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一個人站在漫天的梨花舞里。
天涯海閣里種植了很多梨樹。大部分都是昔年父神一手種下的,因為帶著父神深深的思念,竟然分外有靈氣。
以前尊上不明白,父神為何那般鐘愛梨花。
父神跟他一樣性子冷清,總愛一個人倚靠在開滿梨花的樹下,也不言語,也不動作,仿佛時間都暫停了。
而天涯海閣的梨花仿佛永遠有開不盡的花期,總是開敗了一場又一場。
現在尊上明白了。
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那個外人永遠無法知道的名字。
雪花。被風吹起的雪花多麼像現在漫天飄舞的梨花。
他的母親,真身是一片雪花。
身為父神之尊,無法談情說愛,也不能。而父神卻又偏偏愛上了那片雪花。
他將她私藏在太白山上,卻無法陪在她身旁。
那無數個寂寞冷清的黑夜與白天,父神就是在這漫天的梨花中煎熬過來。
現在他知道為什麼父神要把母親關在太白山上了,一定是因為害怕自己會失去理智,做出禍害蒼生的事情。
當暮顏的口中說出變心兩個字的時候,尊上的心髒仿佛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深深的刺入,血液在那一秒仿佛停止了流動。
尊上伸出手來,梨花飄到他的掌心,然後又飄散開來。
如果那個時候,在一開始意識到暮顏的危險性的時候,在那個夜晚殺了她就好了。
那麼他就不會那麼痛苦。
他此生原本無欲無求,無歡無悲。
他所有的悲傷和快樂都是暮顏帶給他的。
「變心麼?」尊上的舌尖輕輕碾過這兩個字,他無法想象,他不能想象,如果暮顏愛上別人。
尊上的手用力按住心髒的位置,只是這樣想著就仿佛喘不過氣來。
漫天的梨花仿佛都感受到他錯亂狂躁的氣息。
「那樣的話,我大概會發瘋吧。」
尊上猛地靠著梨樹。
仿佛雪花飄揚落下。
所以,父神多麼有先見之明,把那個人關起來,那麼她就見不到其他人了,也就不會愛上其他人。
于是她便只會愛自己了。
可是他見過那個女子那般呆在太白山上,就像一朵枯萎了無數遍的梨花。
他怎麼下得了手做出這樣的事情。
尊上一個人靜靜地躺著,仿佛又是那時候暮顏就像一只小貓一樣躺在他懷里。
天書誠不欺人也。
這世間越是沉重的,越是熾烈的,越是獨一無二的感情卻又越容易因為本身的深厚,無法自我承受而夭折。
反倒是平淡的平凡的感情容易苟活下去。
如果他一直對她都如一開始那般,也許他們真的反倒可以在一起,長長久久,一直下去。
尊上攤開手,那是父神留給他的話,如果哪天他去了往生河,發生了意外,那麼就打開它。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哥哥。
尊上不知道是該笑,還是哭。
父神說,去找你哥哥吧,他會照顧你。
以前他以為父神沒有愛過任何人,所以不會有其他女人,連他的母親也不過是孕育孩子的工具。
後來。
他以為父神那般愛自己的母親,怎麼會有其他女人。
他的母親只有他一個孩子。
那麼那個孩子是從哪里來的?
尊上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父神,現在才發現父神的秘密太多太多。
他仿佛早就預料到自己會發生什麼事情一般,替他打理了一切。現在,他沒有讓他去找自己的母親,反而讓他去找自己的哥哥。
尊上知道,那個哥哥一定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易水寒。」
尊上真是被這三個字給鎮住了,想不到幽冥界主竟然是父神的孩子。
昔年父神很是袒護神界,對于幽冥界有打壓之勢,想不到背地里又來了這麼一手,竟然派自己的兒子去幽冥界。
一方面可以壓制幽冥界勢力膨脹,另一方面又可以防止神界因為擴張而導致三界失衡。
事物的發展終究不過是輪回之勢,發芽,成長,壯大,盛極而衰,混亂,矯正或是衰亡,然後再是另一個輪回。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沒有什麼人可以永遠處于不敗之地。
但是長期屬于人力的掌控之下也會生出禍患,事物的發展必須順應自然之力,無論是重生還是滅亡。
過于的人力干擾,成功則已,稍有差池必生大禍。
尊上仿佛已經可以預見,三界必然會有一場動蕩,三界多年來的過分消停已經讓很多人生出安逸之心。
安逸便出驕奢yin逸,一場換血已經蓄勢而發。
而他必須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