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對皇甫無雙便是這樣的感覺。這一刻,她方才體會到父親當時的心情。
床榻上一片凌亂,皇甫無雙著一身瑰麗的華服躺在那里。床上鋪著令人眼花繚亂的綢緞綾羅,他的身子就陷在五彩的綾羅之中,幾乎叫人分辨不出來。
只有一張臉,白的如雪,臉上神色,極是萎靡。
皇甫無雙原本是半闔著眼的,听到花著雨的話,睫毛顫了顫,才瞪大眼楮。一看到花著雨,黑眸中掠過一絲驚喜,淒聲道︰「元寶,你終于回來了。昨夜沒受傷吧,可把本殿下擔心死了,可是出事之後,父皇便下了令,不讓我亂走。否則,本殿下早去看你了!」說著說著,皇甫無雙睫毛貶了貶,淚水便從漂亮的黑眸中涌了出來,「你說我該怎麼辦,父皇懷疑人熊是我弄來的,懷疑我害他,你說我怎麼會害父皇啊,再說,我哪里有本事弄到人熊啊!」
「既然不是你做的,你就去和聖上說,躺在這里聖上就相信你是無辜的了?」花著雨冷聲道。
「本殿下昨夜里就去探望父皇了,可是父皇他根本就不見我,連我的解釋都不听。你說,本殿下能怎麼辦?」皇甫無雙臉色暗沉地說道,但還是依從花著雨的話,從床榻上慢悠悠地起身了。
花著雨回身從一側的櫃子里找出一件玄黑色衣袍,扔到床榻上,背過身道︰「把身上這件衣服換下!」炎帝都臥床了,皇甫無雙還穿這樣華麗招搖的衣衫,幸虧炎帝沒有見他,若是見到了,估計病情得被氣得加重。皇甫無雙一言不發,麻利地起身,將身上衣衫換了下來。
「殿下,你知道那死去的人熊現在怎麼發落了嗎?」花著雨凝眸問道。
「人熊?’’皇甫無雙臉色一凝,道,「父皇將昨夜之事交給了姬鳳離處理,听說,他派人將人熊弄了回來。
「你可知,那死去的人熊觀在何處?」花著雨心中一沉,問道。這件事若是姬鳳離來辦,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勝算。
「應當是被關在行宮內的馬房那邊吧。元寶,可是有什麼發現?」皇甫無雙瞪大眼楮問道。
「昨夜,奴才將箭矢刺入人熊下頜處時,分明地感覺剄受到了一絲阻力。可見,在這之前,有人己經事先出手,欲要救康王了。聖上之所以懷疑你,是因為,康王他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去陷害你。可是,若是那人熊真的在奴才出手之前被旁人刺中了,就可以證明,有人在暗中保護他,他根本就無性命之憂。昨夜之事,他便也有嫌疑了。」花著雨緩緩說道。
「可是,有人救他,真就能說明事情可能是他做的?」皇甫無雙疑感地問道。
「有人救他,並不能說明人熊是他弄得。但是,如果那個救他的人不敢露面,而且,那個救他的人武力還極高。你說,這樣是不是讓人懷疑呢。
人熊下頜處的致命之處,並非那麼容易就能刺中,她之所以刺中了,是因為距離人熊太近了。而那個隱在暗處的人,卻能在千鈞一發之刻,用一件不易發她的極小的暗器射中人煞下頷處,可見武藝是極高的。既然武藝很高,為何一開始不也來抵擋人熊呢。可見,是有期謀的。
「當務之急,我們便是去查看一下那只人熊,看看下頜處的暗器是否還在。」花著雨清聲道。其實,她幾乎可以肯定,那件暗器肯定已經被對方消除了,但是,她想看看,是不是能從傷口處的痕跡判斷一下。
花著雨和皇甫無雙趕到馬房時,發觀黑屋被御林鍕團團圍住了。而率領御林鍕的,恰好是安小二。若非安小二,恐怕花著雨和皇甫無雙都不能向黑屋邁進去一步。
縱然是安小二,在眾目暌暌之下,也不敢向花著雨徇私情。只讓他們透過窗子看了一下人熊下頜處,花著雨驚異地發現,除了自己昨夜刺進去的那枚箭,那里還刺了一把短刃。
可見,那暗器早在昨夜混亂之時,就被人拔除了,且,又特意派侍衛在那里補了一刀,消除了傷口處的痕跡。
幕後之人,果然做事滴水不漏。
唯一有可能的證據被銷毀了,如今,能做的,就是將人熊的尸身銷毀,讓對方也查不出人熊被控制的痕跡。這祥炎帝就算再懷疑是皇甫無雙做的,也是沒有證據的。而要想毀掉人熊的尸身,只有等到晚上了,但花著雨擔心的是,在晚上之前這段工夫,對方會不會將證據抖出來。
有時候盼著天黑,天就老也不黑,日頭就好似被黏在空中一般,不再移動。終于到了黃昏時分,那邊還沒有動靜傳來,花著雨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下。
卻未料到,回雪竟然到清苑來尋她了。
「出什麼事了?」眼見得回雪一向沉靜的臉上,有一絲慌亂,花著雨心中一沉,莫不是才一日不見蕭胤,他的傷勢便惡化了?
