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嘴里說得干脆,腳下走得也干脆,分開人群,徑直往那廣場之中的礦火雷走去。隨著三枚火元丹的藥力從丹田之中逐漸擴散,層層熱力通暢全身,給了李多前所未有的舒暢之感。
之前自己修煉凝聚的五行元力,多半要用來維持體溫和供給日常消耗,還沒用過今晚這般幾乎神氣完足的情況。頭一次拿著兵刃要去砍人,還真有點一劍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覺。
李多毫不在意左右熙熙攘攘的人群,耳朵里捕捉到有開盤莊家的吆喝,貌似自己和黎宇的勝負賠率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四十比一。心說要是咱有錢,肯定全部押自己贏,一把下來,老婆本都賺到了!
踟躕滿志的來到堆積了厚厚一層火炭的火池旁,迎面撲來的惹來裹挾著烈風般的呼呼聲響,讓李多感覺臉上一熱。他目光越過灼熱的紅藍色火焰,看向了死死盯著自己的黎宇。同樣都是沒有絲毫的懼意,兩人目光交匯的一瞬間,黎宇鼻子里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而李多則是微微低頭,嘴角勾起一抹不知所謂的微笑。
狂火擂上就只有黎宇一人,勝生敗死的比斗,壓根不需要裁判,主持人在看到李多到來之後,已然瀟灑撤離,此時正不知道站在什麼位置,繼續扯著嗓子蠱惑著觀眾,讓現場的氣氛一浪高過一浪,絲毫不遜于那一圈咆哮著能夠吞人尸骨的火海。
這里架不過梯子,只能自己跳過去。曾經也有過幾次因為攻擂者修為不濟,不慎摔落在一丈寬的環形火池之中,以至于被活活燒死。
顧及左右有些玩味的目光,剛剛因為嗑藥而丟大臉的李多臉上一黑,心里不忿的哼道︰「我沒這麼菜吧……」
看都不往火池里看一眼,估算了一下距離以及狂火擂的高度,提前兩步腳底下猛然發力,削瘦的身軀嗖的一聲往前躥飛出去,使得他身上破舊的麻布衣服發出哧啦哧啦的聲響。比起黎宇瀟灑的騰空,輕盈落地有所不同的是,李多幾乎沒有蹦起多少高度,身體堪堪壓過燎人的火苗,掠過一個弧度極小的軌跡。
如是一支飛來的箭矢,穩穩的一步扎在了高有三尺的狂火擂台上,發出一聲金鐵交擊的淺淺錚鳴。
正所謂先聲奪人,李多上台這一露身手,讓台下近萬的觀眾一下子傻了眼。下了賭注的人中,九成九都押了黎宇,不曾想小叫花子一樣的「李多」,居然有如此身手,台下頓時炸開了鍋,趁著莊家還沒封盤,有些人連忙補買了「李多」這一邊的賭注。
莊家一見勢頭不對,連忙急著封盤,左右吵成一團,推搡吵嚷,好不熱鬧。
這只是關乎到錢,台上性命攸關的兩人則在一圈火池的隔離之下,哪里還顧得上外圍的喧囂,如同世外高人一般,在竹海之上,腳底各點一片青葉,執鋒對峙。
李多在狀態幾乎完好的情況下,本可以扮豬吃老虎,但是他心里念及對手再怎麼樣也是金江鎮的苦難弟兄,所以上台的這一著,意思就是小弟已經給你提醒,道義已盡,待會兒生死有命,你我各自珍重!
