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本少爺的身手怎麼可能會空手而回!」
一只棕色皮毛的野兔「撲」的一聲被丟到火堆旁,「木頭」翻了一下兔子道︰「一劍斃命……抓只兔子你也要用劍,真服了你了!」
「反正都要殺……再說,一直動來動去的不好抓!」
「打暈不就得了?」
葉曼青沒有理會他們兩人的話,她看了眼橫尸在地的兔子,艱難地問到︰「這個、你們誰會弄?」
爭吵聲一下斷了,那抱劍的男子蹲,理直氣壯道︰「本少爺當然不會!」
「很好,我也不會。」
「你一個姑娘家竟然不會?!」
「……」
葉曼青嘴角抽抽,廢話,她從小到大還沒自己做過飯呢!
「那怎麼辦……難道要生吃嗎?」
「別吵了!我又沒說我不會。」
「木頭」拎起兔子的耳朵,走到泉水邊,順著山壁的小溝引了一道淺流。他在腰上一模,忽然轉頭道︰「強盜,把你的劍給我用一下。」
「做什麼……」那抱劍的男子剛走了兩步,忽然驚道,「你不會是要用我的寶劍來剖兔子吧?!」
「那當然!誰叫你把我的包袱搶走了?東西全在里頭呢!」
「你……你等等,我去拿包袱!」
話音還在空中打著轉,那人「嗖」的一聲已竄出老遠。葉曼青張著嘴,半晌沒反應過來。這世上,居然真有「輕功」這種超乎常理的能力存在啊?
「姑娘,姑娘?」
葉曼青猛地轉頭,那人正抓著兔子,突然撞上她的眼光,錯愕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泛起︰「方才讓姑娘見笑了。我這位朋友其實……人不壞,就是性子……」
許是火光不夠亮,葉曼青仍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覺得那雙眼楮柔和中帶著暖意,叫她不自覺放松心神。她逸出淺笑︰「說了這麼久,還沒問過尊姓大名呢!」
那人一愣,窘笑道︰「是……敝姓木,名懷彥,草木木,從心懷,三底彥。」
葉曼青暗自拼著這幾個字,她還記得當初阿默寫的字她完全認不出,到底她是真文盲了還是——
「能把你的名字寫給我看看嗎?」
木懷彥怔了一怔,便放下手中的兔子走到她身旁,撿了塊碎石在地上寫起來。他的姿勢端正中帶著閑適的氣度,看著很是賞心悅目。葉曼青探頭一瞧,登時哀嘆。那幾個字形體優美,好似飛天舞者舞動一般。只可惜,她半個也不認識。這下倒好,真成文盲了……
「不知姑娘芳名?」
木懷彥的表情很認真,但葉曼青就是莫名想笑,這樣的話該是那種自忖瀟灑的書生講的,從他口中說出來,怎麼听怎麼別扭。
「咳,葉曼青,樹葉的葉,曼妙的曼,青色的青。」她忽然有些恍惚,來到這里後,這是她第二次說出自己的名字。說起來,似乎她都沒有告訴過阿默她的名字。她不禁恐慌起來,以後,她該怎麼找到阿默?除了手腕上的那片碎布,她一點線索都沒有。連阿默的名字也是她隨意取的。那個時候,阿默明明有把他的名字寫下來的,那些筆畫是……
「葉姑娘?」
「啊,哦,不知你那位朋友叫什麼?」
木懷彥頓了一下道︰「在下也不清楚,等他回來再問吧。」
剛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只見一個包袱凌空飛來,正好落在木懷彥懷中。
「吶,東西還你了!除了饅頭什麼都不少!」
木懷彥道︰「你賭輸了,以後不要再跟著我了!」
「不行,我反悔了!」那人好整以暇地伸個懶腰,拍拍身上的塵土,「怎麼,生氣啦?那咱們來打一場!」
說著他就要拔劍,木懷彥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便打開包袱,翻出一個黑色的小袋。他解開束繩,探手模出一把小巧的連鞘匕首。那匕首泛著銀色的光澤,約莫指寬,不過手掌長,看著精巧異常。
「誒,你這破包袱里還有這東西?」
木懷彥沒有理他,把匕首洗淨,動作靈巧地在兔子的四肢腕口上各劃出一道開口,將兔子剝皮剖月復清洗。又取了根直長的樹枝剝去表皮,將兔子串好。
葉曼青兩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卻見木懷彥又從那小黑袋子中拿出一個小瓶,倒了一些東西抹在兔肉上頭,抹好後才把兔子架到火堆上頭。
等他把這些動作完成洗完手坐下時,葉曼青才嘆道︰「木懷彥你好厲害呀!」
木懷彥淺淺笑了笑,邊上那人卻突然探手去抓他放在身側的匕首。這番舉動太過突然,葉曼青只覺眼前一花,就見木懷彥隨意地扣住那人的手腕,笑問道︰「做什麼?」
