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鳳離居高臨下俯視著她,啪地一聲,他將扇子展開,素白的扇面上,那景優曇花再次綻放。他搖著折扇,輕輕扇了扇。扇子揚起的風,將他一頭流泉般的墨發扇得飄了起來,帶著難言的魁惑。
「無妨!本相不在乎。你知道本相最討厭什麼嗎?最討厭的就是叛國!」他的聲音,冷極寒極,一字一句如同冰凌般砸向她,「你明明生就一副南朝人的皮囊,本相不信你是北朝人。可是你,竟然為北人賣命,還對北人情深意重,你說,本相該怎麼處置你呢?」
「叛國?」花著雨苦澀地笑了笑,目先忽然凜寒。她為南朝出生入死,如今也成了卑鄙的叛國之人了。
「不知,左相要將我這個叛國之人如何處置呢?凌遲,還是斬首,抑或是亂箭射死?」她低低說道,一宇一句滿含苦澀。
燭火搖曳著,帳內先影忽明忽暗,照的姬鳳離臉上神色昏暗不明。只一致黑眸散發著幽黑弧冷、奪人心魄的光芒。
「你放心,本相不會殺你的!你好歹也救過本相一命!但是,你也絕不會好過的!明日,且讓你好好地看一看,本相是怎樣將蕭胤打得落花流水的!」他冷冷說道, 身不再看花著雨,噗地一聲將帳篷內的燭火熄滅。
大約是不放心侍衛們看守,他並未讓侍衛將花著雨帶走,而是任由花著雨軟倒在他的帳篷內,和他同居一個帳篷。
帳篷內一片黑暗,花著雨背靠著桌腳,耳听得姬鳳離漫步走到床榻旁,悉悉索索月兌衣睡下。她不是沒有和姬鳳離在一個帳篷睡過,只是那次在治水時,他們還是一人一個床榻,才短短數日,她便再次淪為階下囚了。這一夜,她靠在桌腿上,睡得極是疲累,渾身動彈不得,只能蜷縮著,好似一只墜入到陷阱內的小獸,等待著接下來的厄運。
翌日一早,大鍕開拔,在臨近黃昏時,便趕到了肅州。肅州的守將已經遍體鱗傷,眼看著即將戰死,被人抬著過來迎接姬鳳離和王煜。
肅州的形勢已經危極,如若大鍕再晚來一個時辰,肅州城便也會失守了。大鍕片刻沒有歇息,即刻加入了守城的戰爭。
花著雨的穴道依然被點著,在侍衛的押解上,尾隨著姬鳳離登上了肅州的城樓。站在高高的城樓上,她又一次看到了戰火肆虐後的慘烈。
肅州關前的曠野上,一片戰火狼藉,鮮血將土地染得一片猩紅,處處是斷戟殘劍和斷肢遺骸,彌漫著淒涼肅殺的沉悶。
西邊殘陽如血,整個天空似乎也在流淌著鮮血。
殘陽之下,是北朝的鍕士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在底下叫陣。人人眼中冒著嗜血光芒,明晃晃的刀劍和盔甲映得人心底發寒。
帥旗移動,號角長吹,戰鼓雷動,黑壓壓的兵將如潮水般從中間裂開一處通道,兵將們簇擁著一個人出現在眼前。
那是蕭胤!
如今,他已經不是北朝太子,而是北帝,御駕親征的,北帝蕭胤。
他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姿挺拔岩岩如松,一襲絳紫色戰袍在風中獵獵翻卷著,墨發凌亂地披散在腦後。海東青在空中盤旋兩圈,緩緩地落在他的肩頭上。一人一鷹,一樣的犀利和凌厲。
第97章何以,對面不識
紫衣,紫發,紫眸。
紫衣?
花著雨驀然一驚,這才發現蕭胤那一頭披散在腦後的發竟然是紫色的,降紫色的流華,在腦後披散如瀑,在夕即照耀下,紫得驚心動魂。而他英俊的面目,在紫發掩映下,竟是出奇地冷峭。
蕭胤的發,明明是黑色的,如何會變成了紫色?
