她在哭泣,握緊的拳頭垂在胸口還有幾分痛覺,他瞬間從被欲火燒昏了的狀態中掙扎出來,猛地將身體撤出,辦公桌上傾瀉下的大片的血紅充斥在他視線里-
常瑛半趴在床上,看著醫師將輸液的針扎進手背的血管。
「夫人不必難過,這次流產對身體產生的傷害我會幫您降到最低,痊愈後完全不會對之後的身體狀況產生影響,這個孩子才有了一個月,想要孩子的話還來日方長。」醫師調好輸液的速率之後坐在床邊溫和地安慰道,常瑛嘴唇仍發白,她稍稍抬頭看著醫師襯衣領口繡著的紫色石楠花,「我也是大意了……自己有了自己卻不知道,也怪不得易吧……」她苦笑。
「您怎麼來陳家做醫師呢?米歇爾叔叔。」趁醫師快要離開的時候常瑛問道。
「哦,這個麼。」米歇爾醫師回頭很友善地回應了她,還用剛要去提醫藥箱的那只手習慣性的劃了劃眼角的皺紋,「家族里那些很清閑的或者還沒有掌權的家族成員偶爾會選擇去別的家族做做兼職,諸如醫師、設計師什麼的來賺些外快,當然啦,親近高層的三家望族自然有利于為往後自家的發展撈些油水、減少點壓迫什麼的麼……」他說著還有點半開玩笑的語氣,不過內容倒其實真的很實在,「常老板可能不願意我們這樣身份的人在家里兼職,所以夫人不清楚這回事也是情有可原,我那佷子從前和陳老板有幾分私交,我也就長期的在陳家做這個醫師了,自家元老院的事我不愛摻和,陳老板對我還很尊敬,這麼兼職下去也是不錯呵呵,夫人有什麼調養上的需要我都會好好負責的,現在我可要去向陳老板復命了,他在外面恐怕等得很是焦心吧。」
顯然陳易的心情已經不能僅用「焦心」來形容了。
米歇爾醫師從辦公室里間出來的時候陳易正叼著雪茄望向窗外,臉上那復雜的表情幾乎流產的不是常瑛而是他一樣。
「我不知道她有了……」陳易懊惱地搓著額頭。
「陳老板不用擔心,沒什麼大礙,畢竟胎兒月數還非常小。」米歇爾醫師又來安慰他,「只是以後您也多注意夫人的身體狀況,尤其是,不要過分縱欲,長期下去對您的身體也有損害。」
陳易明白他是在側面指責自己求歡無度導致了這個後果,更加郁悶了。
搪塞了幾句後陳易送走了米歇爾醫師,jody自覺而無聲地把血污了的地毯清理干淨,順便讓人拿了倉庫里的新地毯來鋪上,陳易從他邊上走過去進了里間,在床沿坐下。
常瑛用沒有輸液的手拉著他的衣角。
「好些了麼?寶貝。」陳易俯身親吻她。
「還是好痛。」常瑛把頭埋下。
陳易揉著她的頭發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我想回家……」他听到她輕輕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