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又下降了呢,細川同學。」千葉老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涂著鮮紅指甲油的細長手指抵在寫著細川奈緒子成績的那一行,退步多少名經過計算機的精確計算而標注得清清楚楚,就連折線圖都繪制了出來,可見千葉老師當真是用心的。
「對不起……」
細川奈緒子低下頭,心如亂麻,只是小聲而又含糊地回答,半點解釋都給不出。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千葉老師尖尖的聲音一如她剪得尖尖的指甲,細川奈緒子感到自己的心被她的聲音給狠狠地劃開,淋灕的鮮血便一下子涌了出來,真真是鑽心的疼。她將頭埋得更低了,根本不敢去看千葉老師的目光。
那一定是像刀子一般剜著人心的目光。
「唉……」久久的沉寂後,千葉老師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然後拍了拍細川奈緒子的肩膀,示意她在一旁坐下。
細川奈緒子這才怯怯地抬起頭,但見從不摘下眼鏡的千葉老師已經摘下了眼鏡,她的鼻梁處是明顯被壓青的印痕,去掉了眼鏡的遮擋,那雙眼楮顯得疲憊不堪。細川奈緒子這才想起,雖然時常在千葉老師背後稱她為更年期的老女人,但這也只是和她暴躁的脾氣有關,事實上,她根本不滿三十歲,卻在壓抑的畢業班中漸漸散了自己的風華。
如今的她,看上去更接近她的實際年齡。
「那件事我听說了。」千葉老師突然壓低聲音,可以壓低的嗓音听上去溫和了不少,仿佛真的只是鄰家的姐姐。
細川奈緒子不知道她的態度,抿著嘴唇不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這件事給你的打擊很大……」千葉老師握住細川奈緒子的手,溫暖沿著指尖傳遞到奈緒子的掌心,給了她抬起頭望著千葉老師眼楮的勇氣。
「你讓我想到還在上學的我。」
細川奈緒子沒想到千葉老師會這麼說,不由得瞪大了眼楮,但听得千葉老師繼續說了下去︰「雖然不完全一樣,但也差不多,就是朋友反目和被孤立,我的父母工作很忙,也不關心我這些,只當我學習壓力大而產生了被害妄想癥。真的……那時除了我以外,我的朋友都告訴我那些都是我的幻想,根本沒有人孤立我,但孤立感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那你是怎麼辦的?」
細川奈緒子終于鼓起勇氣問了這麼一句。
千葉老師揉揉眼楮︰「是我的同桌。當時我和她關系並不好,她是被老師硬調過來的,我覺得她冷漠,她覺得我空想,我們倆幾乎是互不干涉彼此的事情,但往往是你最討厭的人認識你比一切人都準確……她是唯一一個告訴我被孤立是存在的,唯一一個和我有相同感受的。」
「這會不會是她做出來的?」
「不是……因為我知道幕後黑手是誰……而且她那樣冷漠的人是不屑于做這樣的事情的。」千葉老師喝了口水,「所以,當我听到關于你的傳言時,我想的便是,你一定也很需要一個相信你的人。」
「老師……」
細川奈緒子眼眶一熱,想哭。
「听著,討厭你的人一定是以你的難過為高興的,你要是真受了影響,那便合了她們的意。」千葉老師直視著細川奈緒子的眼楮,「作為老師,本不該跟你說這些,該告訴你的應該是所有人都是善良的這樣話……但我確實是堅持人性本惡的,尤其是你們這樣的年紀,什麼樣的惡意都能夠表達出來,既然應對不能,那就讓她們仰望你……如果還難受的話,你可以去接近班里那些只專注學習的群體,她們是不會受這些流言干擾的。」
細川奈緒子飛快地眨眼,淚水已經充滿她的眼眶,但她知道她應該堅強起來。當她走出辦公室時,耳畔仍回蕩著千葉老師的話︰
「在最絕望的時候,就想想還有我一直相信著你。」
夏日的陽光灑下來,亮起了細川奈緒子眼前的路,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角落里幽深黑暗的教室,卻再無之前的恐懼感。
那種大義凜然,就像是去迎接一場盛大的挑戰。
===
「唉,騙子。」
四 依舊坐在河畔望著河面齊齊搖頭。
「你說,小姐會看不出來那什麼千葉老師實際上是淺見修介那家伙麼?」骨女看著輪入道問道。
「可能麼?」輪入道反問她,一手戴上了草帽。
「沒想到那個叫淺見修介的扮女人也這麼像。」山童指著定格在千葉老師的影像上,「那指甲油涂得……」
「脂粉味這麼重。」一目連犀利地吐槽,「他本身就是個很娘的人啊。」
「骨女姐姐,」山童轉頭望向不耐煩理著長發的骨女,「你說淺見修介不會真的遇到這樣的事情了吧?」
「難說……」骨女聳聳肩,將目光轉向一目連,「這種事我很難說,畢竟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方式是不一樣的……吶,一目連,你最有發言權了。」
「我覺得我是發現不了的。」一目連攤手,「所以說……」
「他其實……」骨女跟上。
「真的是……」輪入道保持隊形。
「騙子。」山童毫不客氣地下了結論。
===
「阿嚏。」淺見修介背過身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是一聲「阿嚏」。
「一想二罵三惦記。」淺見修介模模鼻子,看向閻魔愛,「一定又是你的四 在說我的壞話。」
「他們發現你假冒班主任的事了。」閻魔愛難得說出這樣長句,語氣還是一貫的淺淡。
「我也不是故意的。」淺見修介無奈地解釋,「畢竟那時剛剛成為提燈師,力量還不強,只能給予她精神上的鼓勵……不過她最後還是補了我的燈油。」
「嗯,你的委托?」
大概是為了體現疑問句的意思,閻魔愛的語調里有了微微的升調。
「哦,讓你接受釋由未來的委托。」淺見修介將手背到腦後,滿不在乎地說,「其實她給的報酬很低,反正有你補給我燈油,我也不在意這次委托成功或是失敗……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知道這件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