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豈會錯過這近在咫尺的機會,劍出肋下,如出水銀龍,帶起嗖的一聲鋒響,由下往上斜刺而出!
黎宇見志在必得的一擊只蹭掉了李多一點頭皮,已然落空。此時被李多一個縮頭後轉身逼近跟前,頓時亡魂皆冒!根本不管李多出招與否,腳底連忙「當當當」的蹬步後退。
到底是慢了半拍,狂火擂上血光乍現!
李多一下挑破了黎宇的肩頭,帶出絲絲血線和幾點足可分辨的破碎骨肉,劇烈的疼痛讓黎宇臉上的表情猛然抽搐了一下,死撐著咬緊牙關,齒間摩擦出一下人的聲響,腦門上涔涔的滲出一片冷汗,喉嚨里硬是憋著不吭出聲來。
李多也不追擊,目光沉靜如同曠遠的星空,看著黎宇連退三步,直撤到了一丈之外。
隨著兩人的雙雙飆血,台下驚呼陣陣,前來觀摩的其余幾位月冠軍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那李多雖然掉了點頭皮,涔涔的鮮血從額角滾落下來,看起來猙獰可怖,但于身體動作無礙。
要知道,黎宇傷得可是右肩!
就場面上來說,本不被看好的李多,居然佔了上風!
而且,在這些見識不凡的一些高人眼里,黎宇如今的形勢,若不出現奇跡,幾乎等同于被判了死刑!一般人得了攻勢,哪里會停手任人喘息?李多在重創了黎宇之後,卻偏偏讓他退了出去,實則是欲擒故縱!因為剛剛重傷時,黎宇其實不會感覺有麼疼痛,甚至于只要繃緊了神經,戰力未必會受到多大影響。
尚且有一搏之力。
但是一般人在受到重創的時候,第一反應肯定是緩解現狀,就如同黎宇急于退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李多若是追擊,黎宇必定已死相拼,之前這一劍的優勢,將會在這種情況下變得最小。
顯然,剛才一鼓作氣的去沖擊是不明智的。
因此,李多就是要給他喘息的機會,讓他松了架子。接著,肩窩入骨的傷口就會隨著黎宇的動作,如同刀子一樣撕扯他的神經,半邊身子的觸覺會變得酥麻遲鈍,他想要再繃緊身子時,就會發現,右邊臂膀的力道幾乎已經凝聚不來。
到了這個時候,分析之前的招式,更是讓人驚嘆不已——剛才李多在如此近距離的攻擊,居然就是奔著黎宇右半身去的。黎宇是右手執刀,若是攻起左胸心肺,或許可以一擊斃敵,然而留給黎宇右手的空間太大。
若是黎宇鐵了心來個玉石俱焚,以李多剛才的位置很難再閃避得開。
所以李多的那一擊,不僅僅是早有預謀,還是一個要命的伏筆!就是要攻你的右手,迫使你刀鋒難回,只能用腳步閃避,不僅讓自身處于一個相對安全的境地,還增加了那一次出手的成功率。
台下一些心明眼亮的人心里不由犯了嘀咕,自家人知自家事,事後分析容易,真個要換自己上去打,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套路?任誰也不腦殘到會把這環環相扣的戰術歸,結到運氣上去,李多今天的表現,簡直妖孽!
「看來以後遇到你這類的小叫花子,我可不能再留手了啊——」黎宇死咬牙關,嘿笑一聲,左手在右肩連點數下,封住了傷口附近的經脈。這樣一來,右手至少還能使出六七成的力道,雖然強行用力也許會留下一些無法修復的後遺癥——黎宇心中一橫,媽的,誰知道還有沒有以後?且顧眼下!
李多面色平靜的看著猶如困獸之斗的對手,對方愈然凜冽的殺氣並不能影響他的心境。到了這份上還在嘴皮子上逞能的人,能成什麼情氣候?
年紀較小的他,此時倒是顯得少年老成,面對身受重創的黎宇,一不逼,二不辱,除卻被蹭掉層頭發不大好看之外,簡直就是氣度雍容,大家風範——在金江鎮這個地面,極難有如此上佳心性的人存在。
黎宇見李多不動,眉心不覺緊皺而起,凝出一個清晰可見的「川」字。在身上帶傷的情況下,越拖得久,他能夠發出的攻擊就越弱。所以李多表面是站在原地,未曾相逼,實則是守株待兔,逼黎宇出手!
果然,黎宇在稍作蓄力之後,縈繞周身的炎光「呼」的一響,三步逼近,卻是用右手執刀立個門戶,成防御姿勢,左手心凝聚起全身的靈氣,攥緊的拳頭像是天外流星,燃起一簇明艷的火光。在金江鎮這個幾乎不知何為武技的地方,黎宇能夠模索出通過控制體內靈氣,用以攻擊的招式,實屬不易。
「烈陽拳,破!」黎宇心里暴喝一聲,靈氣在經脈里飛速流動,在他左拳沖出的瞬間凝聚出一團熾熱耀目如同李陽的光團,往李多當胸砸去!
