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車廂很大,一裘便服的姬鳳離斜靠在軟榻上,神態極是慵懶。他手中握著一卷書,隨意翻動著,長睫下垂,掩住了如墨深潭般的眼眸。听到花著雨進來的聲音,他動都沒動,只鳳風眸輕啟,淡若浮雲地朝她這里掃了一眼,便再次漫不經心地投入到書卷上。
花著雨輕輕蹙了蹙眉,掂著手中的布包坐在他對面是的榻上。每一次見列姬鳳離,她都是極力壓抑,可是心中還是有氣往外冒。或許是因為她在鍕營里見慣了五大三粗的將士,鮮少有人能像姬鳳離這般優雅閑適。她常常想,像姬鳳離這樣的人,殺人時會不會也是這般優雅閑適?這般一想,便回憶起當日他,坐在監斬台上的祥子。那時候,他果然也是這般憂雅從容,絲毫不見動容嗎。花著雨真的很想知道,這個世上到底有什麼樣的事情,能讓姬風離變得驚慌失措呢?
既然姬鳳離不理睬她,她也索性不言語。只是蹙眉冷冷盯著他,她知曉,眼前之人,是她最難以揣摩的,也是最最可怕的。對付這祥的人,最好是少說話,以靜制動。
看得久了,她越發覺得上天不公。
姬鳳離垂首看書卷的側臉很好看,墨瞳半開半闔,一綹發絲從額前垂落,有種華貴而沉靜的優雅,他看上去很專往的樣子。
花著雨心中想著,有朝一日,他要是落剄她手中,她首先,得先在他臉上劃一刀,狠心人就應該配丑顏才是。
花著雨在心中正想著,根本沒發現姬鳳離的眸光己經從書卷上移到了她身上。他饒有興味地眯了睬眼,淡淡說道︰「這段日子,讓寶公公受苦了!听說寶公公傷還沒好,這瓶藥,寶公公拿去敷吧!」長袖一拂,一個瓷瓶己經擲到了花著雨懷里。袖袂輕揚間,隱有清淡龍涎香彌漫開來。
姬鳳離這祥說,很顯然是听到了方才自己說傷還沒好的話,花著雨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熱,應該是紅了,幸虧這馬車內的燈光有些暗淡,但她還是不自在地別過臉,良久才壓抑下心中的羞恥,朝著姬鳳離冷冷一笑︰「謝左相關心,這麼金貴的藥,怎麼能浪費在我一個奴才身上,左相還是收起來吧!」捏著瓷瓶,抬手一揚,朝著姬鳳離的臉扔了過去,看似沒用什麼力道,但實際上花著雨卻傾注了三分內力,恨不能將他唇角的輕笑砸碎。
遺憾的是,她沒有如願以償,只見姬鳳離慢條斯理地抬起書卷在臉側一擋,看似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卻恰好檔住了瓷瓶,瓷瓶砸在了書卷上,再反彈了下來,咕嚕嚕地落在車廂的氈毯上。
姬鳳離速才放下手中書卷,抬眸朝著花著雨望了過來,風眸微微一眯,淡淡道︰「寶公公,本相和你有深仇大恨?
花著雨心底一凜,心想怎地一到他面前便失態了,當下靜下心來,恨恨地說道︰「左相以為我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嗎?你用人熊之計害得太子殿下入了監牢,害得他儲君被廢,害得他做不成皇帝,難道我不該恨你嗎?」若說以前花著雨還有些懷疑,如今卻是萬分篤定人熊之事絕對是姬鳳離所為了。他果然是支持康王的,眼看著康王要登基,整個南朝的大權己經落到了他整個左相手中了。
姬鳳離怔了怔,唇角一勾,冷然笑道︰「寶公公倒是聰明,這些的確是本相所為。」他倒是不再有所顧忌,「不過,你人雖聰明,識人能力卻太差,皇甫無雙他不配做皇帝。你對舊主如此痴情,真是難得啊。原來,這世間真有斷袖!看來,要你心甘情願跟著本相,還真不容易。」
第85章斷袖,咱倆斷斷
花著雨和中的拳頭緊緊一握,才按捺住沖上去狂揍的沖動,她抬眸嬌媚一笑,道︰「我也知道太子殿下不成器,但是也的確對太子殿下舊情難忘,不過,索性陷得不深,還沒有痴情到陪著他共赴黃泉。如今既然左相對我有意,我本身就是斷袖,倒不介意和左相也斷斷。」
姬風離顯然沒料到花著雨會這般說,他從臥榻上坐起身來,手肘撐在一例的幾案上,唇角譏誚揚起,眸光凜冽,「只可惜,本相並非斷袖!本相憐你是一個人才,這才將你從牢里提出來,日後你便乖乖呆在相府,不要有任何不軌之心!」
「承蒙相爺看得起,元寶記下了!」花著雨定定說道,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如今,她倍著皇甫無雙留在內懲院,的確是無用武之地了。少不得要到左相府了,所以,縱然心中極是恨,卻還是隱忍了下來。
「那就好!小寶兒倒是聰明人。」姬鳳離修眉輕揚,鳳眸忽然一眯,道,「不知小寶兒從成衣鋪買了什麼?」
