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密密匝匝的傘雨即將落到他們的腦袋上,淺見修介一手護住閻魔愛,另一手高抬,幾把正對著他們落下的傘就被他的力量隔絕在他們上方,搖搖地似是什麼時候都會掉落,又似是永遠掉不下來一般。
閻魔愛卻緩緩撥開淺見修介竭力護住她的手,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她緩緩起身,一如耀眼的發光體一般引得喜光的蛾子向她飛來。淺見修介剛要為她擋住,但見她雙手抱肩再見時雙手已經多了兩只顏色各異的稻草人,飛旋著就打向高空中的落傘。下一秒,她拉起淺見修介穿過傘柄林立的地面,在一塊還算寬敞的地方落了足。
他們頭頂的那方穹頂早已變成光禿禿的一片,紅傘四立在周圍,絕類喀斯特地貌上林立的石筍,只是整齊劃一的大小和顏色實在太過詭異。淺見修介解開脖子上的提燈,打了個響指滅了三樓的燈,然後撥了撥燈芯但見燈光遠遠地投了出去,雖然光亮不足卻朦朦朧朧能瞧見他們正對的方向站著一個身影,單薄的身形應該是個少年,心口的位置似是插著什麼……閻魔愛掌心里升騰起一團青色的火焰,乖巧地立在淺見修介的身側。
淺見修介轉了轉提燈的方向,燈光落在少年的心口便被打回,被刷成銀色的木質傘柄在燈光下閃著金屬的光澤,少年臉色是血色散盡的蒼白,右手邊是直指淺見修介的幾把紅色,仿佛隨時都會向他前心飛來。
淺見修介卻毫無懼色,釘在地板上的傘柄奇跡般地在面前紛紛散去,少年死死地盯著他一言不發卻攏了攏傘柄,幾把傘的金屬傘尖毫不松懈地指著淺見修介。淺見修介轉過頭,示意閻魔愛跟上,她望了他一眼,默默地應了,步伐停在他的身後,卻見他將提燈從右手換到左手,右手做了個拔的動作。在少年還沒反應過來的剎那,他心口的紅傘已經牢牢地握在淺見修介手中,釘入他身體中的傘面已經被他的血染得殷紅,淺眼瞧上便知他已經死去多時,類似深棕的顏色覆蓋在化縴的傘面上,卻給它添了幾分麻布的粗糙質感。
停在少年身側的紅傘失了控制地向淺見修介飛來,卻被閻魔愛手中的業火一把打開。傘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似是來自遙遠彼方深沉的警告。淺見修介瞧了,卻也只是將提燈恢復為十字架,對著少年的魂魄低聲念叨著,金色的光芒若隱若現,少年的魂魄卻愈見縮小,最後沒入提燈中。
「少女,你那兒不介意接受一個無家可歸的亡靈吧?」
淺見修介邊系上十字架邊問道。
「請隨意。」
閻魔愛伸手,原先替他們擋住紅傘攻勢的稻草人落入她的手中。她輕輕扯開紅線,骨女和一目連便並肩出現在他們面前。自從淺見修介對著三途河發過誓後,他們便不再為難他,只是瞧他的態度仍舊眼楮不是眼楮鼻子不是鼻子的。
就像是……看著要搶走自己妹妹的男人一樣……
「走吧。」淺見修介輕叩響指,食堂三樓便恢復成先前的模樣,蛋糕卻碎在地上,再也不復之前的香甜。淺見修介惋惜地看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卻听見耳畔傳來一聲極輕極細的話語︰「我很開心。」
他抬起頭,卻見閻魔愛已經從他身邊走過,骨女和一目連也隨著她離去。他愣愣地望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唇角泛起燦爛的笑容。
不過,這個笑容只泛起了一半便僵住了。
他終于注意到,被他們忽略的某個角落,釘在地面上的紅傘並沒有如他所願回歸原位,構成的詭異圖形似曾相識。
這……可不太妙啊。
===
少年是在日落世界被淺見修介釋放出來的,提燈內的力量有著不可思議的恢復功效,當他走出來時,面色較先前紅潤了許多。
「你是誰?」
少年望著淺見修介,語氣里帶著對陌生人本能的提防。
「淺見修介,是個提燈師。」淺見修介一副江戶川柯南附體的模樣,不僅借用了他的經典台詞,還學著他把雙手插在口袋里。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扮酷。」骨女恰到好處地吐槽。
「不過對著一個男人裝什麼叉。」一目連改不了骨子里對淺見修介的敵視。
「所以他其實看上的不是小姐,而是……」骨女用比半句話更內涵的眼神望著一目連,卻被他的冷嘲給打了回去︰「你還是改名叫腐女好了。」
「我可不知道什麼提燈師。」少年奇怪地看著淺見修介,後者卻不管他,只是徑自喃喃自語︰「委托人森村稜樹,死于三年前,死因被紅傘刺穿。」
「誰是你的委托人!」森村稜樹對淺見修介自說自話的態度極為不滿。
淺見修介卻用手勢制止了他之後要說的話︰「提燈師的原則,凡是能驚擾提燈師的魂靈都是提燈師的委托人。」
之前對倍賞美紀,他也是這麼說的。
「而且,」在森村稜樹想到反駁之詞前,淺見修介冷冷地繼續說道,「你的死亡不是沒有原因的,要不是我注意到食堂里的變化,恐怕你已經被我當做普通的惡靈給滅了。」
「可能嗎?」森村稜樹逞強地嘲諷,雖然他有種感覺淺見修介說的是真的,但本性的不服輸卻讓他不願意低頭。
「你以為你離被滅有多遠?」淺見修介修指遙指,「這里就是地獄的入口,是輪回是折磨就在你一念之間。」
森村稜樹順著他指著的方向望去,作為魂靈的他更能清楚地感覺到來自彼方的氣息,地獄里泥濘潮濕的惡意伴隨著常年不化的腥臭撲面而來,他忍不住後退幾步,但見淺見修介負手而立,一臉淺笑地望著他。
哦,誰都沒有資格送他入地獄。
但是,有時候嚇嚇人還是必要的。
淺見修介滿意地望著森村稜樹驚恐的神情,瑟地擦了擦雙手︰「看來你是相信我的話了,那就從現在起不要插嘴,好好听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