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紫袍公子,他縱馬躍下石橋,本想就此沖開一個豁口,後面人群便好跟自己沖出來,可是沒想到那藍心竟然如此狠辣。
而他再想要回去幫忙,卻也是不可能了。
「你也是劍湖秋水的弟子?」紫袍公子眯眼看著面前這人,只見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抱劍懶洋洋地看著自己,讓自己心中有種極不好受的感覺。
「不錯。」那荀慵懶洋洋一笑,點了點頭,打量了下紫袍公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紫袍公子道,「少師啟。」
那荀慵眼皮一抬,笑道,「少師氏的人,听說你們家的劍法很厲害,不知道跟我們劍湖秋水的劍法相比,又是如何?」
少師啟眉毛一挑,道,「那要試過才知!」
說著一拉韁繩,就要持劍砍來。
不料,那荀慵腳下連退,雙手忙搖,笑道,「且慢,且慢!」
少師啟按住馬匹,皺眉道,「怎麼?你不是要比比兩家的劍法麼?」
那荀慵笑道,「少師兄,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可沒說要找你比劍啊,只是,你看那邊打的激烈,我們這邊干瞪著眼,似乎也不太好,所以,就想隨便和你扯個話題,我們來聊個天,這樣也免得大家尷尬嘛,你說是罷?」
看著他一臉凡是好商量的模樣,少師啟的臉色,卻變得極其難看。
他不就是在嘲諷自己,眼看著自己手下拼命,卻還在和別人玩干瞪眼兒,心中怒起,咬牙道,「好啊,既然大家都是習武之人,不如,就以劍代口,我們來聊聊,當今天下之江湖大勢罷!」
說著手往馬背上一拍,凌空翻起一劍,疾刺荀慵,口中喊道,「當今江湖,兩道分立!」說著人在空中,劍尖一顫,一點寒芒,一分為二。
那荀慵嘴角一翹,「來得好!」他退後一步,只見劍出如龍,把那兩點寒芒一圈,口中喊道,「一道為虛,一道為實!」往那左邊的寒芒上刺去,只听「鏘」的一聲,兩點歸一,原來那右邊的一點卻是虛招。
兩人均是退了一步,那少師啟又持劍刺來,依舊是寒光兩點,喊道,「正道為虛,魔道為實!」
那荀慵搖頭笑道,「非也非也,魔道為虛,正道為實!」他也一劍,這次卻點的是右邊,果然,又是听一聲踫撞,兩人一觸即分。
不過這次,荀慵點破他劍招,立即上前一步,挽出四朵劍花,口中笑道,「魔劍沉星,分鎮四方!」刺他咽喉,兩胸以及小月復。
少師啟眉毛一挑,退後一步,正欲招架,卻听那荀慵笑道,「魔道宵小,一退再退!」
少師啟怒目一睜,手中挽劍如風,迅疾無比地一刺,破了那刺向自己咽喉的一劍,喊道,「沉刀古淵,頃刻被滅!四去其一,威風弱矣!」說著劍飛蝴蝶,三點寒芒盡去,接著一劍蝶飛,向那荀慵撲去。
荀慵見狀一笑,長劍一挺,「花鬼蝴蝶,斃命幽丘!」三道劍氣破空,那只蝴蝶便被刺了個支離破碎,這一招便是暗喻那魔道四門之一,鬼樂幽丘的掌門,外號花鬼蝴蝶,被正道斬殺于鬼樂幽丘之上。
荀慵一招得勢,接著便劍發如雨,把那少師啟逼得連連退後,笑道,「喪家之犬,屁滾尿流!」
少師啟大怒,可一時忙于抵擋,不得回招,只在口中喝道,「名門正派,猥行偷襲,三派合力,以多欺少,也不臉紅!」
那荀慵道,「沉刀古淵,魔門齊聚,聚雨升煙,化印九人,可曾羞過!」
少師啟被嗆住,一時無言,可這時又不能弱了勢頭,恰時,那荀慵劍雨將盡,少師啟一劍暴起,劈散了劍雨,一劍飛起直刺,含了九重劍氣,「魔道一統,太上為尊!四門魔道,無不听令!」說著一劍飛散,又分了四道劍氣出來,總共一十三道劍氣,罩住了荀慵周身大穴!
