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一笑舞傾城,來如化蝶去如風。『**言*情**』數不盡的練歌坊,道不盡的畫廊春。芸芸眾生,大漢風起,卻也不盡的酒徒飯袋,愁煞了伊人,那一縷縷的情訴。這教歌坊里面出來的才藝女子,她們一彈一唱,也需有緣人才能意會。
而每年這灞橋相會,七夕作弄,多少美人才子,在這廂企盼,那廂傷心,都傷春傷時,不能自已。可天下的綺麗之風,早隨著經濟繁榮,已經泥沙俱下,這女子學教坊的風,早已經爭奇斗艷,傳承世間。
話說雲夢當年,也承娘的教誨,學了鶯飛燕舞,整個人兒,也是教坊里的頭角。可是這也不是一個良善之處,許多人並不是奔著學習目的而去,她們只不過把它當作跳板,好結識幾位歌教名流,接著順藤模瓜,好泡上幾位大腕神官。于是這些人學藝倒放在了第二位,多是去外面串場子,引風吃醋的時候居多。
結果反而是雲夢這樣的,腦子使得少的潔身自好,在那里埋頭苦練的,得了教坊的真傳。可是哪里都有是非,雖然雲夢舞道唱功練得好,但這是在練功房。到了外面,木頭一般的不來事,就沒有她們吃香了,于是雲夢反而時常受到冷落。
這樣不久,人事交際也煩,她畢竟還小,就不想待了。她本來秉承母親的意,就是學習真藝,沒想到還那麼多的道道,于是就打道回府了,寧願天天到了家里,數青天白日的,再就是不時找我玩兒。
我有時說,「你白浪費了這樣好好的身段,柔柳似的。你應該在那長安城樓上,最好是到那未央宮,娘娘太太們面前,去唱一出才好。」
「得了吧,」她接我的腔說,「我才不給那些人唱曲呢,他們就是天子繞群兒的,我也才是不去。」
那你到我們米巷里大牌坊去唱,節日里,好多人來看你。我又給她說。
「這我更不會呢。『**言*情**』這些大老爺們,他們才不懂你唱什麼,就那一雙眼楮,滴溜溜的圍著你轉。」
我說,「你這樣不好那樣不好,到底要怎樣?別人可盼都盼不來那樣的。」
「我才不稀罕的,我要的,只要得簡簡單單;我只要三五友朋,每天玩耍,日子如流水而過。這樣的美事。」
「就像現在這樣?我們兩個過?好不?」我楞的冒出這一句。
「你可真會想,想得美,」她鼻子哼哼的一說。
「那好吧,我就懶蛤蟆不想吃天鵝肉了。不過你唱曲好,我就想每天作你的一個伴唱的,行不行?」
「才不要你跟我伴唱來,你那鴨公嗓子,」她捏著嘴,學我樣。
「你可不能這樣笑話我,你再這樣,我可不理你了。」我氣哼哼的說道。
「好了,我是說著玩的,不要生氣嘛。」她反哄起我來,「不過我倒缺一個書童,還有一個劍客。」
我听她這麼一說竊喜,就這兩個希望啊,嘻嘻,可都是哥我的長處啊,我又念起了自己詩書劍俠的夢。我就跟她說,「那你喜歡他們啥樣的?如果他們被分派到你面前。」
她這時有些凝住了,再也不是那麼一副隨意的樣子,見得出她與平常嬉笑顏開的時候有些不同。「或許,我希望我的書童,是每天的陪我悲,陪我傷,也使我笑口常開的人。他有一顆慈悲的心腸,還要有善解人意的心意。他是那樣的對我好,撫慰我一顆脆弱的靈魂。我希望我的所見,我的所欲,他都能看到,也能最深的感受,我是他唯一的在乎。」她說出了話,好像在心里憋了好久才出。
我就給她說,「這天底下哪有這樣好的人?遇見都難。」
「會有的,」她瞅了瞅我一眼。
「也許吧。那你覺得那個劍客呢?他是怎樣的,你想要他在你面前?」我繼續問道。
「我希望他是堅定而又執著的。他就像一陣風一般,只要我一聲召喚,他就會來到我的身邊。當我遇到險境,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會奮不顧身的來救我的。他是名揚天下,卻珍惜名節,他是有情有義,公道正派。他從來到這個世上,就是為愛而生,他生命里全部的力量,那一劍與天下戰。你看不盡的風花和雪月,從他生命力,汩汩的流出。他是一個謎一般的存在,又那麼動人在我的身旁,把我呵護。」雲夢仰了仰,深切的說。
我只有默默無言,听到雲夢剛才的這一番話。剛開始我還以為我能配得上她的所思,所想,可等到她把他們說出來,我才感覺自己離他們都還那麼的遙遠。這是雲夢的標準。
我不禁想道,我的人格,我的力量,我的志氣,我在人間里與生俱來的秉賦,我能抵達到怎樣的一種境界?我會怎樣的,面對明天的世界?這錦繡山河上,我血寫的痕跡,它們要創造美好生活。
可是雲夢,我不告訴你,我想我即便在有一天,背叛了全世界,我也不會拋下你不管。你是多麼的純潔善良,即便有一天你月兌去了青澀,在那人潮中央轉換顏色,我還是能清晰的把你認出,你是我的長安,一世長安。
我又跟雲夢聊了一些別的話,無心無緒的,無非是我這次還是要到灞橋,不能時常回來,但是我會依然記得你之類。雲夢也只是一個勁的跟我說,你不用擔心,你母親在這邊,我們也會時常去看看她。我們就這樣的坐在園里面的一個小亭子里,說了整整一下午的話。
「虎子,要不要我挑一只舞給你看?」雲夢沒事在那里得得得的哼著調子,突然來了興致。
「好啊,好久沒看見你來一支舞曲了。你可來一最好的。」
「行,我就來一虞姬曲吧。這可是我練得最好的那時。」
她開始準備。我看著她,那玩笑的樣子消失了,變得很凝重的神情。先是滿臉的悲咽,站定在那里,一切仿佛全部凝固,很長,很長時間,都沒有動。接著,不久,像是突然的受到一下震驚,她動了起來,那腳尖,那轉動的裙裾,剛開始是一點一點,一下子,猛地的加快,這速度,旋轉,旋轉,仿佛世界都在旋個不停,你仿佛覺得自己都快要昏眩過去一般……這時又為之一變,她慢了下來,仿佛再也承受不了身子的重量,我們听到那哀惋的歌聲唱響︰
世間都曉風草青啊,風草又要黃,為何不早以歸田園,歸田園?奴今斂容顏,為我的霸王歌一曲,歌一曲,船順時常記回頭,走過了平路還有山路,世間哪得萬般皆順,萬般皆得順?我們要看得清,何時與我歸家園?
憂傷的調子唱響,那一身紅妝又淒清,翩翩起舞時,我听得如痴如醉。
「唱得怎樣?好久沒動過嗓子了,都有些懷疑自己了。」雲夢對自己作著評價。
「唱得太好了呢。你看你那唱功,腔正字圓,你那步履,悠軟自然。我好久都沒有听過這樣一出好的了。」
「你可不要騙我,只是我感覺虞姬太悲了,我又想起自己這兩年顛沛流離,所以感同身受,想把它表現出來。」
「嗯嗯,就是這樣的。一切美好的才藝,都具有現場性,你能她的角度去把握,這就走對路了。」我欣喜的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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