另一方面,也是要讓場邊的馬公子瞧個大概。
「你倒是自信!」黎宇眼帶玩味的打量了李多許久,忽然開口冷笑一聲,居然是完全不領情的樣子。
李多沒有感到絲毫的意外,在勝生敗死的狂火擂上,任何的感情都是多余,出道已久的黎宇不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手里三尺長刀的鋒口在凜冽的晚風下嗡嗡作響,听得人背脊發涼。
他光著的上身逐漸散發出一層淡淡的火光,七階探靈者能夠散發出的靈力強度頗為可觀,這樣的明顯的氣息外露,是探靈者還無法隨心所欲的控制已經煉化的五行靈力所造成。只有能夠真正將五行中符合本體屬性的火元素提取運用,才能夠算得上是一名真正的火靈。
李多蓬亂的頭發下邊,兩道眉毛微微凝起,如蘊星輝的雙目透出絲絲冷漠,稚女敕而削瘦的面龐看起來有幾分不符合年齡的嚴酷。雖然已經做好戰斗準備,但是他身上卻並沒有體現出多少靈力波動,整個人如同繃緊神經的獵豹,隨時可以向眼前的目標發起雷霆一擊!
黎宇眼角微微一抖,從李多身上似乎發覺了什麼奇怪之處,但是卻由于一些其他的原因,讓他自顧的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下意識的判斷。連忙屏卻雜念,專心的調整好體內真氣的流通狀態,在幾個呼吸之間,就將身體的感官的敏銳程度提升到了極限。
所有的關節,也暗自加上了力道,只要一念之間,他就能爆發出最強的攻擊!
身形佝僂的李伯好不容易從外圍擠到了最里邊,渾濁的目光越過跟前的火池,怔怔的看著狂火擂上執劍而立的李多,嘴唇微微發顫的呢喃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話語,左右多有知道李伯和「李陽」、「李多」兄弟兩事情的,只道是這老頭想認兒子沒認成,成失心瘋了。
安坐在廣場邊緣小屋里的馬靖,目光飄忽不定的游離在這個在自己跟前重復過無數次的場景中,生生死死,這四年已經看得太多。他害怕過,好奇過,到如今內心深處的麻木,讓他對李多與黎宇的勝負看得並不是很重。
李多不是第一個接受他饋贈的人,只要自己不成功,李多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不過馬靖總覺得今天踫到的這個小叫花子,和往年那些年輕小伙子有所不同。但到底是哪里不同,卻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
僅僅憑借著這小叫花子能躲開一巴掌,就寄予太高的期望,絕不是馬靖的行事風格。以前他試圖招攬手下,要先在暗中觀察,進行長期培養。相比之下,今次貿然對李多示好,倒是失了分寸。
「呼——」
馬靖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游離的目光最終鎖定在了那火圈之中,嘴里略帶些戲謔的哼笑一聲︰「希望,你不只是躲得快!」
圍觀的人群之中,有幾個年齡不大的少年,彼此間隔著一些距離,卻在此時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相互看了一眼,就算是誰的臉上強裝鎮定,也暗自攥緊的拳心。他們,都是此前的月冠軍,听聞有人挑戰黎宇,特意來觀摩觀摩。
早就關注狂火擂的他們心里清楚,越過一丈火池、跳上那三尺擂台說是不難。五階以上探靈者皆可輕松完成,不過像「李多」那般幾乎用一個直線蹦射上去的方式,不是說不能,但是太過冒險。
這要對自己身體力道控制極其精準,才能夠達到剛才「李多」的那種程度。這些月冠軍們捫心自問,也不敢確保在眾目睽睽之下,能夠一次成功。一旦有所差錯,摔進了兩丈深的火池,後果不堪設想。
火池之中熔金斷鐵,即便撈出來了,估計也被燒成了殘廢!
所以此時此刻,台上黎宇所承受的壓力,台下的幾個月冠軍完全能夠感同身受。各自把目光死死的鎖定在了擂台之上,要看看這忽然出現的「李多」,是不是真的能夠成為一匹黑馬。
如果「李多」真的把黎宇擊敗,那今年的總冠軍爭奪的格局就完全不同了。
狂火擂台之上,李多感受著經脈中奔騰流淌的靈氣給自己身體帶來的力量充盈之感,右手捏緊了劍柄。人生之中第一次與人交手,就必須以生死定勝負。
黎宇銳利如電的目光驀然變冷,鼻子里輕哼一聲的同時,腳下猛然發力,往前躥出一步,雙手握定刀柄,結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蘊含著迅猛的力量。
他借身勢前沖的力道,照著李多的面門斜劈下一刀。三尺刀鋒破開空氣,發出一聲令人戰栗的鋒嘯,就像是在火光之中劃出了一彎峨眉月,寒光乍閃!
