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匆忙在洞房內擺上了香案。
不一會兒,錦簾被掀開,一陣繁雜的腳步聲,年老的內侍尖細的嗓音揚聲傳來︰「花著雨接旨」
兩個侍女攙扶著跪在了香案前,那個常公公開始宣讀聖旨。
花著雨怎麼也沒想到,這聖旨竟然是給她的。怪不得姬鳳離讓就在這里擺香案,白日里拜完堂,他便匆匆離去了,听說是去了宮里。他應當知曉這聖旨是給她的,說不定,這聖旨還是他請來的。
聖旨的意思很簡單,封她花著雨為暮雲公主,遠嫁到北朝和親。
和親!
如若她沒有記錯,要去北朝和親的是溫太傅的千金溫婉。
自從南朝勝了西涼,南朝的勢力在各國中愈發強盛。東燕和北朝都派了使者前來交好。
前幾日,北朝的賢王來為他們的太子求親,嫁過去那便是太子妃。
然而,卻沒有人願意去和親。原因無他,四國之中,北朝的氣候最是惡劣,她們南朝的女子不適合在那里生活。前朝有過一位到北地和親的公主,因適應不了那里寒冷的氣候,不到幾年便得了風寒,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了。
皇帝只有一位公主皇甫嫣,自小寵愛嬌縱,自然是舍不得自己的寶貝公主嫁到塞外去受苦,于是,便應允從百官的千金之中選一位。
北朝的使者將帝都最富盛名的幾位千金,繪了丹青,快馬加鞭送到了北朝,最終,北朝太子選了溫太傅的千金溫婉。
溫婉雖然不願意,但卻聖命難違。
听說,禮部已經派了兩百精兵,明日一早便和北朝使者一起,護送溫婉到北朝去。而現在,皇帝卻忽然下旨,讓她到北朝去和親。
這個皇帝老兒似乎忘了,她剛依著他的旨意嫁了,但是,他聖旨中卻只字不提,只是稱她為花小姐。
花小姐?!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手遮天為所欲為。
這便是皇帝!
聖旨宣讀完畢,常公公手托聖旨,倨傲地說道︰「請花小姐接旨!」
花著雨跪著沒有動,她也沒有說話!
一室的死寂。
「請花小姐接旨!」
常公公揚高了聲音,再次喊道。
如果可以,花著雨仍舊不會動。但是,她雖萬般不願,但攙扶她的兩個侍女強行將她架了起來,抓著她的手,去接那明黃的聖旨。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感到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無力。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感覺到任人擺布的屈辱。
「慢著!」她悠悠開口。
聲音不高,語氣很淡,然而,誰都能听出來,這平靜無波的聲音里暗含著一絲冰冷的殺意。
第三章休離
兩個攙扶著花著雨的侍女,身子忍不住抖了抖,只覺得眼前的人,讓她們無來由的心生懼意……
「花小姐還有什麼話說,難道想抗旨不成!」常公公語氣不快地問道。
如若可以,她真的想抗旨。但花著雨知曉,她絕不能這樣做。她的爹爹平西侯花穆,對這個朝廷忠心耿耿,如若她抗旨不遵,首先要處死她的不是別人,是她的爹爹。或許就是因為爹爹的這種愚忠,炎帝才這樣對他們花家。花穆在邊疆立下無數戰功,炎帝仍舊以邊疆不穩為由,十年間不讓他回京。這一次,她們花家鍕大敗了西涼,逼得西涼獻上五座大好城池言和。舉國歡慶,因為上表為他們花家請功求賞的奏章實在太多,炎帝不得不準許爹爹回京領賞。封了爹爹平西侯,又為她這個無名無才無德的女兒,賜了一門人人艷羨的婚事。
可現在,炎帝卻又忽然讓她去和親,這其間定有曲折,只是她無從知曉,不過,早晚,她都會查清楚的。眼前這件事,還是要先見過爹爹,才能定奪。只是,要她接旨,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花著雨定了定心神,說道︰「常公公,臣女現下已不是花小姐,而是姬夫人,實在不知這聖旨是應當接還是不應當接?臣女和姬相的親事也是聖上的旨意,若是接了這道聖旨,不是抗了聖上前一道旨意嗎?臣女,真不知如何是好。」語氣淡淡,似乎毫不經意。
傳旨的常公公被問住了,他未料到花著雨會這麼說。賜婚的確是皇上的旨意,如今又下旨和親,皇上應該先下一道廢掉賜婚的旨意的,但是皇上似乎也忽略掉了。
常公公有些為難,猶豫著是否需要回宮再去請一道旨意。不過,那樣皇上定會怪罪他辦事不利。這個混在宮里的人精,登時把目光投到了姬鳳離身上,眼角眉梢盡是討好的笑意,小心翼翼問道︰「相爺,您看……」
姬鳳離望著燃燒的紅燭,深眸中如水似墨,眸底流轉著優雅的波光。他回首朝著常公公微微一笑,吩咐身側的侍女道︰「去取本相的筆墨紙硯來。」
侍女快步走了出去,不一會捧了筆墨紙硯過來,將一側擺滿了糕點的幾案騰空,鋪好了宣紙,將墨筆遞到了姬鳳離手中。
姬鳳離接過墨筆,蘸了墨,在白紙上筆走龍蛇地揮灑下去。不一會,白紙上便寫滿了墨字。
侍女拿起墨跡未干的字,輕輕吹了吹,送到了花著雨手中。
雪白的紙,墨黑的字。
字體龍飛鳳舞,灑月兌飄逸,讓花著雨極是欣賞。
只是可惜,這卻是一紙休書。
花著雨望著眼前那兩個大大的休書,清冷的笑意從唇角暈開,驕傲的眸底閃過一絲悲涼。
真是世事難料,她沒想到,她花著雨有朝一日也會得到休書。
這個姬鳳離不愧是深得帝心的輔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