此招一出,狂火擂下驚呼一片,那些個到場的月冠軍一個個瞪大了雙眼,死死的盯著台上兩人,黎宇的這一招,還從來未用過。本月之前上台的兩名對手,也都各自有探靈六階、七階的修為,均是被黎宇以普通招式擊殺。
能這麼快的把黎宇壓箱底的絕招逼出來,這身材瘦小的李多,戰斗技巧肯定在黎宇之上!這讓一些個自比黎宇只是旗鼓相當的月冠軍臉上忽然一片煞白,要是黎宇在自個跟前發出這一拳,能不能抵擋下來都是兩說的事,何談取勝。
相比之下,李多面對黎宇聲勢浩大的拼死一擊,臉上的表情都沒有多大變化,步法迅疾如離弦之箭,偏首沉肩,往右一讓,一道足可熔金鍛鐵的熾烈火舌擦著臉頰險險飛過,李多不顧臉上傳來的火辣灼痛,鋒隨手出。這一次,黎宇再沒有躲閃的空當,李多一劍從他腋下刺入,直破心肺。
劍出即收!
李多這絕殺的一劍刺得十分干淨利落,只在黎宇的腋下留下一道窄窄的劍口,速度之快,甚至于傷口處只能看見一條逐漸嫣紅的血線。
黎宇目光的銳利在李陽拳出擊的瞬間達到了頂峰,然而在絕招使出來之後,隨著左拳沖出火舌的迅速衰減而迅速潰散。
他矯健的身軀還往前踉蹌了幾步,死死咬緊的牙關在喉結蠕動了幾下之後,終于松開,齒縫之間「呲呲」的噴出絲絲鮮血,最終無力的撲倒在地,三尺長刀 啷一聲丟在一旁,讓整個廣場都陷入了短暫的死寂當中。
黎宇,死!
他的決死一擊出人意料,至少在十五歲以下的分組當中,幾乎還沒有武技這個概念的存在。多是通過最簡單的劍招、刀法來決出勝負。然而更讓人詫異的是,李多對黎宇這一記「李陽拳」的預判簡直妙到顛毫,攻防轉換的節奏也讓人拍案叫絕,借著閃避的一步發力,短促的一刺,便要了黎宇的性命。
也就是說,李多的真正實力,遠在黎宇之上!
如此一來,那幾個自忖要對付黎宇尚且吃力,需要以命相搏的月冠軍們,心里難免一陣抽搐。
李多的名字雖然盛傳一時,不過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那會兒十三作坊的工匠,以為李陽、李多兩兄弟肯定能過在狂火擂上有所表現,對他們甚為關照。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李家兄弟得了一個總冠,對自己作坊這些老工友,怎麼著也得帶些好處。
自然也拿去和其他作坊的人得瑟過。
不料兄弟兩貌似腦筋似乎不怎麼靈光,修煉之事一再拖沓,每況愈下,以至于到後來泯然眾人。這讓十三作坊之中對他們報以厚望的工匠感到顏面無光,大為光火。
李陽、李多兄弟兩一度成為了外人的笑話,受盡左右作坊同齡人的欺辱。
甚至于住一個窩棚的大多數人,都逐漸的和他們拉開了距離,不再有之前的關心和照顧。就只剩了個沒什麼追求的李伯,還是一如既往的對二人悉心關照。
金江鎮受奴役的工匠現是很現實,倒也不是那心思險惡之輩,兩兄弟的不爭氣,說來只是讓大家伙少個念想,既然已經逐漸長大成人,有李伯照料,各自相安無事便好。
當初對他兄弟兩很好,但是後來因為兩人表現不佳而冷落的作坊工友,此時此刻心里都是五味雜陳,各自目光呆滯的看著火池環繞的狂火擂上,那一抹熟悉又陌生的削瘦身影。李伯因為過度驚訝而張大的嘴,足可塞進一顆鵝蛋,見狂火擂上塵埃落定,還使勁的揉了揉自個的眼楮,生怕是看錯了人。
隨著周圍人聲寂寥,只有黎宇的父母因為傷心,兀自在那火池邊痛哭,要不是有人攔著,恐怕就要沖將進前。
環繞狂火擂火池里火苗呼嘯的聲音凸現出來,只見李多回過身,完全不顧凝聚在身上的全場目光,視線掃過身體還在地上緩緩抽搐的黎宇,原本沉靜的表情,淺淺的皺起了眉心。
火光搖曳,他恍惚之間看到,僕倒在地的人好像是大哥李陽,一直如蘊星空的雙眸猛然顫動——他連忙晃了晃腦袋,摒卻了雜亂的思緒,靜心明目,松開眉心,嘴唇蠕動了幾下,俯身撿起黎宇的三尺長刀,往他父母的方向拋了出去。
你兒子雖然是我殺的,但我們之間沒有仇怨,請把你們刀鋒,對準金江鎮的統治者!
也不管他們如何思量,在金江鎮敢走狂火擂這條道的,放到外面都是江湖好漢。死了固然可惜,但這就是規則。
在馬家統治下的東北,這就是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