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走……快走!
路南風茫然地四下張望,發現自己的周圍一片漆黑,他恍惚地走在這片黑暗中,什麼也看不到,連自己的存在都仿佛很模糊。
這是哪里?我怎麼會在這里?
身邊似乎隱隱地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回響。
——走啊!快走……
快走?是叫他走麼?路南風試圖尋找發出這個聲音的源頭,可是濃稠的黑暗沒有絲毫的變化。
——要……活下去……
是誰?到底是誰?黑暗的盡頭似乎亮起了一點紅光,紅光迅速地蔓延開來,慢慢照亮了這片黑暗。
——不,這不怪你……是我無法……再……
那片刺目的紅一點點的侵蝕而來,帶著翻騰的熱浪,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
熱,好熱!這是……火麼?好熱……誰……誰來救我出去?
——如果我不在了,你會偶爾想起我麼?
路南風痛苦地抱著頭,可是那個聲音在耳邊回蕩不去,他被渾身的燥熱灼烤,只想從這個可怕的地方逃出去。
忽然,那道聲音變了個樣子,低沉,模糊,充滿痛苦。雖然他听不清楚那個聲音,但奇妙的是,他的心中卻能一字不差地,清楚地知道這個聲音正在說什麼,仿佛那是他與生俱來,鐫刻在靈魂中的記憶。
「我會找到你的……一定……」
搖曳亂舞的火光中,一雙飽含著悲傷的血色雙眼,深深地,深深地凝視著他……
路南風驀地睜開了雙眼,然後被一片耀目的白光刺痛了眼楮,不得不再度閉緊。
睜開眼楮那一瞬間看到的景象,是個有些陌生有有些熟悉的天花板。沒錯,這里是他剛剛搬進來不久的新居,住了半個月,仍然覺得不太習慣。
剛剛的……是夢?
路南風有點恍惚。他在床上又躺了一陣子,才緩緩地再度睜開眼楮。
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直接照射在他的身上,皮膚被曬得發燙,連耳邊的枕頭都是熱的。路南風從床上坐起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細汗。大概是他昨晚睡覺之前忘了拉上窗簾,而新居房間里床的位置剛好能夠被太陽曬到,如果是以前在舊樓的時候,不管什麼時候,他的床頭總還是隱藏在陰影下的。
那麼,會做這樣的夢,難道是因為這個?
路南風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前拉起了窗簾,讓房間重新回歸到昏暗的狀態。感覺到身邊漸漸陰涼起來,他才終于松了口氣,回到床邊坐下。手掌踫到身後的被單,他驚訝地發現,原來連身下的床單都已經被汗水沾濕了。
是因為那個夢,所以才會這樣麼?
路南風回想起剛才在夢中的感受。雖然是夢,可是那股感覺卻非常真實。讓身體微微發抖的刺痛,以及與身體的疼痛完全相反的,心里一點一點的冰冷下去的感覺,他仿佛還能記得。
遇到雷宇之後,他偶爾也會做類似這樣的夢。可是像今天這樣感覺如此真實的,卻是頭一次。也許,是他藏在心中的關于過去的記憶,正在隨著他力量的增強而一點一點的復蘇。
過去。
路南風呆坐在床邊,任由思緒隨意飄散。
這個問題對于他來說,一直像一團謎。雖然他在雷宇面前表現得很坦然,可是不代表他完全沒有糾結過這個問題。
在踫到雷宇以前,路南風對于生活的願望其實很簡單。能賺一些錢,足夠養活自己,剩下的錢幫著孤兒院的老師和孩子一點點的改善生活。別的東西,他從來都不會去想。可是,雷宇的到來,打亂了他對于未來的計劃。他帶來了神秘的力量,帶來了一個嶄新的世界,也帶來了未知。這未知也包括了他的過去,他們兩個之間的過去。雷宇從來不願意正面談起,這讓他越來越好奇。
從前的自己,到底是什麼人?這樣的問題他以前從來不會考慮,可是現在確不得不去考慮。
夢中的聲音,是誰在對他說話?那個叫做夜的人,是自己麼?
還有那雙悲傷的眼楮……是雷宇?
