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敵意,來歷不明的女人葉夢嵐,就是如此簡單的闖進了白燁視線中。
本來打算找個地方好好靜心下的白燁幾乎是本能的用雙腿踢在地面上,整張椅子跟隨著身體一起後退了數厘米,桌子另一邊的葉夢嵐幾乎是譏誚般的嘲笑起來︰「還是那麼沒出息的反應。」「如果我有你的實力,肯定會朝你臉上狠狠吐口唾沫。」左手按在劍柄上,白燁保持著隨時可以後退的姿勢,對于這個莫名其妙的強悍女人,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防備。
葉夢嵐依舊背著那柄長劍,腦後的馬尾也依然搖晃如舊,她沉默的看著白燁的反應,又一次譏笑道︰「不會有那一天,對我吐唾沫,甚至殺掉我,這樣的事情,你一輩子都做不到。」說到最後,化為了肯定的定論。
舊人類,無論如何都無法跨越那條界限。
白燁早就听夠了類似的結論,毫不在意的聳聳肩。
「幸運的是,現在我不能殺你。」葉夢嵐深感遺憾的嘆息一聲,「我能對你動手的時候,只有考試中。」「我……不太明白,你要殺我的理由,還有一些無法理解的約束,這麼听起來,簡直像是你和某人做了什麼約定,被限制于只能在某個時間段才能攻擊我。」整理著葉夢嵐的每一句話,品味著其中的線索,白燁的眉毛悄悄擰在一起,真相仿佛只隔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只要輕輕揮手便可以觸踫到,但又無法前進一步。
葉夢嵐這一次倒沒隱瞞的意思,干脆的點頭說道︰「你的腦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靈活,大致情況就是如此,我被約定不能在考試時間之外攻擊你,所以,恭喜你通過第一場測驗的同時,也為你悼哀一下,你的好運將結束。」「和你約定的人,不可以說嗎?」白燁想不出是什麼人。
「不能。」葉夢嵐語氣驟然冷下來。
「那殺我的理由呢?」白燁退而求其次,葉夢嵐對自己的殺意,根本不知道來自何處,「在之前,我們甚至不認識彼此。」
「你不認識我,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你成長的每一步,你身邊所發生的一切……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小鬼,化身為復仇的使者,從一個平庸無能的舊人類,到瘋狂磨練自己,想要攀登上強者的世界。」每一句話,都讓白燁的身體僵硬一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對方隨便的說出了口,葉夢嵐也注意到了白燁的變幻無常的表情,但沒解釋的意思,「我知道你的一切……而讓我決定殺掉你的原因,只有一個,你的血脈。」「越說越玄乎,一個舊人類的血脈,值得你這樣的怪物出手?」白燁的手下意識的按在胸口,感受著跳動的心髒。
「如果你能活到知道真相的一天,自然會明白。」葉夢嵐扭頭望向窗外,漆黑一片,飛艇快速的從森林上空滑翔而過,冰冷的雙眸中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無法告訴我真相,是因為那個和你約定好的人禁止你說出來?」在一片黑暗中,白燁隱約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可是說不上來那究竟是什麼,「有些事,即使知道,也毫無意義。」葉夢嵐看著眼前男人變幻無常的表情,波瀾不驚的站起身,「轟隆」同時,爆炸聲粉碎了夜晚的寧靜,飛艇猛然傾斜過來,餐廳里的桌椅開始雜亂而瘋狂的沿著地板滑翔向巨大的玻璃窗,「砰砰砰」最後發出了沒能撞碎的聲響。
「怎麼了……」白燁在初時的狼狽後,立刻臥倒令身體匍匐在地上,不至于被甩飛,眼前的葉夢嵐則是逆天的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看著白燁的眼光更是充滿取笑,「轟隆」來不及和這個女人吵架,爆炸聲又起,這一次白燁很確定是來自飛艇內部。
「老姐她們……」像一只驟然撲起的野獸,從地板上彈起身體,踩著傾斜的地板奔跑向長廊,葉夢嵐不做阻止的望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下次見面,就是你的死期,白燁。」縴細的右臂揮起,拔出的長劍劈裂了飛向她的餐桌,殘骸沿著身前身後擦過,整艘飛艇頓時沸騰起來!
