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田妞睡得迷迷糊糊之間,感覺脖子上傳來了粗重灼熱的呼吸聲,氣息的熱度有些燙得嚇人,燙得她有些受不了,整個人也都清醒了過來,她轉過頭看著身邊的人,本能的伸手去撫模他的額際,果然一入手就是滾熱燙手的溫度。
軒轅絕發高熱了…
田妞的腦海浮現起昨晚的事情,目光看向了那軟榻方向,臉色有些懊惱,昨晚他竟讓她穿著衣服,而他卻月兌了衣服直接著涼。
看來冬天這種時候,還是不能做這種傻事。
軒轅絕睡得有些暈暈沉沉的,很不舒坦,但是見田妞坐起身,他又下意識的伸手去摟她的腰,夢囈一般的說道,「陪我再睡會兒。」
田妞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氣,替他掖開了一些被子,湊到他的耳畔道,「我一會兒陪你睡。」說完,她就扳開了他的手下床了,穿好衣服,她拉開門朝已經等候在門邊的木靈道,「端盆溫水來。」
木靈領命去了,不一會兒,端了水進來,田妞關了門,坐到床邊,以絲巾替軒轅絕抹了額際上的細汗,又再解開了他的外袍做著暫時的物理降溫,軒轅絕半睡半醒之中被她弄醒了,睜開一雙明顯沒有精神的眸子問道,「我生病了嗎?」
「是啊!你才知道啊!」田妞沒好氣的看著他。
「難怪我一直睡不好。」軒轅絕仿佛恍然大悟似的。
「真遲鈍。」田妞說了一句,繼續手中的動作,等將他上身都抹了一遍,替他掖好被子說道,「給我躺好了,我一會兒讓管家去藥行抓一副藥給你,早朝就別去了。」
「我的身子還沒有這麼弱。」軒轅絕抗議道,心里卻很開心被她當小孩子按排著。
田妞瞪了他一眼,「是誰昨天晚上逞能,逞英雄的?這就是逞能的後果。」
軒轅絕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眨眨眼,一張俊臉因為發熱,而白里透紅剎是好看,田妞見他這副可憐樣,不再刺激他了,而是端著水出門了。
很快府王的人都知道少王爺生病了,老王爺排人寫了一份請假的折子遞上去,王妃也準備了清粥小菜端進來,嘆氣道,「這一年到頭身體都很好,怎麼偏偏在入冬的時候病重了。」
「可能是昨晚夜風太大把窗子吹開了,沒蓋好被子吧!」一旁的田妞解釋道,沒來由的心虛。
「是啊!這種天氣就是要關好門窗睡覺,下次可得記住了,臨睡前檢查一遍。」
「我知道了,娘。」田妞忙點頭道。
半個時辰之後,田妞端了一碗藥進來,軒轅絕一副弱樣子躺在床上,此刻無聊的他,還在看書,田妞好笑道,「這會兒你還看得進書啊!」
「看得比平常慢了一些。」軒轅絕放下書,聞著空氣中的苦藥味,皺了皺眉道。
田妞把藥端到他面前,「來,藥涼了,可以喝了。」
軒轅絕擰著眉接過,一口就吞了下去,一張俊臉皺在一起,田妞忙給他遞了一顆甜棗,助他解苦,想不到他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竟然也怕喝藥啊!
這一天,田妞留在了王府照顧軒轅絕,他倒算乖,乖乖吃藥,呆在房間里陪著她說話,高熱到了下午就好點了,但是田妞也不能放松,守著他,一會一會兒給查查體溫,細心的讓軒轅絕覺得,這病生得久點才好。
傍晚時分,有個侍衛進來稟報事情,田妞退了出來,這才剛剛離開不久,再次回來的時候,發現床上的軒轅絕竟然不見了,她模了一下床還是溫熱的,看來是剛離開不久。
田妞焦急的尋問了家丁,才知道軒轅絕出府了,好像急趕著去做什麼事情似的。
田妞氣得咬牙切齒,明明叫他躺著的嘛!竟然這麼不听話,她轉身就追了出去。
軒轅絕一出府,門外已經停了一輛厚重簾子的馬車,只見他身著白狐裘袍的身影坐進了簾後,讓趕車的常青立即趕車,田妞追出來的時候,馬車已經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田妞有些氣惱的剁了剁腳,內心充滿了擔憂,他這麼急著趕去哪里?
