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仙客樓,楊簡看花恨柳的眼神都變得光華盈溢,這令花恨柳心中不停打鼓,想到這莫非真的是吃定我了麼?
「你……你別這樣看,我不適應。」走了一陣,花恨柳仍能清晰地感覺到楊簡目光的焦點還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不由苦笑道。
「怎麼,你還不樂意?」楊簡听罷,停了腳步細眉微蹙問道。
「不習慣而已。」花恨柳老實答道,卻並不停下,依舊往前走。
「話說……你剛才所說的修書一封是怎麼回事?」楊簡見他並沒有停下來說話的意思,心中暗嘆一句「好無趣」便也追了上去問道。
「這個麼……哈哈!」花恨柳似乎對自己這一手安排非常得意,只是徑自樂呵,一路上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說原因,這令楊簡愈發地氣堵,卻不知為何不像以往那般說發火就有一劍砍了過去的動力了。
楊簡將這原因歸結為自己懂得大局為重,兩方既然結盟那便需要暫時放縱花恨柳囂張氣焰的緣故。
回到城主府,楊武與天不怕已然等在那里。剛一進門,燈籠便奔上前來直接撲入他的懷中,口中親昵地喊道︰「爹爹,燈籠想死你了。」
說完,又甜甜地向楊簡道︰「姑姑,燈籠也想著您呢!」
楊簡可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被人惦記的感覺,經燈籠這樣一撒嬌,心情自然大好,和燈籠逗笑幾句便領了她一同進了大廳。
此時天不怕坐下首,楊武坐上首。並非楊武不懂得尊敬長輩,只是二人早有約定,白天時楊武是一城之主,城中諸事皆須由他決策,自然以他為主;晚上了,一門之中議事的時候較多,自然以天不怕這個掌門人、小師叔為主。
花恨柳與楊簡進得門來,楊武不必問便從這兩人臉上的神情知道事情進行得如何了。不過,待花恨柳將事情經過講明後,楊武卻並未有褒獎一詞,反而皺眉不語,片刻後見他二人都一臉焦急難耐、一臉納悶地望著自己,楊武才緩緩道︰「罷了,五千人馬便五千人馬,總比五百要強得多。」
此話一出,花恨柳不禁一愣︰「您是說……五千也要少了?」
「不算少,但是若讓我開口,我要一萬,最後至少也能拿來八千才對。」楊武自信地點點頭道。
楊簡听到後更是羞愧無比,自己開口要五百的時候都是忖度了半天還擔心對方會不答應才強硬提出的,沒想到一個花恨柳談笑間開出五千人馬便已經夠變態了,自己的父親卻能自信滿滿地說拿到八千,這也太……
想到這里,她心中一黯︰莫非我對父親的了解還不如這個家伙麼?
「其他兩個條件還不錯,尤其是第三個條件,若是按這個做好了,以後西越想打過來都得先考慮考慮受戰亂影響會帶來多少財政上的損失了。」楊武所說正是指設集市通商一事,花恨柳開始還多少有些擔心自己擅自做主楊武必有微詞,沒想到卻是這般順利。
「至于你說的分成麼,其實也不必那樣一定拿大頭,主要是先誘之以利,讓西越嘗到甜頭,將它緊緊束縛在貿易這一條路上,所以到時候如果談不攏還是可以讓步的。」天不怕此時見燈籠被楊簡拉在手里站在對面,只好先收攏了巴結的心,也出言分析道。
「這個我記住了。」花恨柳道。
「卻不知道最後一個條件你是打算怎樣做?」楊武想了想,人質一事他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講到修書一封,卻猜不出花恨柳賣的什麼藥了。
「你是說白客棋並不是這支隊伍的頭?」天不怕卻是注意到所謂的「恩人」一說,雖說自己指錯路是誤打誤撞救了這幾人一命,但是所能得到的信息顯然不止這些——這里面仍然有其他的信息可供分析。
「還請小師叔明示。」楊武這一句話說出,天不怕盡是滿臉感激,原因無他,楊武本來已經由天不怕一句話點醒其中溝壑,不過見不只楊簡,連燈籠也是一臉好奇地望向天不怕了,心中暗嘆︰得了,讓你好好表現一下吧!這才順水推舟由著天不怕繼續說下去。
「按照鄧彪所說,他們是受人追殺才輾轉進了熙州的,那便是說,西越國內有人想讓他們回不去對不對?」問這話時,天不怕已將楊武、花恨柳丟在一邊,反問向楊簡與燈籠。
見兩人點頭,他又道︰「你們不覺得奇怪麼,白客棋一行人只是和親的使團而已,縱使金**君不在了,也不至于將這個使團直接抹殺在外而不召回啊!那麼通過這件事至少有兩點可以確認︰第一,追殺他們的不是金**君一派的人;第二,這群人之中肯定還有對于追殺者來說必須要除掉的人。」
「必須除掉……難道是金輪皇室一族的人?」楊簡豁然開竅,一臉震驚地問道。
「你們知不知道當初宋元燮在延州拜會老祖宗的時候,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偷偷溜入西越去過一趟?」天不怕並不回答楊簡所問,反而像是說趣聞一般提起蜀帝宋元燮的一件舊事。
「這個我是知道的。」楊武反而也被這事勾起了興趣,道︰「當時我還遇到過他,只不過我在暗他在明,我認得出他,他卻以為自己偽裝得天衣無縫。」說到這里,楊武不禁一笑。
「果然還是爺爺笑起來最好看了!」燈籠適時地拍馬屁道,只不過如此粗陋的馬屁卻讓楊武听得更是心情愉悅,向燈籠招呼一聲,便抱在了自己懷里。
「不錯,正是那次。」天不怕點頭道︰「其實那次他去西越是由著一個傳聞而去的。」
「什麼傳聞?」這個花恨柳卻是不知道的了,畢竟他來到這里不過才數月而已。
「西越國金**君——當時還是太子,所迎娶的太子妃——自然就是當今的西越國國母金彩蝶了,號稱是天下第一美人。」
「真假?」花恨柳一听,眼中頓時大放異彩。
「自然是真的,我親眼見過。」楊武在一旁佐證道。
「父親你……」楊簡在花恨柳听到後有如此劇烈反應時便已不滿,令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父親竟然也有此番反應,更過分的是他還跑去親自見了一面!