「沒什麼,就想看看你的匕首。」那人輕輕掙開木懷彥,模著懷中的劍鞘道。
「要看直說啊,你是搶上癮了嗎?」木懷彥把匕首拋給他,又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一愣,突然笑開︰「你總算想到問了麼,真不容易!本少爺姓齊名楚,號玉劍風流!」
「沒听過。」木懷彥轉身對葉曼青道,「葉姑娘,我這位朋友叫齊楚。」
葉曼青呆愣愣點頭︰「啊……是……」
「齊兄,這位是葉曼青葉姑娘,樹葉的葉,曼妙的曼,青色的青。」
齊楚扶額大嘆︰「真受不了你這木頭性子啊!葉姑娘,你說是不?」
葉曼青憋著笑指指架上的兔肉︰「兔子快烤焦了。」
木懷彥正經的表情一下崩塌,急忙忙給兔肉翻身。
不多久,雪白的兔肉就變成淺金色,滲出的油汁滴在火堆中,時不時激起一蓬火花。濃郁的肉香在空中飄散,勾動胃腸的饞蟲蠢蠢欲動。
葉曼青模模咕咕叫的肚子,邊上的齊楚大聲咽了咽口水。
眼看著木懷彥又從袋子中拿出一個小瓶在兔肉上均勻撒了一遍,齊楚怪叫道︰「木頭,你那袋子里到底裝了些什麼?」
木懷彥指著那兩個小瓶道︰「菜油和鹽巴——行走江湖的必備之物。」
葉曼青點點頭,她們定向越野的老師就講過,野外生存就得把這些東西帶齊全。可惜她從來沒有真正在野外用過那些,基本上,她們都會帶上一大堆干糧類食品。
齊楚嗤笑一聲︰「說得好像你是個老江湖一樣!不過是跟女敕木頭!」
「師傅也是這樣說的。」木懷彥微笑著翻動兔肉。
齊楚哼了一聲,低頭把玩著那把匕首。他輕輕拔出匕首,只見刀身雪亮,看著竟似是通體鍍銀而成。齊楚的臉色微動,神情透著幾分奇特。
另一頭,兔肉已經考得差不多了,木懷彥正把架子移開,又往火里添了些柴火。齊楚甩手把匕首扔過去道︰「木頭,你的菜刀來了!」
木懷彥把洗淨的葉子攤在地上,一手握著匕首,輕巧地在兔身上劃動幾下,便削蘿卜般將兔肉從樹枝上一塊塊切下。那小巧的匕首隨他的手掌翻飛,冒著油脂的兔肉整整齊齊地在葉子上碼了一圈。他剛撿了了幾塊後腿肉包好遞給葉曼青,齊楚就跳過去抓起一大塊肉便往嘴里丟,不想兔肉正燙,直把他燙得直抽氣。木懷彥揚唇一笑,包了一大半給他,隨後才撿著剩下的兔肉慢慢吃起來。
盡管已經饑餓難忍,葉曼青還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兔肉,略帶腥氣的肉質此刻吃來卻是美味至極。這些天來,她的伙食倒是慢慢改善了,從開始的野果充饑到饅頭,現在竟然可以吃到肉質品,她真該為此慶祝一番,因此更要慢慢品嘗。對于現在的她來說,明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好好享受這一刻,才是最重要。
齊楚不知是舌頭被燙到了還是怎的,吃相也是斯斯文文的,完全看不出先前那番狼吞虎咽的樣子。
葉曼青的目光轉向木懷彥,他的動作簡直可以說得上優雅,襯著他柔和的微笑,看著竟有幾分虔誠的意味。只是,對著食物虔誠……唔,作為饑餓一族的葉曼青,可以稍微體會到那種心情。
他們三人安安靜靜地吃完東西,木懷彥把殘骸收拾了一下,同剝下來的兔皮一起埋在草叢下。他把匕首洗好擦干,連著那兩個小瓶子一同裝進袋子中,又把包袱中的衣服細細疊齊綁好。
葉曼青看著他這些舉動,腦袋中禁不住浮出「居家好男人」這幾個字眼。她晃晃頭,便覺睡意上涌。
「葉姑娘今後是要往哪里去?」
葉曼青迷糊的神智清了點︰「我要去……中鴻城。」她同況風華她們約好的,明日午時在中鴻城門口踫面。
「正好,我們也要去中鴻城!」齊楚邊剔牙邊道,聲音都含含糊糊的。
木懷彥頷首道︰「是啊,葉姑娘不嫌棄的話,可以與我們同行。」
「那麻煩了,葉曼青先謝過二位。」
葉曼青精神稍振,能與他們二人同行自然再好不過。不說別的,單是安全上就不用再擔心。經過那魏老三一鬧,她真是心有余悸。這段時間來她盡力謀劃甚至是拼命,無非是為了求活。但她一個女子,在這樣陌生的世界,能夠做的真是少之又少。
身若浮萍……天知道她有多討厭這個詞,但這實實在在就是她如今的寫照。
既是浮萍,那她努力抓住經過身邊的每一根稻草,也不算太過分吧……
她眯著朦朧的睡眼,看著火堆另一頭的木懷彥,那張依舊模糊的臉龐笑意清淺,讓她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這個人,似乎怎樣也無所謂啊……那麼,她卑鄙一點,也沒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