「老姐!」來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已經擠滿了醒來的考生們,混亂中,白燁終于找到了雲依一行人,除了白若嫣看起來朦朧不醒的樣子,其他人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主人,我們在墜落。」檸檬的口吻就如平常般冷靜,飛艇正左右搖擺的慢慢下落,可以預想他們將會墜落在下方的森林里,「難道又和第一場考試一樣?」雲依想起被刺客襲擊的事情,緊張的將白若嫣拉在身邊,雙眸則警惕的打量白燁身邊是否有可疑的人物。
「不……應該不是,但是,也不會是什麼好事。」白燁轉過頭,羅允修和輕羽也從房間里趕到這里,跟在輕羽身後的戰艦則以不可思議的穩重腳步奔踏而來。
「怎麼就沒一場考試能順利的?這次又是怎麼了,還是那群想要你性命的刺客?」羅允修隨手撥開了一個沒站穩腳步跌倒向他的考生,臉上洋溢起了渴望廝殺的笑容,輕羽沉默的將背上的黑箱子挪到身前,沒等白燁回答,飛艇更加劇烈的晃動起來!
「轟隆」緊接著,飛艇又一次發出了尖銳的爆炸聲,飛艇終于失控的向下快速墜落,撞擊上了茂密的森林……
引渡人協會。
時鐘指向凌晨,紫苑獨自來到了一間隱秘的房間門口,里面可以听見陣陣音樂聲,表情嚴肅的副會長沒有半點猶豫的推開門,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金色光芒,金色的地面,金色的石柱,金色的浴缸,還有金色的臥榻,上面鋪著同樣金燦燦的絲緞,一個只穿著浴袍的男子正橫臥在上面,露出長滿了腿毛的雙腿,左手托著腦袋,維持著那恍如貴妃醉臥的姿勢,欣賞著房間中央兩位舞姬的表演。
男子另一只空閑的手上拋動著一只隻果,上下飛舞。
紫苑像是沒看見兩名舞姬般的走向她們,隨後,他的身體竟然直接穿過舞姬,來到了臥榻上的男子眼前。
「你不知道那樣會擋住我看表演嗎?」床上的男子懶散的打起哈欠,右手上的隻果被高高丟起,然後穩穩的落在掌心上。
「霸天號墜落了,如同計劃的那般。」紫苑面無表情的報告道,他只是在盡副會長的義務,畢竟,眼前的男人再怎麼懶惰,再怎麼不修邊幅也還是這個協會的會長。
許定山。
將手中的隻果放到嘴邊,用力咬下一口,半閉著雙眼的會長本尊並不在意的恩了一聲。
「這樣真的好嗎?听從我的建議,將那里定位第二場測驗的地點。」紫苑微微皺眉,他從沒想過,自己這個可以說是殘酷的建議會被采納。
「在哪里考試有區別嗎?自由領域引渡人的稱號可不是那麼好拿走的,無論處在什麼樣的領域,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敵人都確保自己活下來,那是基本條件,而且,這是你的想法,未來的會長先生,你要對自己更自信一點。」許定山咽下被嚼爛的果肉,滿是敷衍的回答道,「往年的考試雖然嚴格,但也沒造成多少傷亡,導致越來越多的向導不安分的跑來參加考試,與其有這個功夫,我寧願他們花點時間,像那十三個家伙一樣去開發a級領域。」十三位被世人畏懼和敬仰的引渡人在許定山口氣里,顯然不被尊重。
「明白了,我會將考試繼續下去。」紫苑所要的,只是許定山的一句認同而已,只要確保了會長的意思,那麼之後出現傷亡過重的情況也將不會是自己的責任。
「你就繼續欣賞投影舞蹈吧。」
轉過身,從身材姣好的兩位舞姬影像里再次穿過。
「小紫苑~」腦後,輕飄飄的聲音傳來,許定山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這位副手的背影,「不要有任何的內疚,那些考生的確是優秀的向導,但是,從他們選擇參加考試的剎那起,不,應該說從他們走上這條路開始,就已經做好了死亡的覺悟,引渡人,可不是過家家的職業。」「這番話,我倒希望你可以親自和那群追逐夢想的人去說……」紫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重重關上門。
今夜過後,能活下多少人呢?
