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中如一朵蓮的盛開,點一盞燈,暖一座城,長安河畔,你可仍會記得,六月的金柳,去年此期,回響的那幾步足音?它們仿佛近了,又越行越遠。我們抓不住,這越行越遠的時光。可是依然清晰,你留下的那一道影,他們被雕刻進了歷史。
匈奴人潰圍而出,難道事情就這些完了?戰爭結束?還遠遠沒有結束,我們在後面追殺,他們在前方奔跑。這是他們的地盤,難道就任我們宰割下去?從我們一方來說,雖然使他們沖了出去,但戰果同樣豐碩。
一是狠狠打擊了飛盧軍的囂張氣焰,因為他們沖鋒最前,損失最大,幾乎喪失了一半的戰斗力。而左右賢王的軍隊,前期損失不大,但因為精銳沖刺在前,他們殿後的一部分,幾乎是算遭到了殘殺,有些意志不堅者已經繳械投降。還有躲在不遠處的同盟軍,雖然實力未損,但隨時有可能撲過來時,卻不是對準我們,而是他們原來的主子匈奴人。
要知道,在草原上,誰力大為王,誰就可以號令群雄。這邊地勢崎嶇,正在我們有些得意,以為匈奴人是自尋死路時,卻發現了不妙情景,那林子後面,突然又竄出了一撥人,他們在這幫落敗的匈奴人身後,突然放出了響箭,向我們襲來。
我就在這時候受了傷,要不是我同伴眼快手疾,今天我小命就要丟在這里,他在我旁邊推了我一把,可是我已經不能完全閃避,左手肩胛骨上中了一箭。接著一個附近的匈奴人,又趁機的手起刀落,還好我還有意識,右手一刀掄回去使他沒有得逞。
他看到偷襲沒有得逞,一下子閃開,正想追隨他的大部隊而去,卻被趕上來的我們的營將斜刺里沖了過來,一槍的挑于馬下。這是我遇到的最殘忍的第一次,他還沒有完全倒下,但已經喪失了反抗能力,主將狂呼著我給他補刀,我握刀的手顫顫發抖。「這是命令,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剛才他差點就結果了你。」不遠處另一個匈奴人,也許是他的兄弟,突然沖將過來,想把他給救起逃跑。他先是一箭射了過來,這次我們的營將沒有注意到他,被他偷襲差點成功。
在黑夜里,一些光漏了過來。我想,這又是哪一束呢?是那路上的燈,或者螢火蟲的光,穿了進來?或者其實什麼都沒有?心燈不滅。
這時候遠處傳來悠揚的笛音,琵琶驟起,小樹林里,誰彈奏了長安的鄉音?它們時急又時緩,一會兒如淙淙的流水,一會兒靜謐得似天籟的回音。這是誰撥動了琴弦?在大漠里長久回響?
我正痴愣之間,突然又被眼前的殘酷驚醒了,我的營將被人活生生的削了一條胳膊下來。那個匈奴人見偷襲得逞,馬上來扶還在地上掙扎的兄弟,已然遲了,我已經重重的砍了下去。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已經容不得我再多想,在那個奔過來的匈奴人還在驚愕的時候,我已經又朝他沖了上去。我們棋逢對手,又都是心懷憤恨。他悲憤于我殺了他的兄弟,我痛恨他偷襲了我們的營將。我們兩都想擲出那致命的一擊。可是我畢竟左手已經中了一箭,隱隱有些不支。
突然,那長安的鄉音,從樹林里面傳出來的,又似潮水般的退去,他愣了一下,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之後,就飛也似的退去。我一生都記得這雙眼楮,陰栗,又充滿了仇恨,我想總有一天我會再踫見他,我們看起來已經不共戴天。
而他退去了,原來那剛才潮水般退去的音,是匈奴人退兵的號角,他們先是以長安的鄉音來迷惑我們,贏得退兵的時間,接著就是全面的隱去,在這一片崎嶇的小樹林里。我們已經沒有了殺敵的豪氣,鄉音深深的感染了我們。
而匈奴人也已經元氣大傷,他們只想在退去之後靜靜的休養,到時再來跟我們一決雌雄。戰場里安靜了下來,我們的主帥看著這一片狼藉之地。是的,我們贏了,可並不徹底。他們就如一群被獵人割開過口子的惡狼,身上的血滴會使他們更加嗜血。
我們與他們之間的戰爭,現在才剛剛開始。狡猾的匈奴人,他們什麼時候學會了我們長安的音律?這一招金蟬月兌殼,他們也用得這麼嫻熟。我們的主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們深深經歷,即便我們的長安,也充滿了深深的危機。或者。這危機不僅僅是我們自己造成,但仍需時時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