「不是你想的那樣!」楊武慌忙解釋,「在我心中,你母親始終是我最愛、最尊敬的妻子,我自然不和花……恨柳那般想法一樣,純粹是好奇,只是好奇而已。」說著這話,各自瞪了天不怕、花恨柳一眼。
「呃……我也不知道,反正老祖宗就是這麼講給我听的。」天不怕見機快應變,將第一責任人直接抬出來,反正是老祖宗說的,你總不能說老祖宗的不是吧?
「總之,宋元燮是去了,並且還見到了金彩蝶,然後據說還求婚了。」
「什麼?向已婚的太子妃求婚?」說到這里,連楊簡也覺得不可思議了,這蜀國皇帝也太能……扯了吧?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兒?」花恨柳听到這里,也是不解。
「十五年前吧,差不多。」天不怕眼神瞥了一下楊武,見他低頭當即道。
「十五年……宋元燮要說還活著的話,也才三十出頭吧?這樣看,往回推十五年他當時也就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了。一個少年向有夫之婦求婚……」想到這里,他打心里還是挺佩服宋元燮的。
「結果呢?」女人天生對一些能夠引起自己興趣的傳言有著超乎常人的狂熱——再怎麼努力裝出男子漢形象的女人都是,方才還指責別人的楊簡此時卻是比其他人更為關切事情的結果。
「自然是沒有成啊。」天不怕一翻白眼道。
「這個……到底和追殺、和親有什麼關系?」開始听得興起,最後竟是這樣一個毫無懸念的結局,楊簡氣打心底起,怒瞪著天不怕,仿佛下一句他再不著題,就會拳腳相向拿來泄恨似的。
「當然有關系。」天不怕瞪大眼,回瞪楊簡道︰「宋元燮雖然沒和金彩蝶在一起,但是好巧不巧地遇到金彩蝶與金輪太子生的三歲女兒了。回到蜀國後,他很快繼任了皇位,然後在繼位的第二年各國使臣來朝賀的時候,跟西越的使臣借醉酒之意提了這麼一句︰雨晴四歲矣,及人半身乎?朕甚牽掛之。」
「難……難道說……那位名叫雨晴的公主就在此次白客棋和親的使團里?」楊簡想到此處也是驚訝不已,這個宋元燮簡直比要自己訂女圭女圭親的天不怕還胡鬧啊!
「應該就是這樣了,西越近來國勢動蕩,如果想取得蜀國的支持,一定要拿出令蜀國感興趣的砝碼,金銀匹緞不稀罕、精良戰馬用不著,也唯有圓宋元燮一個美人夢而已。」說這話時,天不怕一臉正經,在燈籠的眼里,他仿佛便是能發光的太陽般耀眼。
此時花恨柳的心里卻在想此事應該如何收場。他從鄧彪等人的反應中自然是試探出在和親使團中另有比白客棋地位高的人,卻沒料到竟然是一國公主,既然是公主那便一定是女人了——如果是女人,自己之前所想的策略便完全用不上了!那還說什麼「親自修書一封」呢?能寫些什麼東西進去?
「如此說來,你是想好了什麼策略來使她答應條件了?」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楊武在旁邊邊逗著燈籠,邊好死不死地突然問出了這麼一句。
「我記得,你是要修書一封讓白客棋幫你傳信來著?」楊簡也想到了花恨柳之前的說法,轉眼微眯了雙眼向他問道。
「這個……這……我開始並不知道這個的……」他一邊苦笑著解釋,一邊向天不怕使眼色求救,不過天不怕顯然不是那種關鍵時候靠譜的人,誤以為自己領會了花恨柳的意思,當即補充道︰
「嗯,據說那位雨晴公主長得也是一副傾國傾城的絕美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