軒轅絕的馬車一路奔向了南街,在重重的夜幕之下,走得很快,去得卻是宸王府鷹騎所在的軍營方向,半個時辰的急趕路,只見兵營方向的火把在夜空下像是盛開的白花一般,照亮著那一片的天空。
馬車停在了兵營旁的一個別院里,軒轅絕掀簾而下,沉步邁向了大廳的方向,走到大廳面前時,繞過大廳走進了一旁幽黑的沿廊,隱隱听見了有人在大罵的聲音,「你們是什麼人?你們為何要抓我?放開老子。」
「不想死就給我安靜點。」有人低喝道。
燈光下,只見鐵柱子上綁著一個獨臂男子,年約五十多歲,一身褐色的錦袍忽略他粗聲粗氣的聲音,也算是極儒雅,那雙虎目怒瞪著前方兩個中年男子,「你們抓我干什麼,我招你們惹你們了嗎?我要告官府,你們欺壓平民老百姓。」
就在這時,一道清雅的聲音從門外飄進來,「你真得是平民老百姓嗎?」說話間,燈光下,一抹俊雅尊貴的身影邁了進來。
被綁在柱子上的男子看見他,面色一驚,「你是誰?」
常青從旁邊拿了一把椅子過來,軒轅絕掀袍一坐,嘴角微微揚起,「張玉,這是你現在的名字,挺文雅的,可這並不是你的真名,你的真名叫張雄。」
張雄的面色一驚,驚恐的看著他,「你到底是誰?抓我來干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想請你來了解一段往事。」軒轅絕掀眉道,臉色在燈光下略有些蒼白,但那雙眸子卻厲光閃爍,極其威懾。
張雄的臉變得驚世駭俗起來,他掙扎著叫道,「我不認得你,放開我,我們沒什麼可談的。」
「有,我們談談你的舊主紀非凡。」軒轅絕直截了當的說出了這個名字。
張雄的臉色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頓時青了,「你…你說什麼?什麼紀飛凡,我不認識…你問錯人了。」說話間,他的身子卻顫抖了起來。
「你的舊主慘死二十幾年,而你,你活得卻滋潤舒服,從一個渾身戾氣的將軍,變成如今儒雅的商者,即便你改頭換面,改變性格,可你依然抹殺不了你犯下的滔天罪行。」軒轅絕的聲音略有些沙啞,還透著一絲無力,可他說出來的每個字,都令張雄尤如跌進了萬丈冰窖一般,整個人禁不住的顫起來。
「二十年前,你拿了朝延的撫慰金,離開京城,下了江南,開了一間小小的鑄劍行,可在一年之中,你的劍行卻壯大起來,先後接下了官府的營生,你改名張玉,兩年之後,你成了江南最大的鑄鐵商,你的商途順風順水,一路高升,別人都以為你有本事,可誰會知道,給你開路的卻是當年赫赫有名的將軍,雲震天。」
「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張雄怒看著他,以為這段埋葬了二十多年的前塵往事早就不存在了,沒有人會記得了,可此刻,卻听到一個二十出頭的白面小子說出來,他怎麼能不震驚?他來京城談生意,半路被人莫名其妙的抓到了這里,還沒有弄清楚處境,就猛然听見了這樁舊事,叫他如何不膽戰心驚?