等到路南風走出房間的時候,已經快到晌午了。他走到客廳一看,客廳和房間同樣的昏暗,不知誰把窗簾死死的拉上了,搞得房間活像個暗室。
還沒等路南風發出疑問,他的目光就被茶幾前聚著的人吸引過去了。兔子、瑯琊,還有雷宇都圍在茶幾邊,盯著一份報紙在輕聲議論不休。
「什麼情況?」
路南風撓撓頭,也邁步走了過去。
「路路,快來看這個新聞!」兔子回過頭來看向他,兩條姣好的眉毛皺在一起,一臉的不忍。
路南風走過去,探頭看向茶幾上攤開的報紙。
那是一份本地的日報,翻開的版面是社會新聞。一眼看去,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極具沖擊力的照片。照片是一棟熟悉的大樓,取景的角度是從正面拍過去的,正好拍到了大樓的入口,以及入口前方不遠處的地面上——一個躺著的男人。雖然照片上人道的打了馬賽克,但是從男人身下溢出的血跡範圍,還有周圍散落的一些玻璃碎片,不難想象這個人是以什麼樣的姿態倒在那個地方的。
「這是……摔死的?」路南風吃驚地瞪大雙眼。天啊,這家伙整個人都摔得不成人形了……他們這種地方,一年也出不上幾次這樣的事故,而且現場又那麼觸目驚心,也難怪報紙用了這麼大的版面刊載了大幅照片。
兔子嘴角一癟,頗為不忍地說明道︰「這個人是從二十層墜落下來的。報紙上說是因為事故,被忽然之間倒下的檔案櫃砸中,整個人撞破落地玻璃摔了出來。嘖嘖,好可憐!」
「突然倒下的檔案櫃?這都可以?哪個公司這麼不靠譜?」路南風憤怒不已。
「不知道,新聞沒報道是什麼地方,只說了是聯合大廈里的某家公司兔子搖搖頭。
「聯合大廈……是聯合大廈!?」路南風馬上就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雷宇和瑯琊相互對視了一眼,仍舊沒做聲。
唔?聯合大廈?這不是他那天載著神秘的鬼兄去的地方?路南風抓過報紙,急切地把那篇報道仔細地看完。
聯合大廈是本市一棟比較著名的地標性建築,主要是用作寫字樓出租。事故發生在聯合大廈的二十層,一家當地小有名氣的外貿公司。死者名叫周峰,是公司的采購經理。昨天上午,本來大家都在正常的上班,忽然之間只听到一聲巨響,人們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摔到在地上已經扭曲變形的檔案櫃,以及落地窗上那個驚人的破口。沒人發現周峰是怎麼摔下去的,還是聯合大廈的保安先發現了死者,通知了大廈里的各個租戶,人們這才發現,原來周峰在那個時候離奇地摔出去了。
事發倉促,警方的調查也沒有查明具體原因,根據現場初步判斷,周峰是正好被倒下的檔案櫃擊中,被那股沖力推向落地玻璃,繼而撞破了玻璃墜落致死。
因為整個事件充滿了神秘的意味,所以這兩天各大當地報紙都在大肆報道,而路南風他們今天才看到。
路南風看完了這篇新聞,手里攥著報紙,震驚得久久沒有動靜。
昨天……距離他載著鬼兄到那里只過了幾天。短短幾天之內,發生了這麼莫名其妙的慘劇,該不會這麼巧,這件事跟他有關吧?不,應該說,這顯然不是巧合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起離奇的墜樓事件,顯然跟那個西裝革履的神秘男人有關。
路南風脊背泛起一陣涼意。
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他找上自己問路,難道真的只是個巧合?
「這個人……」他抬起頭,神色復雜地看向一旁的雷宇。
「不用太擔心,這跟我們沒有關系雷宇像是明白他想要說什麼,淡淡地回了一句。
「沒有關系?」
「嗯,這整件事情看起來明顯是……」
「通常這樣的橫死,不都是因為冤鬼索命麼?」兔子忽然在一旁插嘴道。
「索命?」路南風怔怔地重復道。
「洛凝說的沒錯
雷宇點點頭,沉聲道︰「還記得我說過的,七月鬼門開麼?」
「鬼門?啊,對了,昨天開始已經是七月了!」路南風恍然大悟。
「你才反應過來?」雷宇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把房間弄成這樣?」
路南風掃了一眼厚重的窗簾,無奈道︰「你是說,因為鬼門開,所以我們需要活像吸血鬼一樣的呆在暗房里?」
「現在外面陰氣大盛,連白天都有妖鬼橫行。別忘了你現在的體質是能看到他們的,怎麼,有興趣觀賞一下麼?」雷宇說罷,作勢將窗簾掀起了一分。
「不!不用了!我沒有興趣!」路南風臉色蒼白地急急阻止。
雷宇輕聲一笑,收回了手。
「所以,你是說,那個男人之所以摔死,是因為被鬼害死的?」路南風低頭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道︰「我還以為,這樣的事情是不被允許的?」
雷宇搖搖頭,道︰「是不是害死,暫時還說不定
「什麼意思?」路南風愕然道。
「主人
忽然,瑯琊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路南風一驚,這才發現,原來瑯琊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瑯琊,這麼快便找到了?」雷宇輕輕頷首,問向默默走近的瑯琊。
「是,他的氣息很好辨認,而且也沒有離開太遠瑯琊微微一躬身。
路南風和兔子莫名其妙地看著兩人。
雷宇緩緩轉過身來,面向著茫然的二人。
「來,那個男人到底是因為什麼而出事的,我們來問問當事人吧
他朝一側閃開身,露出身後站著的一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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