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望著尊上,輕輕俯身在笑,只是那笑容掩不住的憂傷。
他最後離開的時候,背對對尊上,聲音清淡,悠遠,無奈而悲傷︰「但願,你我永遠不會為敵。」
尊上反復思考兩人的談話可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突然就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神色竟然有了些許驚慌。
他又想起天君的書信,心里一陣煩躁。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天涯海閣漫天的梨花,在天空中飄浮,上升,然後下落,整個天涯海閣鋪滿了白色。
而那白色輕輕暈開絲絲黑色。
尊上去見了自己的母親。他自出生便與她分開,她亦很少來看他,他們真是這世間少見的奇怪的母子。尊上站在太白山上,一個眉清目秀的童子見著了他,大吃一驚,竟然手足舞蹈地沖到里面,大叫著︰「快告訴夫人,尊上來了。」
他去見她,她將下人都支開。
她紅唇微啟︰「尊上真是稀客,不知有何貴干?」
尊上望著那個看起來仿佛跟他一般大小的女子,問她︰「你當初為何要嫁給父神呢?」女子失神了幾秒,然後笑了起來︰「尊上何時有了這般兒女情長的想法?能有什麼原因,父神需要一位地位尊貴,靈力醇厚的女子為他延續血脈,而我們中天需要籠絡父神。」
「母親,你難道沒有愛人麼?」
女子大概是第一次听他喚她母親,竟然愣了半天︰「母親?尊上,從未這樣稱呼我。你跟你父親一樣,血都是冷的,真是不適合這樣溫情的字眼。」
「你愛他麼?」
女子就像听到了什麼笑話一樣,語氣竟然嚴厲起來︰「尊上,是听不懂麼?我和父神不過是各取所需。你的出生,根本與愛情毫無關系。」
尊上還是語氣平淡的樣子︰「我讀天書,天書上說,女子最愛言不由衷,然後如果說中了她的痛腳,她就會惱羞成怒。」
女子開始大笑︰「我到底是生了怎樣一個怪物?你自出生就不會哭,不會叫痛,看見我就像見著了陌生人。你和那個人一樣,整天就知道讀天書,仿佛是知曉了這世間的所有事情,可以洞察人心,可是卻偏偏自己沒有心。尊上,我若死了,你也不會掉一滴眼淚吧。」
尊上︰「也就是說,你愛父神?」
女子沖下來,拽著尊上,神色慌亂︰「收回去,把這句話收回去。」
尊上只是望著她︰「母親,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何苦這般執著?」
女子的眼中終于涌出淚水︰「這對我不公平!我一直在想他身為父神,壽命比起上神都要長,即使比我大了不知道多少歲,也該是比我活得長久,我只是想知道到我死的那一天,他會不會哭?」
尊上望著這個突然之間便老了好多歲的女子,突然就想起父神仙逝之前突然說,想去長白山一趟。他問他,你去看她麼?
父神搖搖頭說,告別。
那個時候,他和父神就像平常人家在拉家常一般,在他的知識庫里,這該是極為悲傷的一件事情,可是他和父神卻感覺不到悲傷。
只是記憶里,那一幕極為深刻,仿佛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更加清晰了,父神背對著他,揚手,仿佛在無言地說,再見。
然後,他再也沒見過他。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知道答案,他對她說︰「他不會哭的。」
女子一步步退開︰「是的了,父神他沒有眼淚的。」
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情緒沖擊著尊上的思維。
「你最後見到他了麼?」
女子茫然地望著他︰「父神何時會屈尊降貴來長白山?他從未來看過我。自你出生,他就將我扔到這長白山上,再沒來看過我。有時,我去看你們也是對著兩張冰塊臉,我們真是這世間最寡情的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