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沉思片刻,緩緩說道︰「確實有,可從冰雲草的根睫中提煉汁液,寒氣更重,刺在人血管中,藥效更甚!」
「你們還記得那日皇甫嫣落水之事吧?當時她在我臂上刺了一針!」花著雨眯眼緩緩說道,思緒瞬間飄到了那一日。當時三公主皇甫嫣掉到湖中,她飛身去救,皇甫嫣卻趁機在她腕上刺了一下。毫無疑問,她就是被那一刺才中了冰雲草之毒。
當時她確實感覺到頭暈,後來三公主便讓御醫為她診脈。那時,她只是以為三公主想讓她眩暈,看上去不舒服,好讓那御醫診出她彼時並未有孕,因為當時姬鳳離是以她懷有龍嗣,才保住了她的。
因為後來她再沒有感到其他不適,那件事她也沒往心里去,可是萬萬沒想到,皇甫嫣不光是要那老御醫診出她假意有孕。原來,三公主當初的那一步棋,卻是一招不成,還有一招的。
「想不到三公主看上去那麼純善,竟然會做出這等事,難道,她願意她的皇兄日後無嗣?」康一拍桌子,冷聲說道。
花著雨越想越心寒,嫣然的眉宇間滿是壓抑的怒意。皇甫嫣應當沒有這麼重的心機,背後定有指使之人。而那個人是誰,她也心知肚明,畢竟,那個人曾經向她當面挑釁過。
泰看到花著雨神思不定,滿面怒容,寬慰道︰「將鍕無需擔憂,你體內的冰雲草量並不多,只是剛剛能診出來而已,對你身體並無大礙。如果量再大幾倍,恐怕……將鍕這一世就與孩子無緣了。」
「為何量極少?」平疑惑地皺眉,「這也怪不得王爺懷疑你,倘若真有人要害將鍕,又為何會將藥量減了這麼多?」
花著雨凝眉沉思,這也是她不解之處。看來她有必要去見皇甫嫣一面。這麼一想,花著雨驀然意識到,要見三公主皇甫嫣很難。以前在宮中,倒也不難,問題是如今她已經不在宮中。而在事情沒弄清楚前,她不想通過姬鳳離去見皇甫嫣,她想自己先把事情弄清楚。
「將鍕是要去見皇甫嫣一面吧!」平猜透了她的心思,低聲說道,「其實要見她也不難,這個月十八是浴佛會,三公主皇甫嫣的母後聶後如今在宮中佛堂禮佛,實際是被幽禁並不能出宮,到了那日,皇甫嫣必定會代母到皇家的庵堂皇覺庵去拜佛。我們可以到那日,伺機見她一面。」
花著雨點點頭,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
在南朝,四月十八日是各寺院的一個大節日。這一日,禹都城里大小幾十個寺院都有得道高僧和尼姑布水施粥。
皇覺庵位于禹都的東城郊外,坐落在半山腰處,四周蒼山為抱,綠樹環繞,景色分外宜人。皇覺庵歷來是拜佛之地,又是皇家尊崇的庵堂,經過數次擴建,即使是平日里也是香火鼎盛,更別說四月十八這樣的大日。
皇覺庵中的得道尼姑會在壇上**布水,京城里從達官顯貴到平民百姓都在這日前往皇覺庵,因為得水回去沐浴,可以驅邪氣除晦氣的。
花著雨扮成上香的平民女子,夾雜在人流中來到了皇覺庵,平、康和泰也雜在人流中,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她多年不在京中,這是第一次見如此盛會。她隨著人流來到皇覺寺正殿,上過香後,便來到了設壇布水的院落。院落內早已擠滿了香客,多是女子,都在等著布水開始。
在最接近布水壇前,有幾個軟羅帷幔圍起來的棚子,花著雨瞥了一眼便知這都是為皇族顯貴的家眷備的。康已經打探過,三公主皇甫嫣便歇在左數第二個棚子內,溫婉溫xiao姐在三公主旁邊那個棚子里,不過現在,花著雨遙遙看到她進了三公主的棚子里。
花著雨要見皇甫嫣自然是要避開溫婉的,只得在人群中等待機會。就在此時,浴佛會開始,有尼姑在高台上講完經,開始布水。好容易待布水完畢人流散去,皇甫嫣隨同住持代母到禪房去參禪,禁衛鍕和隨身宮女都侯在外間,花著雨這才得了機會避開侍衛從後面窗子里進了禪房。
在住持和皇甫嫣還沒有發覺她時,她便揚手點了住持的昏睡穴。皇甫嫣望著忽然噤聲倒下的住持,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時,花著雨已經移步到了她身前,伸手頭上遮面的面紗,輕聲說道︰「三公主,別來無恙!」
皇甫嫣一愣,霍然站起身來,凝望著咫尺之間朝著她微笑的女子,身子劇顫。
「你……你……你不是離開禹都了嗎,怎麼會在這里?你要干什麼,本公主要叫人了。」皇甫嫣紅唇哆嗦著說道,粉臉上青白一片。
花著雨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說道︰「公主,你覺得是我的手快,還是你護衛的劍快?」
皇甫嫣听皇甫無雙說起過,花著雨在戰場上是寶統領,殺敵勇猛,她原不信。那一日她跌落在湖中時,又親眼見她施展過輕功,知曉她確實武功高強。
雖然此時花著雨對她說話的語氣沒有半絲威脅,神情甚至是笑眯眯的,但是她心中卻生了絲懼意,紅唇哆嗦了片刻,終究沒敢出聲。