回雪悄悄說道︰「公主,殿下剛剛得了消息,皇上身子近日不太好,所以,殿下要急著趕回去了。今夜就走!」
花著雨心中一沉,上一次在那幕達大會上,他便感覺北帝有些沒精神,沒想列竟然是病了。若是一般小病,肯定不會萬里傳書的。如若萬一,北帝有個意外,蕭胤是為了她才到南朝的,若是趕不回去看北帝,那叫她情何以堪。
「他現在在哪里?」花著雨問道。無論如何,她都應該去送一送蕭胤。
「殿下到南朝皇帝那兒辭行去了,應當呆不了多大會兒就會出來,我們的車馬已經在行宮外了,公主隨我直接到宮門口去等吧!」
「你先走,我一會兒再去,我在下山路上等著你們。」姬鳳離已經懷疑她了,她現在萬不能再和回雪一起了。
回雪點了點頭,便自去了。
夕陽似血,落日熔金,西邊的天際,一簇簇雲朵好似抹上了一層胭脂,絢爛而奪目,如同燃燒的火焰。山風帶來陣陣涼意,路旁山間的野花,隨風飄出縷僂幽香。
流風、回雪、輕雲、蔽月,以及蕭胤隨行的侍衛都是騎在高頭大馬上,簇擁著一輛馬車緩緩行了過來。蕭胤此番剛剛受傷,卻是騎不得馬了。
炎帝受了傷,行宮內局勢一片混亂,是以蕭胤的離開,並未大張旗鼓,炎帝只是派了兩名官員前來相送。而這兩名官員之中,竟有一名是溫太傅。
其中一名官員隔著馬車的窗子對蕭胤說了一番客套話,便自離開了,而溫太傅卻是隔著窗子說了好久,讓躲在灌木叢中的花著雨等得好是心煩。真是不曉得,溫太傅和蕭胤有什麼話說,竟能說這麼久。
到了後來,大約是蕭胤不耐煩了,催促侍衛們啟程,馬車輾輾而行,溫太傅最終才不舍地一直凝望著馬車,直到拐彎不見了,他還在那里望著。
花著雨微覺事情有世不對勁,待到馬車行到她藏身之處,她悄悄縱身躍到車猿上,掀開馬車車簾鑽了進去。
天色有世暗了,馬車車廂頂上的四角內,分別掛著幾只散發著票先的夜明珠。
蕭胤斜倚在臥榻上,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墨發也有幾分凌亂,看上去疲倦而落寞。唯有那雙紫瞳,帶著一絲不舍,深深地凝視著乍然出現的花著雨,就好似盛在水晶杯中的葡萄美酒,深邃而剔透。他好似本就在等著她。
車廂內並非蕭胤一個人,在他身畔,竟然還坐著一十人,是一個女子。她背對著蕭胤,坐在那里,臉朝著車廂一角,似乎是在哭泣。齊腰的長發襯著冰藍暗銀的綃裙,玉白的步搖垂穗在發髻上輕輕播曳。
只看她的背影,便是婀娜妖嬈。
那女子似乎也听到了動靜,緩緩轉過臉來,一張嬌美的臉上,掛著兩行清淚,如同梨花帶雨般的惹人憐惜。
花著雨望著眼前女子熟悉的臉,腦中頓時一暈。
這個女子,竟然是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