花著雨听了姬鳳離這聲小寶兒,心中有些惡寒。听到他又提到了自己的布包,手指恩不住抓緊了,口中卻笑吟哈地說道︰「不過兩件衣衫而己,左相難道也感興起?若是想看,也無妨。」
姬鳳離懶懶掃了一眼,道︰「罷了,本相並不感興趣!」
花著雨聞言心中一松,抓著布包的手便忍不住松了松,也就一瞬之間,眼前一花,一段白袖在眼前掠過,布包已經到了姬鳳離手中。
「不感興趣並不說明本相不看,小寶兒你太大意了!」姬鳳離靠在臥榻上,手中托著布包,一抹戲謔的笑意從唇角漾開。
花著雨心中一凜,他怎麼忘了眼前之人,是何等狡詐之人,只怕自己緊緊抓著布包的小動作已經被他看穿了。她幾乎想沖上去奪回來了,但是心中卻明白,她恐怕不是姬鳳離的對手,布包很難拿回來。可是,她這布包里,放在在成衣鋪里買的女子用品,若讓他看見了,女子身份肯定要被泄露,該如何解釋呢?腦中頓時疾如電閃,把許多理由都想了個遍,卻听得耳畔傳來一道疑惑的聲音,「果然是衣服,小寶兒沒有騙本相。咦?這是什麼?」
花著雨抬眸,只見姬鳳離斜靠在臥榻上,手中拿著女子用的布條好奇地問道。花著雨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如果現在有一條地縫,她一定鑽進去。不過,好在她也是統兵多年的將鍕,鎮定心還是有的。眯眼打量著姬鳳離臉上的表情,只見他那張顛倒眾生的臉上,布滿了不解。水墨深眸中,閃耀著一絲疑感,很顯然,他不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
花著雨原本正擔心的不知所措,看到姬鳳離這祥子,一顆狂亂的心頓時平靜了不少,她淡淡挑眉說道︰「奴才還以為左相無所不知呢。這自然是用來包扎傷口的,很方便,左相如若想用,便拿去用吧!」
姬鳳離鳳眸眯了眯,勾唇笑道︰「看上去倒是好用,不過,本相又沒受傷,用這個做什麼?」他打開布包,慢騰騰地將東西放到了布包中,扔還給花著雨。
「以備不時之需啊!真的不用?花著雨好整以暇地說道。
「不用!」姬鳳離靠在臥榻上,支著下頜,淡淡說道,「既然你傷沒好,那這個藥你最好還是敷上,不然包扎也是白包扎!」
花著雨這一次可沒敢再拒絕,忙趴在地下,將方摔樟落在地上的瓷瓶。拿了起來。她靠在榻上,心中卻翻騰了起來,真沒想到啊沒想到,堂堂南朝左相,一手遮天的左相,被南朝無數女子崇拜戀慕的左相,怎麼也得有無數個紅顏知己吧,竟然不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不過,多虧了他的無知,她的女子身份暫時沒有泄露。
馬車在街道上逶迤而行,不一會兒到了左相府。侍從過來掀開車簾,花著雨抱著布包跳了下去。抬眸看去,朱紅大門,十八級漢白玉石階,門前兩尊踏球而立的石獅,只見相府還真是尊貴氣派。
這左相府,還真是說不出的氣派和尊貴。入了府,便隨了藍冰,到了一處幽靜的院落,據藍冰說,這里是他的居所馨園。姬鳳離沒有把她安排到一般侍衛居住的院落,倒是和藍冰居住在一個院落內,能和左相手下的三大名士之一居住在一個院里,是不是該感到榮幸?
夜色漸濃,月華皎皎灑下萬縷銀輝。
左相府也是京城有名的宅子,後面靠著一座小山,後園風景極佳,姬鳳離所居住的鳳園從後窗子里可以看到滿目的湖水和遠處的青山。
此時,姬鳳離凝立在窗畔,望著宙外的一湖碧水。湖面上栽種著睡蓮,一朵朵花苞似開未開,散發著馥郁的清香。
「相爺,那邊失手了!」銅手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稟告道,「溫小姐己經被蕭胤帶出了我朝,若再想救出,恐怕更難了。」
姬鳳離驀然回首,清雋修長的身形逆著月華,俊美的臉上乍然覆霜。
「如何會失手?」淡液的話氣里帶著令人膽寒的冷凝。
「原本就要得手的,可是听說東燕瑞王斗干金忽然出現,他們怕身份暴露,不敢戀戰,只得罷手!」銅手無奈地稟告道,「如此,恐怕委屈了溫小姐。」
姬鳳離沒有說話,淡淡月光流淌過他的面龐,在他的眼睫下投下一片陰影,眸中閃耀著意味不明的深沉。
「相爺,這個元寶你一定要留在府中嗎?他說不定是多北朝的探子,蕭胤在狩獵那晚,奮不顧身地救他,他一定和北朝有瓜葛。銅手疑感不解地問道。
藍冰在一側笑語道︰「銅手啊,正因為蕭胤奮不顧身地救他,相爺才會留他在府中。他這個探子可不是一般的探子,這個斷袖說不定也斷到北朝去了。我可是早听說,北朝歷代帝王,都有好男色之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