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陽光如此美好,現在我躺在小屋,等一縷春風,她什麼時候光臨門庭。那是左邊的廂房,記得我們兩個躲著一起竊竊私語;那是右邊的陽台,我們多少次在上面作著游戲。
我曾經嚴肅的問你︰我們總是在一起,不分離好嗎?你咯咯的笑著,說我男子漢沒有出息。不過等你笑過之後,又要我發起毒誓來,叫我不要反悔,看來女孩子真是善變的動物。
還有多少安逸時光?我默默計算著行程,西北高昌,又在叛亂,不久又要啟程。「你的傷還沒有養好啊,」一個我盼望了很久的聲音傳來。這是母親,又要為她的兒子嘮叨了。
「保家衛國天經地義,可是你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再說朝廷之大,並不缺你這樣一個小尉。」忘了說了,自從上次大漠歸來,我勇敢的與那個陰栗的匈奴人搏斗,差不多就是救了營將一命,也算是立了小功一件,所以我的職務,從上等兵變成了小尉。
母親的話我怎麼能不听麼?可是,娘親你要知道,高昌離玉門有多遠?玉門離長安又有多遠?別看我們高枕無憂,只要高昌不保,就直接威脅到玉門,玉門離長安多遠?幾百里直道,一日一夜就能到達。而且高昌這次叛亂,與匈奴人的挑唆挑撥很有關系。如果我們能夠降伏高昌,就相當于斷匈奴一臂,右邊就可以不再顧慮。
「我兒長大了,分析得頭頭是道。我也就不攔阻你了。」母親畢竟是母親,總能夠深明大義。我又往窗外望去,可是,她在哪兒呢?怎麼一直不來呢?難道是把我已經忘記?
這段時間,我征程在外,別無選擇,可是我怎能不天天思念?那輕柔如風的時光,那葳蕤似草葉子的聲音,你還回蕩在我的耳邊。我說我離開些時日,你要我精忠報國,那些話語,一直在心里來回。可是,這麼久了,我負傷回來,竟還沒有見你一面。是不是長安巷里,那個惡少又把你纏住?我不免心里一緊,又回想起三年以前,我們在一起時候,所遇到的悲切事情。
什麼時候,我們在一起,共品一杯溫暖的香茗,兩個人彼此看著,這日子,隨流水而過。我就這樣想著,又陷入深深的沉夢。
我們說好不散場,我們說好在一起。那長安的一線天,也曾黑雲壓城,也曾風流雲散。你卻從一而終,那麼的執拗。那是三年前,五陵少年爭纏頭。多少如畫的人兒,毅然決然投入他們的懷抱。
那時還沒有匈奴,頂多在邊關鬧騰,長安正醉生夢死,我們小青年們也沒有多少志氣。好像這樣的人生,從來會沒有改變的,就這樣過下去了。
我祖上積德,作過一任小吏,也算小康之家。可是與他們比起來,我就只有鑽地縫的份。這是一個時代所造成,盡管我也不放棄學習,文武兼修,可是意志是消沉的。我覺得我們這些人,只能在慷慨悲歌中度過了。這是五陵少年的天下,我們無法跟他們爭,功名地位愛情,我們什麼都不會有,我們只有撿他們殘渣的份。
這時候,我念著你,你卻與她們那些女子有些不同。她們拼命的擠上他們的油馬車,你卻不曾動心,只是在一旁冷眼的看著。可是,這世界上,偏就有這樣的事情,你越是表現得漠然,那些自以為外在條件很好的富少們,就越不甘心。在他們眼里,老子的榮華珍寶,是可以買盡這世間所有的東西。于是他們中的其中一個,對你開始主動起來。
他是什麼樣的家世呢?五侯馬,金作球。說的是家里出了五個侯,貴姓侯,拿金子當球頑。這樣的家世,難怪在長安街頤指氣使了。可是,他也有他的短處。什麼短處呢?那就是不學無術,這少年公子哥的通病。他讀書,他學習,竟然都是通過別人代勞。
記得有一次,他的父親拿著他兒子的一副字畫,到處的吹噓他兒子多麼厲害。可人們都笑崩了,為什麼呢?原來,這副字畫,竟然就是當世的國畫師的字畫。當時這個侯少為了討好老子,慶祝當爹的五十壽辰,就送了這個,而且跟老爹說是自己的原作。當時他老爹還真沒怎麼看出來,因為國畫師進行加工了。
為了符合侯少平常時候在他老爸面前顯山露水的表現,故意把字畫整得絀樸了些,但神韻卻特別動人。他老爸看了,竟感動得涕淚橫流,一個是因為兒子能念叨著自己的生日,很有孝心,二一個就是兒子還是挺有才的,我們現在就把字畫展露一下︰上面書著「巴王曾姓侯」這四個字,因為這侯姓一脈據說曾是巴王一系的直親。但是別人看過都抿著嘴笑,又不敢說出來,最後還是他們家的一個至好暗中說了出來。有什麼蹊蹺呢?這幾個字?你反過來讀讀試試,原來自己被別人耍了。
即便那些行雲流水的日子,長安也並不風平浪靜,我們深處其中,有時又完全改變不了,但還是需要抗爭,不斷的提升自己,改變既有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