「你听好了,這位是我們宸王府的少王爺軒轅絕。」
「你…你是軒轅榮的兒子?」張雄瞠目結舌的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華貴青年,結巴道,「你…你要干什麼?…你為什麼知道當年的事情?」
「我要知道當年你是如何陷害紀非凡的全部過程。」軒轅絕目光冰冷,字字如刀。
張雄整個人跌坐下去,他強辮道,「你胡說,我根本沒有害誰,我也是那次戰爭的受害者,你沒看見我斷了一臂嗎?你要真有本事,就應該知道我這條手臂是怎麼斷的,為誰而斷的。」
「的確,一條手臂換回一條命,值得了。」軒轅絕冷笑一聲。
張雄驚恐的看著他,張了張嘴,卻一時說不出話來,「你…」
「張雄,當年紀候爺對你如何,你心里很清楚,這麼多年了,你真得一點兒內疚之情都沒有?」
「我…」張雄猩紅著一張眼眶,一行悔恨的熱淚滾了出來,他嚎淘大叫道,「我該死…我該死,我對不起紀候爺,我對不起他們一家人,我對不起他們…」
「那你可曾想過替紀候府翻案?」
「翻案?」張雄瞠大眼楮,一時之間完全愣住了。
「對,翻案,替紀候爺洗刷逆黨的罪名,還紀家一個清白。」軒轅絕目光堅定的問道。
「王爺,我久仰您的大名,您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可是,我上有老下有小,你讓我站出來說當年的事情,不是要滅我全家嗎?」張雄悲痛道,臉上的悔恨之意十分明顯。
軒轅絕的目光冷若冰霜,「你上有老,下有小,那你可曾想過紀候爺當年一家老小是如何慘死的嗎?他背著逆黨罪名已經二十年,這個罪名有多重你知道嗎?」
「我…」張雄啞著嗓子,看著這個年輕的王爺,看著他雙目因憤怒而染上的冰霜,他竟生出了畏懼之感。
「你考慮清楚吧!這案翻也得翻,不翻也得翻,你沒得選擇。」軒轅絕說完,重重起身,卻因為坐了太久,而腦袋一時發暈,整個人晃了晃,常青見狀,立即扶住了他,「少王爺,我們回府吧!您還病著呢!」
張雄震驚的看著被扶出去的軒轅絕,內心更感到一陣的羞愧,沉著眉,一時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之中。
門外,常青扶著軒轅絕坐進了馬車,一路快馬加鞭的驅車回府,回到府上的時候,田妞在房里已經等得心急如焚了,看見被常青扶回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軒轅絕,她一肚子的火也只得強行壓下去,撫模著他滾燙的額際,忙將整備好的冰水扶在他的額際,替他降溫。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軒轅絕伸手握住她的手,抱歉道。
田妞卻是理也不理他,一張臉黑得跟個鍋底一樣,只感扯開他的胸口的衣襟,用溫水替他擦身,軒轅絕見她真得生氣了,有些無辜道,「你也不問我去干什麼?」
「天塌下來,在我心里也沒有你的身體重要。」田妞悶悶的回了一句。
軒轅絕被堵得無話了,只能用一雙迷離的星眸凝視著她,感受著她在胸口的搓揉,令他感到胸口沒那麼難受了。
有的人,三年五載不生一場病,但生起病來卻是來勢洶洶,難于阻擋,軒轅絕這病就是這樣的,下午已經退下去了,這會兒又熱起來了,王妃也睡不著,過來守著他,軒轅絕倒是擦完身子,就睡了過去。
「妞兒,要不,你也去睡吧!去客房睡,讓丫環守著。」王妃見田妞疲倦的模樣,叮囑道。
「娘,我沒事,讓我來守著他吧!你們先回房去睡。」田妞說道。
「哎,讓木靈到房間里來睡吧!也好有個照應。」
「不必了,我能應付的,他這一睡,可能要睡上幾個時辰。」田妞說道,看著安靜睡著的軒轅絕,內心也舒緩了不少。
退下了房間里的人,田妞靜靜的凝視著睡著的軒轅絕,听著他時而輕淺,時而粗重的呼吸,心在刺痛著,以為這個男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但想到他也是人,也是一個血肉之軀,也會生病,會脆弱,這個時候,就讓她來照顧他吧!
這一夜,田妞時而睡著,時而醒著,醒來之後,第一時間去模他的額際,到了後半夜,空氣流通,加上藥效起了作用,燒又退了一些,田妞再次安心的睡了過去,第二天一早,她感覺有人給她掖被子,她猛地驚醒了,看見軒轅絕溫柔的面容正盯著她瞧,田妞忙往嘴角抹了一把,還好,沒有流口水,她坐起身,伸手模了一下他的額際,軒轅絕微眯著眸,像個小孩子一樣任由她模。
「嗯,沒這麼熱了,你給我听好了,今天哪也不許去,給我在家里養病。」田妞命令道。
「尊命。」軒轅絕乖乖的點頭。
軒轅絕連續三天請了病假,這不免引起了朝堂上的議論,不過,在朝堂上,有的人卻是十分開心,那就是鳳啟之,軒轅絕沒上朝,也讓他沒了競爭對手,好幾件要事都被他謀劃到了他手下的人做事,這樣也替他撈了不少的好處。
只是鳳啟之一味的替自已培養勢力,卻沒有發現軒轅逸珠冠下那雙眼楮閃爍著懾人寒芒,沒有軒轅絕的朝堂,就是鳳啟之的天下,這對軒轅逸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