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琥珀的說法,瑯琊是一只實力非常強橫的天狼妖。♀
天狼,妖族中最強大的戰士,熟悉每一寸身體的運用,可以爆發出強大的速度與力量。它們從出生就帶有靈力,能夠駕馭風火水電四系元素,並可以役使低階的妖獸。可以說,天狼是當之無愧的妖中之王。妖族中甚至流傳著一個說法︰天狼歲一百而通靈,歲五百而通神。
琥珀說,瑯琊的壽數起碼在三百年以上,力量強大得連她都無法揣測。
路南風剛听到這番話的時候,頗有些驚訝。他沒想到,他每天試圖調戲的大灰狼居然會這麼有來頭,隱隱有些後悔。但是,一想起瑯琊每天在雷宇面前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實在是難以讓人將它與「妖王」這般剽悍的稱號聯系起來。
無論如何,以瑯琊妖王的自尊,肯定不會淪落到用嗅覺這麼原始的方法去幫路南風尋人。幸好路南風也算是在幫他的主人打工,瑯琊雖然不怎麼爽快,也還是展現了一把妖王的實力。
在狠狠地蹂躪了路南風一番之後,瑯琊召喚了數十只附近修行的小妖,用傲然的姿態命令它們去尋找小女鬼的身體。于是,一堆各色物種各類外形的小妖,輪流湊過來對著小雪嗅上兩下,然後再次消失在空中。終于等到最後一只離開,小雪羞得連脖子都泛著紅色,連招呼都沒力氣打,嚶嚀一聲就隱去了身形,不願再出現。
如此一來,剩下的事情就只有等待了。橫豎也沒什麼可做,路南風呵欠連天地又騎車回到了事務所,撲到床上倒頭就睡。
第二天下午,一只髒兮兮的土黃色壁虎,沿著窗縫爬進事務所,告訴路南風等人它找到了小雪的身體。路南風看著壁虎的樣子,十分不忍。壁虎身上一塊一塊的都是灰色的污漬,鼻尖更是糊著厚厚一層蜘蛛網。♀
它……到底是從哪里把小雪的身體找到的?
壁虎揮舞著尖細的爪子,激動地說︰「找到了,找到了!原來她掉進了一個排水溝,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路南風聞言沉默了,繼而嚴肅地看向雷宇。
如果電線桿敢要他下去把小女鬼的身子撈出來的話,他就一把火把他睡的沙發燒光!
雷宇接收到路南風的視線中狠戾的訊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模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紙,扔給了路南風。
「把這個給她貼上,她就會自己跟著你走了。」雷宇說。
路南風將信將疑地展開手中的紙,發現上面滿是奇形怪狀的紅色符號。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
「原來你還會鬼畫符……」路南風驚嘆。
「唔?符紙不想用了?」雷宇一挑眉。
「啊!住手——」路南風迅速地把符紙寶貝地揣進衣袋︰「小雪等著它救命呢!壁虎,我們走!」
瑯琊的尾巴輕輕掃了掃,回到自己的角落臥下,道︰「我就不去了,你們自便。」說完便閉上雙目。
路南風想想,覺得今天的任務似乎挺簡單,也沒再勉強。鑒于今天隨行妖員身材小巧,路南風索性把琥珀裝進車籃,再拎起壁虎往肩膀上一甩,蹬起他的破車,虎虎生風地出發了。♀
到了壁虎說的地方,路南風發現,現場其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不堪。
小雪的身體被發現的地方,是新城城郊一個廢棄的工廠前的排水溝。說是排水溝,不如說更像是一條水渠,大概一米多深,兩米寬,上頭本應有石板覆蓋,但是早已不翼而飛。由于水渠早就不再使用,里頭已經干涸,生長著半人高的枯黃雜草。
小雪的身體,就掩藏在雜草叢中,仰躺在地,已經不再動作,像是一具發條松了的殘舊人偶。
這個地方,距離車禍的十字路口大概有五里地,小雪的身體大概跌跌撞撞地走過來,不小心摔了下去,就再也沒爬上來過。如果不是壁虎以前曾經覓食路過,依稀記得草叢里藏著個什麼,也許就很難再有誰發現,此處竟然還另有玄機。
路南風蹲在水渠岸邊,惴惴不安地向下張望。小雪的身體是找到了,剩下的事情很簡單,下去把雷宇給的符紙貼在她身上就可以了,只是……路南風憂傷地嘆了口氣。這個高度,他下去之後絕壁也上不來了。
「琥珀,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只有交給你了。」路南風深沉地對琥珀說道。
壁虎身體太小,讓它扛著碩大的符紙爬下去,路南風想想都覺得殘忍,所以只有琥珀堪當此大任。琥珀白了路南風一眼,從他手上叼過符紙,輕盈地縱身一躍,跳下了水渠。
琥珀圍著草叢中縴細的身體小心地轉了兩圈,用尾巴將小雪身上的塵土和草屑掃了開去,最後走到身體的肩頭,眼中流露出哀傷的神色,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路南風正在疑惑,琥珀已經收起眼底的情緒,將符紙貼在了小雪胸口。♀符紙泛起一層微弱的光芒,倏地沒入小雪的身體中消失不見,于此同時,身體輕微地抖動了一下,兩下,四肢開始有了細微的動作。少女縴細的身體略顯笨拙地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朝著琥珀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哇,動了,真的動了!好厲害!」壁虎兩只爪子死死抓著路南風的領口,大呼小叫起來。
