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知道山童擅自打擾了淺見修介的生活,所以當淺見修介出現在閻魔愛面前時,她也只是微微抬頭,攥緊了手中的曼珠沙華。
「少女,我要在你這兒住幾天。」
淺見修介在她身側坐下,閻魔愛挪了挪,給他讓了個位置。在閻魔愛的印象里,如果她是坐著的,淺見修介一定能在她附近找到倚著的物體,既不正對著她,又能清晰地瞧見她的臉。像這樣坐在她身邊的,還是第一次。
他的面容上時少見的疲憊,似是一夜未眠的困頓。出門一向精致的他露出難得雍容的隨意,敞開的領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翹著,細致的鎖骨若隱若現。閻魔愛瞥見了便微微垂下頭去,面頰上泛起緋紅。
淺見修介儼然沒有瞧見,他的眼眸微闔,海水藍的眸子散了先前的光彩,似是寶石蒙塵瞬間便成了玻璃一般,印象里似是從未遇上麻煩事的他此時是一臉的倦怠。胳膊撐著的頭微微晃著,仿佛隨時會一頭栽下去。
「很麻煩的委托嗎?」
只是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了,閻魔愛才緩緩開口。
「沒。」听到閻魔愛的聲音,淺見修介略略有些清醒,「我暫時還不準備出手,這次委托中我感覺到了一個很危險的人,在和她攤牌之前,我需要借你這里暫住一陣。」
「年輕人,別說得好像自己家里一樣,想住就住。」骨女還是一副ol的裝扮,似是剛剛完成委托還沒來得及卸妝,「一副命令的口氣不說,居然連換洗的衣物都帶來了。這里除了三途河,沒你洗澡的地方。」
「歐巴桑,不是穿得職場就是御姐的,也有可能是剩女。」淺見修介垂著頭抱肩坐著,眼眸微閉嘴角卻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所以四 不僅不換衣服進門不敲門,連澡也是不洗的。」
「……你!」
「不是嗎?」他微微偏頭,海水藍的眼眸里隱隱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你要是不知道,我就不怪你,但你身後的那個孩子,他可是清清楚楚的。」
骨女低下頭瞥了眼身後緊緊跟著的山童,後者已經怯怯地低下頭,全然不見那晚清冷孤高仿佛多說一句話都不可能的形象,只是小聲嘀咕著︰「我……我確實去了他那里。」
淺見修介唇角微揚,心里卻止不住地吐槽那晚山童的閻魔愛上身。
「可是……」山童小聲地解釋,「我是感覺到了公主的氣息。」
「菊理?」骨女已經不明所以,但見一直靜靜坐著的閻魔愛緩緩起身︰「可以了。」
這句話使得一切都沒了追問的價值。
骨女怪異地瞅了眼盡管還是一臉冷漠卻隱隱有些不自然的閻魔愛,心道她不是戀愛了就是知道了什麼,前者的可能小于月球撞地球,八成就是後者。
不過淺見修介不是四 ,等一切都平息下來,他才一副「終于輪到我發言」了神情︰「山童昨天跑到我房間里,攪了我的防御,導致我的氣息被……我很討厭的一個覺察。現在她一直糾纏著我,要再次避開她得花上些時間,這段時間的暫住就當是補償好了。」
閻魔愛望著他不語,四 只能當做是默認。憤憤地等了淺見修介一眼,骨女帶著山童離開了。直到他倆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閻魔愛才將頭偏向淺見修介︰「沒有山童也是回來的吧。」
依舊是一貫陳述句當疑問句的語氣,淺見修介卻不得不在她面前低下頭來︰「是。」
閻魔愛卻沒再言語,迤迤地轉身,水手服的過膝裙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和先前並無太大差別的動作淺見修介卻瞧出了夕陽下的旖旎,仿佛一人一景皆如畫中。
淺見修介望著她的身影,撓了撓後腦勺。
哦,其實不住這里也是可以的。
不過,為什麼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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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嗎?」
「想好了。」
巫女飄臉上露出虛無的饜足,似是午餐開動前面對美味的垂涎,靜瞧著那干枯胳膊支起的白皙手掌,便覺得胃中一陣不適,一如見了粘滿綠葉的垂死樹干,明明根系都不在了,卻硬要煥發出一片生機。
巫女飄卻不管她,緩緩地拍著靜的手掌。
一拍天魂入吾彀。
明明只是輕輕的一踫,靜卻明顯感覺到靈魂猛地震顫,仿佛真的有什麼飄離了她的體內,悠悠地便飛向了巫女飄,繞上了她的指尖。
巫女飄點了點頭,隨即便是第二拍。
二拍地魂引緣走。
雖然撕裂靈魂的瞬間是難以隱喻的痛,但當地魂月兌離身體後,靜卻感覺到明顯的輕松,仿佛那痛徹心扉的愛情根本不存在她的生命中,她似是初生般無憂無懼不悲不喜。
地魂卻不似天魂般純淨透明柔柔地便在空氣中漂浮,黑色的地魂隨著巫女飄喃喃念動的咒語沉降,落在靜的腳邊,似是一只烏黑的瞳孔久久地凝視著她。
又是個執念深重的。
巫女飄這麼想著。
天魂意指天路無極,收集天魂可保巫女飄的永生。地魂接連地府因果業障,執念越深,顏色也就越深。
三拍生魂七魄兜。
生魂連七魄。三魂七魄一散,靜便直直地倒了下去,從指尖開始,一點一點地變成粗布,就連頭發也是麻繩搓成的,整個一粗布人偶,除了面容精致若真人,其余皆是粗制濫造。
狠狠地揪下一根飄蕩在外的線頭,巫女飄打了個結,隨手便丟到了一旁的地魂上。最後飛出的生魂已經在七魄的分割下結成七顆種子,巫女飄一顆顆拾起了,用刀劃開人偶的心口處,填入一枚極小的種子。
它曾是叫做「愛」的魂魄。
一道斜斜的沾著地魂的線縫上了人偶的心口,巫女飄打了簡陋的包裹,隨手一丟包裹便消失不見。
「地點幕府幼子書房。」巫女飄幽幽地開口,聲音又蒼老了一分,「淚水落千即為汧,淚水流落即為洵,這種子就叫‘汧洵’了。」
又一年春,花壇中新花綻放,乍一看恍如白色的風鈴草,卻抽出細長的花蕊,錯落有致地彼此相連。苑外便似布了張七弦琴,風乍起泠然有聲。
是流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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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汧」讀qian(第一聲),沒別的事,就標注的拼音嗯。這字也沒什麼意思,就是一條河的名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