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里的那位大人,或者你們都習慣地稱他為人面蜘蛛,其實呆在地獄也是有期限的。」
閻魔愛坐在飛機靠窗的位置,灼熱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果斷地拉下窗戶邊上的遮光板,整個人便蜷縮在一方窄窄的艙室里,伏在面前拉下的擋板上養神。
淺見修介那天說的話剛在她耳邊回響起,便被骨女和輪入道的對話打斷了︰「輪入道,你為什麼沒有安排頭等艙?」
「因為小姐說機票的費用不給報銷。」一目連插話進來,「我的老板還沒有發給我這周的薪水。」
「我的老板也是。」骨女望著癟癟的錢袋,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了三天工卻因為要送人下地獄而翹班,工資也因此打了水漂,靈機一動對輪入道說道,「那為什麼不直接帶我們去英國呢?」
「那樣會掉海里的吧?」還沒等輪入道表態,山童便開口了,「那樣我們都只能變成稻草人飄過海洋了。」
這時,閻魔愛輕輕地咳了一聲,四 立即似是得了禁令般噤聲。耳邊少了他們的閑聊瞬間清靜了不少,閻魔愛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腦海里依舊回蕩的是淺見修介的聲音︰「人面蜘蛛之所以會成為地獄守門人實際上和你也有關……不過那是我不可以說的事情,雖然人面蜘蛛說要你擔任地獄少女一直到世間再無怨恨為止,但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解月兌,因為你解月兌的時候也就是他轉世的時候。」
會嗎?
閻魔愛靜靜地回憶著,只記得淺見修介說完上一句話便兀自地笑了︰「我知道你不相信,不過等你眼眸里所有的殷紅散去的時候,你就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了。」
會有散去的那一天嗎?
閻魔愛倏地睜開眼,飛機已經準備降落,乘務員啪地一下打開了她身側的遮光板,陽光一下子打在了她的微微睜開的眼楮上。感覺到刺痛的她連忙闔上眼眸,卻連閉目養神的興致都不再有。
本以為那暗紅是怨恨的標記,隨著怨恨消失它也會離開。
但如今的我,漸漸懷疑,它有沒有消散的那一天。
听著關于降落的提示,閻魔愛欠身坐好,一雙紅眸在即便逆光也極為突兀。
以後,不接受海外委托。
閻魔愛斂起眼眸,小心翼翼地握住從一開始起就捏在掌心的塑料瓶,寫著「茶苯海明」四個字的外包裝已經被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扣爛。
沒有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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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細川奈緒子揉著眼楮走下樓梯。趕了一夜的論文早上剛剛躺下就听見刺耳的門鈴聲一陣又一陣地傳來。她這才想起八木晴斗和新居凌都是有課的,屋子里只剩她一個人了。不滿地嘟噥著,她走過九十度拐角的英式樓梯,差點因為太陡而摔了一跤。
真是的。
她暗暗地罵了一句,心想應該是誰的快遞到了吧,以後一定告訴他們兩個看準快遞公司再下單。
「hello?」
習慣了說英語的細川奈緒子打開了門,卻見快遞員是位眉目俊朗的亞洲男人,帶著一頂鴨舌帽,垂下的碎發遮了他的一只眼,對著奈緒子就是微微而笑。
皓齒明眸。
細川奈緒子不知為何想起這樣的詞,卻听得他開口是一口流利的日語︰「你的快遞到了。」
「日……語?」細川奈緒子微微一驚,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在網上買什麼東西,「我沒有買東西?」
「是從東京寄來的越洋快遞哦。」一目連的笑容讓細川奈緒子一陣眩暈,接過他手中的筆,細川奈緒子似乎覺得天地都在飛旋,她連寄件人的名字都沒有看便混混沌沌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等到一目連熟練地私下快遞單把快遞交給她時,她才嘟噥著去找寄件人的姓名和地址︰「會是誰寄來的呢?」
「找不到的哦。」
細川奈緒子驚愕地抬起頭,但見一目連已經恢復了一貫的著裝,依舊是微笑著對她說道︰「因為是從地獄寄來的。」
那微笑讓細川奈緒子不寒而栗。
只听「啪」的一聲,快遞落在地上,細川奈緒子怔怔地望著一目連︰「地……地獄?」
落在地上的快遞瞬間燃燒起來,幽藍的火焰焚毀外面薄薄的一層紙裝,一只艷紅的蠟燭出現在細川奈緒子面前,盈盈燭淚似是血淚淌落,滴在地面上匯成一灘永不干涸的血跡。明明只是一只矮矮的禮品蠟燭,卻好似永遠也燃不完一般,燭淚四處流淌直到細川奈緒子腳下,奈緒子驚叫著想要避開,卻見自己似是被這黏厚的燭淚給粘住了一般。她向一目連求救,但見一目連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她驚得一下癱坐在地上,卻見紅浪顛覆著向她涌來,她在浪花中起起伏伏,四處亂抓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物體,卻發現是一具骷髏的手臂。她驚恐地一把甩開,卻發現那手臂的主人已經抬起頭來,殘破的容顏里映著點點燭光……
細川奈緒子連連後退,終究退至牆壁,驚恐地望向左邊但見一個年齡尚小的孩童站在她的不遠處,神色平靜地望著她。還沒等她略略放寬心來,那孩童便開口歌唱,起初細川奈緒子只覺得曲調耳熟,隨著孩童稚女敕的聲音愈發響亮,細川奈緒子的恐懼也在心底爆棚,而她的右邊又響起了打節拍的聲音,她循著聲音望去,卻見一位老者已經放下手中的蛋糕,和藹地笑著︰「生日快樂!」
卻不是對她。
那容顏殘破的女子,那偽裝成快遞員的男人,那唱歌的孩童,那打節拍的老者,此時都圍在她面前,對著生日蛋糕,不知在說些什麼。遠遠地瞧見有人影走來,細川奈緒子以為撿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高聲喊道︰「快來快來!」
似乎是察覺到身後有人,細川奈緒子面前的四人齊齊地分為兩路,恭敬地讓來人通過。細川奈緒子愈發感覺到了希望,呼救也越來越急︰「快來救救——」
哽在喉間的「我」字終于在她看清那人的容顏後化為一聲淒厲的尖叫——
釋!由!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