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竟然和蕭胤一起坐在馬車里,這是怎麼回事?
她想起炎帝為蕭胤設的接風宴上,蕭胤專程點名听了溫婉撫琴。原本,他見到溫婉的畫像,就已經動心,如今看到了真人,恐怕是再次動心了吧。
宴會上,炎帝也說了,如若他看上誰,就讓誰和親去。想必,是他臨行前想炎帝要了溫婉吧。不過,溫婉已經是秀女了,炎帝竟然也答應,而且,就這樣悄悄的讓溫婉嫁到北朝去?怪不得,溫太傅方才是那樣不舍!
昨夜,蕭胤舍身救她,讓她萬分感動。可是,人家或許也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妹妹,如若,沒有了卓雅的身份,他或許不會那麼做的。
思及此,花著雨的心便慢慢沉凝了下來,她扯出一絲笑容,澀聲說道︰「听聞蕭殿下要回北朝了,我們太子殿下特囑托奴才前來相送,願蕭太子一路順風,早日抵達北朝。」
第82章
句話說的有些冠冕堂皇,不這樣不行,因為車中有溫婉,所有道別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她只有這樣說,說自己是奉了皇甫無雙的命令前來相送。
蕭胤听完花著雨的話,深深地嘆息一聲,伸出修長有力的手輕輕覆在花著雨手上,輕輕地攥了攥,好似要將他身上的力量,通過指尖的踫觸,傳輸到到身上一般。
「哼,想不到堂堂的北朝太子,竟然會是個斷袖,竟然會喜歡一個太監。哈哈……」溫婉在一側冷冷說道,聲音清冷而鄙夷。
花著雨心中一驚,拂袖甩開了蕭胤的手,抬眸冷冷凝視著溫婉道︰「溫小姐你誤會了!」
「誤會?」溫婉臉上的清淚已經 拭干淨,此時高高昂著頭,雲鬢如煙如霧,那只步播在鬢邊播曳著,端的是華貴逼人,她唇角掛著一絲清冷美麗的笑意,緩緩轉首望向蕭胤,冷聲問道,「北太子也認為婉誤會了嗎?」
蕭胤修長的劍眉凝在了一起,他回首朝著溫婉淡淡一笑,紫眸瀲灩,薄唇微揚,就好似暗夜花開。不經常笑的人,笑容往往是致命的。
但是,花著雨卻知曉,蕭胤的笑,往往是對方噩運的開始。她至今忘不了,在將她扔入紅帳篷前,他那一笑的勾魂攝魂。果然,溫婉還沒有從蕭胤這一笑中回過神來,就听得蕭胤淡淡說道︰「是,你的確是誤會了!」話音方落,蕭胤便伸才指,點中了溫婉的昏睡穴。
「我知道,就算是父皇病了,你還是不願意隨我走的,是吧?」蕭胤眸光復雜的凝視著花著雨,好似洞悉了她的想法一般緩緩說道,「我說過,不會強求你回去的,既然你執意要留下,我便成全你。只是,如今南朝形勢風雲變幻,危險至極。如今這樣的形勢,要我如何放心離開!這個女人……」
蕭胤回眸瞥了一眼陷入昏睡之中的溫婉,靜靜說道,「倒是一個不錯的籌碼。如若,昨夜我救你引起了他們對你的懷疑,那麼,這個女人被我帶走,相信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
花著雨心中一熱,她從未想到,蕭胤帶走溫婉,原來,為的也是她!
