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幸福來得太快,暮顏開心極了,忽略了尊上與平日的不同,又或者她只願看到她想看到的東西。
她的腦袋暈乎乎的,身體就像發酵了一樣仿佛要騰雲起來。
暮顏啃著尊上的胸口,笑呵呵地問他︰「尊上,你很強大,對麼?」
尊上點點頭︰「大概吧。」
暮顏張開手臂,在雲上開心地跳起舞來︰「那樣就好,其實我一直很害怕。算命先生說我命格太硬,所以我愛的人也好,愛我的人也好,沒一個有好下場,如果連你也不幸,我要怎麼辦?」
尊上拍拍她的頭︰「沒事的,我很強的。」
暮顏輕輕撫模著尊上的頭發,靠在他身上︰「我是在做夢麼?好像在做夢,一醒來你就會變成那個冷漠的尊上。」
尊上的身體猛地一震,他輕輕拍拍暮顏的頭︰「你還記得無妄城遍地的曼莎珠華麼?妖冶地,熱情地開放著,就像永不凋落的黃昏。你曾在那里以身體里的血液為誓,許下一個願望。」
暮顏一臉疑惑地看著尊上︰「我不記得了。尊上,如果那是我前世的事情,又何必要去深究呢?」
尊上的手拂過暮顏的雙眼︰「你是不想去深究呢?還是害怕去深究?」尊上輕輕摟著暮顏,手指按上她的唇︰「而我又是希望你想起呢,還是希望你永遠不會想起?」
暮顏的手拂過尊上的長發︰「如果這只是一場夢,就讓我一夢一生,可好?我道尊上何曾對我這般溫柔,原來又打算著要拋棄我麼?我只想要現在,不想去考慮過去,也不想知道未來,難道不可以麼?」
尊上吻上暮顏的眼楮,無數的雲朵聚攏又綻放開來。
漫天飄舞著白色的梨花。
暮顏伸出手,白色的花瓣從她手心如雲影般飄過。
尊上的手輕輕展開她如瀑布一樣的長發,低聲說︰「好。」
暮顏突然有了一種在天涯海閣的感覺,她死死拽著尊上的頭發,努力表現出輕松的表情︰「什麼時候,我陪你去天涯海閣看梨花吧。」暮顏的手摟著尊上的脖子,指甲仿佛都要嵌進尊上的後背,聲音終于開始顫抖︰「吹雪,我一直都覺得你就像天涯海閣落不盡的梨花。無論是春暖花開,還是冬雪飄揚,那梨花都永遠安靜地盛開著,也不張揚,也不艷麗,卻迷亂了我全部的視線。」
尊上並沒有回答她,只是耐心地描繪著暮顏的眉眼和雙唇,暮顏的意識也漸漸模糊,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仿佛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所以,和我約定吧,要讓天涯海閣的梨花永遠開放著,只要你還在我身邊一天。」
尊上的動作停下來,他輕輕攏了攏暮顏的頭發︰「好,我答應你。」
一滴淚滴在暮顏的眼角,仿佛是暮顏也哭泣了一般。
日影錯落,時光無影。
做一場夢需要多長的時間?
如果一日一夢,一夢一生,你願意拿多漫長的冗余的歲月來換?
清晨的陽光終于還是如約而來,尊上抱起昏睡過去的暮顏,瞬間消失在雲海。
長白山上,漫天飄舞的白雪。
一個女婢望著衣衫不整的尊上懷中抱著一個女子嚇得花容失色,連滾帶爬地叫著︰「夫人,是尊上。」
只是須臾之間,昔年的雪霞仙子便出現在尊上面前,她望著眼前的尊上,竟然也嚇得結巴起來︰「尊上,她-是誰?」
她怎麼敢相信,那個自出生就不知道哭,不知道笑的孩子竟然會衣衫不整地抱著一個女子來看她。
尊上的長發上鋪滿白雪,連帶著披著她外袍的女子也變成雪人一個。
他只是淡淡地說著︰「母親,是我愛的人。」那語氣就像在談論天氣一般淡漠。
雪霞仙子嚇得連退了兩步,她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你瘋了嗎?」
她狠戾地望向身旁的女婢︰「今天的事情誰也不準說出去,否則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長白山了。」
一群女婢嚇得瑟瑟發抖,雪霞仙子的修為在神界也是幾乎難逢敵手,被她盯上的人向來沒有好下場。
雪霞仙子將尊上帶到內室,趕緊地替他找了袍子披上。
尊上只是一動不動地任她將袍子披在他身上,就像個木偶女圭女圭一樣。
雪霞仙子訓斥他︰「你怎麼這般大意?我哥這麼多年來指望著抓住你的小辮子來威脅你,你這樣衣衫不整地抱著一個女子的消息要是落入他耳中,他肯定會出手的。」
尊上只是問她︰「你竟然相信我說的話?」
雪霞仙子︰「我從來沒見過你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擔憂。」雪霞仙子想要將暮顏接過來,尊上卻沒有放手。
「尊上,我是你的母親。我不會傷害她的,我只是想看看她怎麼了?」
尊上搖搖頭︰「沒用的,我將她的七魂六魄全部剝離了。除非她自己回來,誰也救不了她。」
雪霞仙子仿佛不可置信一般拽起尊上的領口︰「你是真的瘋了麼?七魂六魄都剝離掉,那就只能消散在雲河中,魂飛魄散,甚至重入輪回都不可能。」
「不會的。她的魂魄里有我的氣息,消散不了的,總有一天會回來的。我只是想實現她的願望。她想成為一個凡人,她想變成一個普通人留在那個人身邊。」
「尊上,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可以成全她,讓她跟任何人在一起,卻唯獨沒辦法讓她跟我在一起,哪怕我逆天而行。母親,我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而且再也不能回來,就像父神一樣。」
雪霞仙子︰「你的壽命甚至比上神都要長久,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即使她跟其他人在一起,也是要應承天命的,重入輪回之道。我知道你可以篡改天命,替她安排一個好的歸宿,可是你問過她的意願麼?也許即使前途坎坷,她也是願意跟你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