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敢小瞧虛祖學院里面的任何一個人,哪怕他看起來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離開這個世界的垂垂老者。
在老頭的目視下,一眾學員自然而然地排成一長列魚貫而入,在分外空曠擺了密密麻麻一片桌子的禮堂里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沒有一點多余的聲音。
方才老人那直接在人心里說話震懾心神的手段讓學員們再也不敢造次,也讓他們明白自己只是一個還沒有進入學院的普通人,不進虛祖學院就什麼也不是——
這些往常考核失敗落第的人中不乏心氣極高的人物,他們是不考入學院不罷休的。彼此之間也明里暗里常常較量,甚至還有好事者排了一個類似于高手榜的名次,因此榜中前列不免就自視甚高,有些瞧不起別人來了。
柳蘇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琳娜和伊芙蕾雅就留在考場外邊等他。伊芙蕾雅一听要離開柳蘇就有些害怕和生氣,鼓著腮幫哼哼著不說話,在柳蘇答應了回去以後帶她去城南玩才勉強答應和琳娜呆著。
考場中氣氛肅然,柳蘇也靜了靜心神,他倒是沒有多少緊張,只是這麼多人在一個考場中一起考,終歸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這時一眾考生都已經坐好了,一個其實桀驁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環視了眾人一眼,厲聲道︰「考試!」
他話音一落,宛如平地起了一個霹靂,震得空曠的禮堂里嗡嗡作響。
中年人顯然很滿意這種效果,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沓試卷,想了,另一只手就把剩下的一沓也拿了起來。
這就要開始了?
在座的考生們急忙把各種考試用品拿出來,然後他們就看到那個監考老師就像是瘋了一樣把手上的試卷都扔到空中……
你見過高考完的高三生把摧殘了自己三年的書和試卷都從樓上扔下去的人間勝景麼?這極其相似的一幕讓柳蘇不由得生出一份他鄉遇故知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怪——
而其他考生,則是完全接受不了眼前這一幕,呆呆地看著中年人和漫天飄灑的羊皮紙。這種感覺,就好比你去素喃工坊讓工匠們給你做一件武器對方二話不說先把自己的鐵匠爐砸了;就好比你去魔法師公會想進行魔法師等級認定會長把所有的魔法師喊來直接說以後這世界上就沒有魔法師了;就好比你去貝爾瑪爾公國看到貴族們不度假了,你去德洛斯帝國看到街上沒人決斗了……
就是這麼荒謬!
就是這麼讓人抓狂!
就在有人幾乎都忍不住要起來抗議的時候,他們看到那個中年人動了。
確切地說是他的手動了!
像三月的柳絮一般無處不在的試卷突然就靜止在了空中,而在它們的間隙里,金色的光線就好像蔓延的蛛網一般把所有接觸到的東西都黏住,然後在瘋狂地向下一個延伸!
金色的大網很快就籠住了大禮堂的整個穹頂!
而在那些網的節點上,八百三十七份羊皮紙試卷靜靜地停留在那里,就像被蜘蛛獵捕住的小動物一樣與世無爭……
考生們幾乎都已經石化了,柳蘇忍不住問了下旁邊一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的考生︰「虛祖學院就是這麼……發試卷的?」
那人猛然轉過頭,顯然還沒有從震撼中走出來,喃喃自語道︰「這麼大的念氣羅網,這麼大……」
能夠容納八百人考試的禮堂有多大!
柳蘇想起以前風動有一個手下,丟出來的念氣羅網也就堪堪能籠罩住一個人的身周。而這可是八百個人啊!那眼前這個中年人的念氣該有多深厚!他的境界該有多高!