路南風一陣嫌惡,這才想起來壁虎還一直扒在他肩頭,于是捏著它的尾巴從身上扯了下來。
「咿咿——」壁虎發出細碎的尖叫。
「好了,謝謝,我們已經找到了,沒有你的事了。」路南風不耐煩地打發道。
「得令,小的退下了!路大人,下次有事再傳喚小的!」壁虎倒是听話,嗤地化作一團輕煙,消失不見。
路南風一怔,頓生感慨。自從他莫名其妙地變成了鬼醫生之後,上至雷宇,下至琥珀,身邊的所有非人生物都對著他頤指氣使,百般欺凌,他只能敢怒不敢言。如今難得見到一個態度謙恭的,路南風很有想把壁虎叫回來,好好揉搓一頓的沖動。
「好了。」
琥珀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路南風的惆悵。他扭頭一看,琥珀豎著尾巴,輕快地朝他走來,小雪的身子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步子不太穩,一副隨時會摔倒的樣子。
「這樣能行麼?」路南風有些憂慮。
「大概可以吧,剛才爬上來也沒摔倒過。」琥珀回頭看了一眼,神色也有些不忍。
沒辦法,路南風沒法踫觸到小雪的身體,而琥珀沒有力量讓她直接瞬移,只有這麼一步一步地溜回去。
為了遷就小雪的速度,路南風推著車,慢慢地朝昨天的十字路口走著。琥珀舒服地蜷在車籃里,目光有意無意地注視著他們身後的身體。
「小雪是個很溫柔的人。」琥珀忽然說道。
「什麼?」路南風一愣。
琥珀的尾巴沮喪地重重甩動著,低聲道︰「其實,她還活著的時候,我就認識她了。」
「啊?」
琥珀垂下頭,憂傷地開始低訴︰「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情吧,有一次我被一只臭烏鴉追到了那個路口的附近,眼看就要被咬到的時候,忽然有人從後面扔來一個瓶子,把烏鴉趕走了。我回過頭去,就看見了小雪。」
「她不知道我是貓妖,仍然跟我打招呼,問我有沒有受傷,還模了我的頭……」琥珀忽然有點害羞般地垂下耳朵,繼續道︰「從那以後,我就每天偷偷躲在這里,等著她下班路過。不知道是第幾次,她發現了我,而且還認出了我。從那以後,這就變成我們之間一個心照不宣的小習慣︰我每天都在她下班的時候等在這個路口,她也總會停下來,跟我說上兩句話,偶爾還會捎一點小禮物,有時候是香腸,有時候是魚干。」
「……直到後來,她出了事,變成了幽魂,我才以妖的形態接近她。告訴她我其實一直都在等她,我一直都听得懂她說的話……」
路南風沉默了。
一路上,琥珀一直在低低地說著,路南風也就一直默默地听著,並不出聲回答她,也並不出聲打斷她,就這樣任由琥珀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地講著她和小雪之間的故事。
他能從琥珀的聲音中,听出那一絲小小的幸福和憂傷。他不知道,在妖族漫長的生命中,這樣一段邂逅的記憶,能夠佔據多大的空間,又能夠保持多久不會褪色,但是看著這樣耳朵低垂,尾巴輕輕拍打的琥珀,他忽然覺得,聊齋中的那些妖鬼故事,也許是真的有它們現實中的出處,而並不像雷宇說的那樣無聊。
為什麼他不喜歡這樣的故事呢?路南風不禁有些走神。
就這樣,他們不知不覺間已經快要走到小雪在的路口。這時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夕陽西沉,城市和建築被籠罩上金黃色的光。因為下班時間臨近,路上的行人開始越來越多。路南風總擔心小雪的身體會不會被擦身而過的路人撞倒,不時回頭張望。幸而鬼魂沒有實#**小說
忽然,前方的琥珀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叫——
「喵——!」
琥珀跳起身來,前肢低伏,爪尖死死地抓著車網,渾身的毛都炸了開來,視線牢牢地鎖著路南風和她斜前方的一個方向,喉嚨里發出恐嚇一般的低吼。
听到奇異的叫聲,琥珀視線方向的人慢慢回過頭來。
那是一個男人,大概三十歲不到的樣子,身材瘦高,衣著打扮很普通,面容有些憔悴,雙目無神,只是此時呆滯中多了一分驚訝。
「喵!」
琥珀又高叫一聲,嗖地竄了出去,如一道流光般撲到男人身上,拼命地用前爪和牙齒展開攻擊,狠狠地在男人luo0露的皮膚上抓咬著,男人的手臂和胸口處很快就出現了數道鮮紅的血痕。
「啊!好疼!」男人發出一聲慘叫,驚跳起來,伸手就要往身上的琥珀身上抓去︰「這什麼東西?」
「住手——!」
路南風情急之下大吼一聲,扔下自行車就沖了過去︰「別傷到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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