「皇帝怎麼會同意你將她帶走呢?」花著雨忘不了,當日就是因為不願讓她嫁,所以,他們選擇了讓她去替嫁,而且,如今溫婉已經是秀女了。
「這得歸功于南朝此時的內亂,而邊關又沒有花穆那樣的將士鎮守,所以,他們對我倒是有幾分忌憚的。何況,在宴會上,炎帝也是答應了,不管我看上誰家的千金,都會答應和親的。就算他再不願意,他都不能拒絕。不過是一個秀女,就算是妃子,他也不得不讓。」蕭胤眯眼說道,話氣里霸氣凜然。
蕭胤說的對,形勢逼人,這讓炎帝也不得不低頭。
「那你,是打算讓她做太子妃?」花著雨不經意地問道。
「太子妃?」蕭胤薄唇一勾,綻開一抹淡淡的笑意,「丫頭,大哥這一生,恐怕是再也不會有太子妃了,就是侍妄,大哥也不想要。」
他的話氣漸漸低緩,夾雜著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花著雨心中一沉,她覺得呼吸乍然變得沉緩了。良久,她才淡淡抬眸,勾唇戲謔地說道︰「大哥莫不是得了病?對女人都沒有興趣了麼?」
「病?是啊,大哥是得了病,或許這一輩子都再也治不好了,永遠都治不好了。不過,這祥的病,就算是能夠治愈,大歌也寧願不去治。」他淒涼一笑,深眸間漾滿了望而不得,求卻不能的悲哀。
那樣的悲哀,卻也是隱藏在他的眸底,不想在她面前坦蕩蕩表露的。
如若,她不曾听過他醉酒後的話,或許,她也會看不懂他眸中的悲涼,听不懂他說的病,其實是什麼病。
夜風漫過,山間的風透過車窗漫了進來,時間,似乎在這一听間靜止了一般。清眸不經意般和過車廂一角,看到當日她做他琴奴之時,撫過的那架繞梁琴靜靜地放在那兒。黑色的琴面光華盡斂,在光華黯淡的車廂內,散發著獨有的沉穩。
「你將繞梁也帶來了?」花著雨清聲問道。
「是啊,原本我是要再听你彈奏一曲的!」蕭胤勾唇笑道。
「那你為何不說,現在我就為你彈,就當是送別吧。」花著雨彎起唇角笑了笑,伸臂將繞架抱了過來,放在鋪就了氈毯的地面上,她跪坐在琴架一旁,信手撥弄琴弦。
一瞬間,清幽浩渺的琴聲便在斗室的車廂內響了起來。
這一次的琴曲之中,卻是沒有絲毫的殺伐之氣,而是,盡是離情別意。纏綿悱惻、蕩氣回腸、悠揚動听,和當日她在戰場上彈得那一曲殺破狼,宛若出自不同人之手。
隨著琴音,她低低念道︰「長亭外,古道邊,芳革碧連天。晚風扶柳琴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蕭胤靠在臥榻之上,听得幾乎痴了。
一曲而終,花著雨縴指一按,止住了琴弦。
曲終,人寂。
花著雨清眸微疑,淡淡說道︰「一路順風!這個溫小姐,還請你不要為難她!」無論如何,溫婉是因為她才被迫到北朝的。
「我會的!」蕭胤答應道,眯眼掃了一眼溫婉,嘆道︰「不是說體弱多病嗎?可我看她身子倒是好的很,北朝的風霜不會將她擊垮的。你不恨她麼?畢竟,都是因為她,你才受了那麼多苦。」
「恨,怎能不恨呢。」花著雨悠悠說道。若非替她,錦色便不會死。只是,這一切,她並非直接的凶手,她是恩怨分明的人,溫婉,怎ど說起來,她也還罪不至死!她不願嫁到北朝,最後兜兜轉 ,還是到了︰北朝,也算是遭剄了懲罰。
她轉身掀開車簾,便要離去,可是,身後那一道灼灼凝視的目光,讓她還是頓住了腳步。思緒再三,她忽然低低說道︰「我在北朝時,倒是做了一件對不住你的事。你回頭去問問白瑪夫人,她知道的!」說完,花著雨也不敢再看蕭胤,也不曉得他是不是听清楚了,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那一件事,她現在沒有勇氣說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若是說了出來,他會如何反應。所以,她還是選擇了暫時的隱瞞。不過,好在白瑪夫人是知情的。他只需要去問,便會知道。
她凝立在山道間的古樹下,凝眸瞧著那隊車馬沿著蜿蜒的山路,漸漸地,漸漸地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了。
夕陽已經慢慢地沉落下去,夜幕慢慢地降臨,天地間一片幽暗。飛鳥撲稜著翅膀朝著林中飛去,因為那里,有它們的窩。而她,連一只鳥兒,都不如,不知,棲身的那個窩,今夜還是否能夠讓她棲身。
回到青江行宮,花著雨便朝著關押人熊的馬房走去,她想待天全黑透之後,吩咐安小二悄悄派人在馬房放一把火。可是,還不及走到馬房,便得了安小二派人傳過來的消息,說是馬房被戒嚴了。刑部尚書張青親自帶著仵作趕了過來,要對死去的人熊進行查探。
刑部尚書張青原本是留在禹都的,並未隨聖駕到音江行宮避暑。他要從禹部趕到青江行宮走水路至少要兩天半,而走陸路,倒是可以快一點,不過,那至少也需要一目一夜。昨日晚間才發生的事情,今夜刑部尚書便到了,倒真是忙的很啊。
花著雨知道事情不妙,原本打算待天黑後放火,但對方根本就不給她一點機會。如今形勢,是太被動了。她驀然轉身,向清苑而去。
皇甫無雙並不在清苑,只有有福在,說是皇甫無雙帶著吉祥去求聶皇後了。看來,皇甫無雙也知晚事情再無轉圈的余地,他對她母後一向是極有怒氣的,觀在倒是肯去求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