紫苑無法預計。
同一時間,a級領域噩夢林外,百里賢帶著朱雀門的精英,止步于陰森的森林外,通過邊境的出境所得知,負責噩夢林的引渡人在數天前就被協會召喚離開,目前沒人可以作為向導帶他們進入森林里,而最重要的一個消息,更讓百里賢不安起來,他們所要追捕的高天歌據說單身一人,闖進了眼前的領域。
「真的要追嗎,首領?」問話的男人忐忑的觀察著眼前這片密林,滿是不安,雖然是漆黑的夜晚,周圍沒有半點光亮,可百里賢還是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身後部下們的恐慌,的確,他們是最優秀的諜報人員,是當之無愧的的黑暗行走者,可他們在那之前終究還是人類。
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在沒有引渡人的帶領下進入a級領域和自殺無區別,為了任務死亡是無可厚非的犧牲,但沒人會願意去無意義的送死,誰也不能保證進去之後能順利抓住高天歌,並且銷毀他所攜帶的情報。
眾人里,唯獨百草沒有半點反對的意思,靜靜立在一邊。
「我們接到的任務是抓捕叛徒高天歌,現在,他就在那里。」遙遙一指前方,夜風吹動樹梢,滿耳沙沙聲。
百里賢雙眼如炬,回身環視自己的部下們,朗聲道︰「為了任務,為了祖國,我們必須要去。」
「但是沒有引渡人帶隊,冒然進噩夢林根本就是有去無回的找死行為!」之前問話的男人提高了聲調,這時候百里賢才好好的打量起發言者,記得名字叫金源,加入朱雀門也是最近幾年的事情,大概的資料從腦海中閃過。
「你們害怕了?」朱雀門的成員們都听出了百里賢的不悅,想起這位首領的狠辣手段,不由的一個個打起寒顫。
「我們可以為祖國犧牲,但是不會為了家族之爭去賣命,這是你們神無家和東宮家的糾紛,沒必要賠上我們的性命。」金源越發來勁的斥責起來,誰也沒注意到,他的雙腿在發抖。
「你在害怕。」這一次,百里賢是肯定的說道。
「是又怎麼樣,我們完成不了任務回去大不了被地藏門吞並,至少我們還活著!我們還可以為神州做出貢獻!」說到最後,金源已經將自己徹底當成了仗義執言的正義人士,一股熱血在胸膛沸騰,「像你這種為了一個家族賣命,而漠視我們生命的家伙,已經沒有資格領導我們。」百里賢沒有反駁,而是背著雙手,迎向眼前這群黑壓壓的部下。
「你們呢,也和他一樣的想法嗎?」疑問投下,如同在湖面上激起了一陣漣漪,擴散開去。
有人疑惑,有人肯定,有人害怕。
百草輕輕甩起那頭銀色長發,悄然來到百里賢身邊,沉寂的等待號令。
有人在後退,有人在顫抖,還有人,在發笑,比如金源,這個早就被東宮家收買的人,他要做的就是顛覆掉百里賢對朱雀門的控制。
「追隨我的,跟上,想離開的……跪下,受死。」百里賢揚起手,最後化作手刀動作劈下,「使用率不過72%的a級武修,勉強踏入了最強者的行列,但你也僅僅是最強者中的吊車尾。」金源指出的同時也試圖鼓舞士氣,人群騷動,因為百里賢的那句受死讓他們想起了不怎麼愉快的記憶。
「百里賢,你的時代,已經結束了。」神無家也是,金源在內心冷笑。
黑暗中,漫步出一個高大的男子,灰色的外套下,遮掩不住脖子上的蜘蛛紋身。
凶獸的氣息襲來。
自己,難道要在這里結束?
百里賢頭一次,生出了類似的疑問。
然後,黑暗中,拳與拳對撞,紅色的鮮血,染紅了單調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