「三公主,我不會傷你的,你也知道我來是為了什麼事。」花著雨冷冷說道,「我今日來,只想知道,那一日在桃源居中,是誰讓你來下毒害我的。」
皇甫嫣聞言,睫毛一顫,挺了挺脊背,氤氳水眸中的懼色瞬間轉為一片冷凝之色,「是本公主,本公主就是看不慣你這個妖女要嫁給皇兄。你根本配不上我皇兄,今日就算你要殺了本公主,你也還是不配!」
平日里看上去嬌憨柔弱的皇甫嫣驀然狠絕了起來,這倒令花著雨始料未及,她微微蹙眉,冷冷一笑道︰「三公主,我和你皇兄般配不般配,不是你說了算的。而我,也根本沒有興致和你討論這個問題,我只想問你,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皇甫嫣冷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看花著雨,眸中滿是倔強和嘲弄。
花著雨清眸流轉,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皇甫嫣面前,冷笑著說道︰「看來三公主是不想說了。三公主也是個明白人,卻不想如此糊涂,看來,你是想要替別人背這個謀害皇嗣的罪名了,不知你皇兄知道是你害了他的孩兒,他會怎樣痛心呢!」
「你說什麼?」皇甫嫣驀然一驚,回首望向花著雨,杏目圓瞪,「什麼皇嗣?」
花著雨憐憫地一笑,冷然道︰「三公主不會真幼稚的認為我沒有懷龍嗣吧?我月復中的孩子被你下毒害了,那是你皇兄的孩子,你說你算不算謀害龍嗣,你親手殺了你的小佷子,你手上已經沾上了你佷子的血。」
「什……麼,你說什麼?不可能的!」皇甫嫣回首打量著花著雨,聲音忽然失了把握。
「為什麼不可能,難道你不知我已經嫁給你皇兄了嗎?我又不是不能生養,為何不能有孕?可是如今那個孩子已經沒有了,他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上,就被他的姑姑親自殺了,他何其冤?」花著雨一字一句聲嘶力竭地說道,說到孩子時,清眸中早已蓄滿了淚花。雖然這番話是說來騙皇甫嫣的,然而她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那個未曾謀面的孩兒,心中頓時悲慟難言。
皇甫嫣聞言,心中頓時亂成了一團麻,一下子跌倒在床榻上,顫抖著問道︰「你說的是真的?你當時真的懷有龍嗣?」
「是的,可是現在沒了,他是被你害死的!」花著雨冷冷說道。
「怎麼可能,那只是讓人瞬間眩暈的藥,不是毒藥。而且,我當時還刻意將藥量也減了半,怎麼會這樣!」皇甫嫣驚惶地說道。
「你從哪里弄來的藥?藥又曾經過誰的手?」花著雨冷然問道。其實她心中很清楚這藥是誰換的,但是她還是要從皇甫嫣口中听到。
皇甫嫣听到花著雨的問話,警惕地抬頭,輕聲道︰「我……我不會告訴你的。」
花著雨倒沒想到皇甫嫣如此義氣,冷然笑道︰「你既不願意告訴我也無妨,我早晚會查出來的。不過,我提醒你一句,你皇兄那里,你最好還是自己去解釋解釋吧。當日我被你下毒之事,他已經知悉。要知道謀害皇嗣,可不是一般的罪名,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幸免。」花著雨知道這件事只有皇甫嫣親自去和姬鳳離說,才會達到她想要的效果。
皇甫嫣原本就已經嚇得不輕,呆呆地坐在那里,臉色愈加蒼白。
花著雨瞧著她的神色,知悉自己此行目的已經達到,走到住持面前,解開她的昏睡穴,翻身從窗子里躍了出去。
……
勤政殿內,龍案一側的琉璃盞中,燭火已快要燃盡,燭身已化為層層堆簇的燭淚,凝成一片殷紅。內侍打開燈罩,還不及換上新燭,顫巍巍的火焰被窗子里吹進來的風一吹,燭焰輕輕搖晃了幾下,爾後無聲地熄滅了,只余一縷青煙。
內侍拿出火折子正要將新的火燭點亮,姬鳳離擺了擺手,道︰「你們退下去吧!」
內侍躬身退出,姬鳳離坐在椅子上,窗外是清冷的月色,如清輝照影一般照映進來。在春暮的夜晚,這月光透著幾分噬骨的寒意,冰冰涼涼地沁在心間。
他從貼身的衣襟內拿出一個香囊,借著窗外的月色,他隱隱看到香囊上素白緞面上的女圭女圭,白白胖胖的,身上穿著紅紅的肚兜,黑黑的眼楮笑眯眯的。他伸指一點點撫過女圭女圭的笑臉,心內五味陳雜。
當日,他收到她托弄玉送來的香囊,看著那粗略的針腳,拙劣的繡功,心內竟然一片蕩漾。他知悉她不擅刺繡,卻還是為他做了香囊,心內怎能不喜。再看到這個女圭女圭,他更是心內喜歡。那時他以為,她是喜歡孩子的,也想和他要一個孩子。可是,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呢?難道當初他誤會了她的意思?倘若不是,為何她當初要送他這樣一個香囊,難道故意繡一個女圭女圭氣他,告訴他她永遠不會和他生孩子的?
她是這樣無聊的人嗎?
姬鳳離的眉頭越皺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