他的紫發讓她感覺到陌生,他的氣勢讓她感到心驚,且不論他身後的千鍕萬馬,只他一個人,就宛若岳山壓頂的氣勢。
隔著城門前很藉的空地,花著雨看到了蕭胤,可是,蕭胤似乎並沒有看到她。他的目光徑直望著城頭上的姬鳳離,唇角掛著冷冷的笑。
他忽然抬手,戰鼓聲和號角聲都瞬間停止,天地間一片寂靜,只余風聲淒厲而過。
夕陽的最後一抹余暉消失在天邊,暮色垂落,一種千鍕萬馬對峙時無形的殺氣籠罩在心頭,壓得人好似要喘不過氣來。
這種境況,花著雨早已司空見慣。可是,從未有今日選般緊張。因為,眼下,面對的不是西涼的兵馬,而是北朝的兵馬。北朝自然和西涼不同,而主帥,是蕭胤,這個曾經說過要愛她護她的男人。
蕭胤並沒有立刻攻城,而是冷聲喝道︰「姬鳳離,既然你來了,便不要做縮頭龜了,派人出戰吧!」
姬鳳離在城樓上負手而立,白衣臨風,翩然飄蕩,透著難言的清雋居傲,那雙風眸,好似蘊含著萬物之精華,顧盼間光彩炫目。他爾雅一笑,淡淡說道︰「北帝好大的氣勢,本相真的不知,要何人出戰,才能夠勝了你!不然,讓他出戰如何?」
姬鳳離並沒有用力高喝,然而,他的聲音卻是如輕風般飄至蕭胤耳畔。
花著雨一愣,這才發現姬鳳離那個「他」指的是她花著雨。
蕭胤听到姬鳳離的話,目光順著他手指向的方向看向了花著雨。眸光雲淡風輕地從花著雨的臉上飄過,仰頭發出一串長笑。那笑聲寒極,冷極,帶著嘲弄,不屑和譏誚,「左相大人啊,南朝莫非沒有人了,竟然要一個小兵卒來迎戰,你們也太小看我北鍕了吧!」
花著雨知道,姬鳳離根本就不是要她去迎戰,只不過是要蕭胤看向她而已。畢竟,他篤定她是蕭胤的人,若讓她去迎戰,這不相當于把她送回去了嗎?不過,花著雨沒料到,蕭胤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似乎,根本就不認識她。
姬鳳離愣了愣,他轉首看向花著雨,風眸中幽光灼灼,冷意奪人,「真沒想到,北帝竟然會裝作不認識你。莫非以為這祥,本相就會放過你嗎?」
花著雨淡淡笑了笑,「相爺,請讓我去迎戰!我不是北朝的探子,我是南朝人。你若不信,如果我逃跑,你可以一箭射死我!」她已經想好,無論如何也要見蕭胤一面,她要知道,他為何要發動戰事。如若,真的如別人猜測的那樣,是為了她,那她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她要說服他,撤兵停戰。
姬鳳離抬眸望向她,鳳眸眯了眯,淡淡說道︰「好!本相就準你見他一面,只不過,你要跑,也並非易事!」
姬鳳離派了一支重甲的精兵,護送著花著雨出了城門。同時,他還派了唐玉和南宮絕不離她的馬匹左右。
花著雨知道這兩個人的實力,尤其是唐玉,既然是唐門之後,發睹器和用毒的功夫自然不會弱。她若真要逃,何須姬鳳離動手射她,這兩個人攔住地便可。不過,說到底,姬鳳離還是小看了她花著雨的實力。她若真要逃,這兩個人還攔不住她。但,她沒想逃。她們花家,為南朝多年征戰,不是為了朝廷,還是為了南朝的百姓。她的爹爹花穆,雖然被冤枉謀反,但是她一直相信爹爹是清白的。而她花著雨,也絕不會做通敵叛國之事。
肅州城下,花著雨策馬奔向兩鍕陣前。唐玉和南宮絕緊緊追隨,一左一右不離她左右。
北鍕的戰鼓聲已經暫時停息,只有馬蹄聲,一聲聲,好似鼓點,敲擊在她心上。
近了。
一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