想明白了這一節,他,不,所有人再看那中年人的目光就完全不同了,滿滿的都是敬畏,羨慕,以及尊敬。
中年人雙手招了招,念氣羅網緩緩下落,試卷不偏不倚地落到各個考生的桌子上,接著他擺了擺手,仿佛剛剛干了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考試開始!」然後就翹起二郎腿來坐下,竟是再也不看講台下一眼了。
眾人急忙伏案執筆,細細地看手中的卷子。柳蘇也靜下心來,他大致看了看試卷,發現洋洋灑灑好多題目,且大部分是論述題,考的都是一些基礎的知識。
基礎就意味著駁雜,各個方向都包括了在內。柳蘇不敢大意,急忙開始瘋狂地答題。
饒是他經歷了前世應試教育的陶冶,在做完最後一道題的時候還是頭暈眼花。不過題雖然多,但畢竟招收的是基礎學院的學員——即便好多考生早就超出三級這個點了——柳蘇一路坐下來,竟然只有幾道題細細思索了幾遍才給出了答案。
這寥寥幾道在如山如海的題目里自然微不足道,因此柳蘇很是有些自滿,活動活動了筋骨,就準備交卷了。
而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動作,柳蘇發現一道清冷的目光朝自己看來,他轉頭一看,是一個滿臉月兌不去的稚氣的小女孩,竟然也是把卷子疊起來,準備交卷了。
這個小女孩眼神中有一些不自然的想裝出成熟的感覺,看在柳蘇眼里,不由得就覺得有些有趣,因此他笑了笑,自以為傳遞了善意。
誰料原本表情就不好看的小女孩看到他的笑臉色更加陰沉,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
她這一拍桌子不要緊,整個考場的考生頓時都把目光投到了這邊。
這些目光里有驚愕,有不解,更多的是一種喜聞樂見準備看熱鬧的情緒,柳蘇感覺有些尷尬,他突然想到方才那個****的中年教授似乎還在上面,古井無波的臉似乎抬了抬眼……
小女孩也意識到了這個場合不一般,不由得有些羞憤,臉上紅艷艷得好像一顆小隻果,不過眼神卻是充滿了怒火,她再也不看柳蘇,拿起卷子就往講台上走。
而柳蘇搖了搖頭,很不解這個小姑娘哪來的無名怒火,也站起來準備交卷子。
他放慢了腳步,特意沒有趕在這個別扭的小姑娘前面,兩人一前一後交了卷子之後,離開了教室。柳蘇擔心伊芙蕾雅不高興,因此出來後就又走得快了幾分。這時前方的小女孩突然站定了轉過身來,忿忿地說︰「你為什麼能做這麼快?」
「題目這麼簡單……我做得也不快呀!」
柳蘇說得倒是實話,這種純靠記憶謄寫的考試他確實不太喜歡,雖然這一世的軀體記憶力比之前好了太多,但是還是比不上前世那些班里的大學霸們。
听到柳蘇的話,原本臉色有些和緩小女孩再度蒙起了寒霜,她冷冷地說︰「你也不必刺激我,分數出來之後一切自有分曉。看在剛剛你沒和我搶第一個交卷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不過筆試第一一定是我的,我們下午見!」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就轉身離去,徑直走出了學院的正門,柳蘇不禁有些啞然,這個女孩好勝心也太強了,而且那種好像理所當然自己就應該是第一的性格,著實讓人敬而遠之,喜歡不起來。
有一種人的驕傲,果然是驕傲到骨子里的。
這時候出來的考生就柳蘇和那個小女孩兩人,伊芙蕾雅眼尖,遙遙地就看到了他,蹦蹦噠噠地跑過來抱住了柳蘇的腿,柳蘇模了模她的腦袋,她後面的琳娜走過來就問︰「怎麼樣,題目難不難呀?」
柳蘇撓了撓頭,說︰「還蠻簡單的。」
「走,請你吃串兒去!」
…………
…………
考場里,那個中年教授看著手里的兩份卷子,不耐煩地搖了搖頭,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聲音咕噥道︰「每年都是這樣,一年不如一年。」
他翻看的是第二份交上來的試卷,看了一遍大概是覺得乏善可陳,就扔一邊看第一份,看著看著,他那沒有表情的臉突然皺起了眉頭,然後用極快的速度又撿起第二份對比著,眉頭越鎖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