面對黎宇先聲奪人的當頭一刀,李多不慌不忙,削瘦的身軀非但沒有躲避,反而以一種悍烈的姿態,迎著刀口搶進一步,青鋒劍分毫不讓往上斜劈出去。既然此擂喚作狂火擂,那我就狂給你看!
「呯——」
兩人手里的兵器在狂火擂上猛然相撞,在半空中迸發出一串耀目的火光,可想而知如果這樣的力道一下斬在人身之上,很可能就是砍成兩半的血腥結果!既是生死之局,哪有留手的道理!
如此針鋒相對的對劈一記,往往就能直接看出兩人之間的修為差距。兩人一前一後踏出的一步都像是隨著這一記硬拼,釘在了原地,誰也沒有退後分毫。看這模樣,這身材削瘦的「李多」,居然能和黎宇平分秋色。
要知道,「李多」可是比黎宇年輕了足有兩歲!
絕大部分人都是在達到了各年齡分組的上限才肯報名攻擂。多一年積累,就是多一分的實力。狂火擂上的失敗就是死亡,沒有人會輕易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
而且年齡的差距,在這個年限最小的組別體現的尤為明顯。十三歲的「李多」此時此刻所展現出來的修煉天賦,在金江鎮之中已然近妖。
此刻黎宇心里更是掀起了軒然大波,李多力道之沉穩,出劍角度之老辣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換做是他,未必就能做到李多般地步。而且黎宇在居高臨下進攻的一招之後,虎口一震,整條右臂都酥麻起來!
實打實的勁道對撞,互相的力道卻實實在在的沖擊在了對方的身上,這樣的結果讓黎宇的嘴角不禁抽了抽,這小子,不簡單!
其中道道,台下有些見識的人都看得分明,熱烈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越是年少的俊杰,越是惹不得。整個廣場,都隨著狂火擂上那一串火花的綻放而沉寂下來,火池之中火焰翻滾舞動的聲音隨之更顯燎人。
李多借著較低的重心,在撩起劍勢之後,藏首躬身,劍身折返朝下,往黎宇的腰月復追抹過去。要是泛泛之輩,很可能就會在這一招防守反擊之下被斬作兩段。好在黎宇心里警醒,在一擊落定的同時,明白手里的長刀已然不及回援,于是腳尖猛然發力,往李多右側躥出半步,堪堪避過了這橫腰的一斬。
這一幕,更加印證了眾人腦海之中對「李多」的判斷!
打斗的套路通常都是防守反擊,因為在進攻之時,往往是弱點暴露最明顯的時候。比如黎宇正面斜劈,格擋之後,腰月復是空門。而李多在躥出橫斬之後,右手邊半個身側都暴露在黎宇的刀口之下。
黎宇驚險躲過一劫,銳利的目光透出十分危險的神色,他腳底踏定,同時手腕寸勁爆發,並未收回的三尺長刀嗡然錚鳴一聲,照著李多的脖子猛然斬落!
「死!」
一聲斷喝從狂火擂上傳出,在這個位置上對兵刃已然揮出的李多出刀,黎宇有九成的把握將其斬殺。然而全鐵鑄造的狂火擂上「鏗」的一響,李多在一劍斬空的瞬間,出去的一腳猛然發力,把整個前壓的重心強行拉了回來,腳下關節一收,整個身子坐地盤膝,在縮下去的同時轉回身來——
「刷!」
黎宇的三尺長刀如同剃頭刀一般從李多蓬亂的頭發上斜削而過,讓李多感覺頭頂一涼,接著是一片濕熱之感,想也不用想,若是再慢半分,自己被削去的就不是一層頭皮,而是半個腦袋!
這黎宇作為年度總冠軍的有力爭奪者,手底下到底還是有兩把刷子,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