那荀慵見來勢凶猛,點足飛退,笑道,「這招我接你不過,但是,話還是要說的。」只見他退到一顆樹前,退無可退,就在那劍氣臨身的前一刻,他身子一轉便閃到了一邊,口中譏笑道,「太下魔門,虛有其表,四門小道,俯首奴才!哈哈哈哈……」
那少師啟一十三道劍氣,收勢不住,齊齊刺入這大樹之內,只听他暴喝一聲,手腕一抖,「蓬」地一聲,這兩人合抱的大樹,眨眼間分崩離析,被拆成了無數片的破爛木頭!
「正道四派,黃道走狗,仰人鼻息,丟人丟人!」
「太上九氏,獨尊夙沙,卑躬屈膝,不肖不肖!」
「……」
這兩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不光手上精彩,嘴上也是妙語連連。言辭激烈處,也道出了當今江湖的情勢。
自從兩百年前,江湖第一大派,聚雨升煙,一夜覆滅之後,仙香秘境,劍湖秋水,沉刀古淵,星辰曜谷這四大門派,便分別于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稱雄。從此以後,他們便是正道,正道便是他們!
而一直被聚雨升煙打壓得喘不過氣來的魔道,在痛打落水狗,對聚雨升煙門人,趕盡殺絕之後,也趁勢崛起,就連多年銷聲匿跡的太上魔門,也重現江湖,總領四門魔道,形成了如今幾可與四大門派分庭抗禮的實力。
然而,隨著魔道勢力的擴張,聚雨升煙留下的勢力空白,也終于被填滿,正魔兩道,這兩個天然對立的群體,因為某些人的野心,也終究走到了,有你沒我的地步。
而拉開這場瘋狂廝殺的血腥序幕的,便是一月之前,魔道和覆滅了近兩百年的聚雨升煙,聯手攻破沉刀古淵,並一舉斬殺沉刀古淵掌門,以及一干長老,使得這個在天北威風了近兩百年的正道大派,終究毀于一旦。
而進攻一方的聚雨升煙和魔道也並不好受,因為沉刀古淵的弟子向來以肅殺冷酷而著稱,他們一直戰到最後一人,也沒有一個做出那種投降或者逃跑的丟人舉動,甚至還拼著同歸于盡,自毀深淵,埋沒了魔道三千弟子,以致于聚雨升煙派出的十大高手,在這一役中死了四個,重傷三個,而魔道四門的三千弟子,活著逃出來的不到三成。
據說,那一向幽藍冷落的沉刀古淵,在那場大戰之後,淵水變得猩紅猩紅。足足流了三天,水才逐漸恢復常色。然而,遍地尸骨的沉刀古淵,卻再也變不回那個從前了。
經此一戰,江湖涌動,仿佛一鍋被攪開的粥,一些在往日里听也沒有听過,或是一向只被當做故事傳說,來談笑的東西,紛紛從黑暗里冒出了頭來,吸引著無數人的眼楮。
沉刀古淵被滅之後,其它三派因被異地阻攔,沒能及時前往救援,心中愧疚,並感顏面大損于此,便于三日前聯手,攻入四魔門之一的鬼樂幽丘,把偌大個魔道門派給屠了個尸橫遍野,七零八落的魔道弟子倉皇逃竄,最終逃過正道追殺的,不過原數之一二。
在此期間,聚雨升煙,異地,黃道,魔譜等一眾門派組織,接連出現在人們的視野當中,讓人不禁大呼過癮的同時,也看得心驚肉跳,江湖從來不少波瀾,然而這一次,江湖上翻起的可就不是一朵小小的浪花,而是一波血紅的驚濤駭浪,它沖擊出一個激蕩的年代。
只見那藍心在一眾大漢的圍攻之下,左遮右砍,剛開始還能砍傷幾人,而到後來,大漢們逐漸熟悉這馬背上的動作,又是合作多年的兄弟,不久便刀勢縝密,你攻我守,進退有序,藍心終究只有一人,且又是女子,氣力到此,也顯出了疲乏姿態。
「婆娘受死!」突然,一道寒光穿過重重人影,從戰圈外射入,直取藍心的後心,藍心面色一變,提起勁力,使劍如秋水激蕩,震退圍上來的長刀,接著反手斜切,只听「砰」的一聲,把那寒光切斷,卻原來是一柄寒光閃閃的飛刀,忽然,原本圍著自己眾大漢紛紛退開了身影,只听一個陰鷙的漢子寒聲道,「兄弟們,拿飛刀,射穿了她!」
藍心聞言,心中一跳,不待多想,那群漢子便已從袖口,抖出了一柄柄刃薄如紙,形如柳葉的五寸飛刀,而後便听「嗖嗖嗖」的連響,數十柄飛刀,在月光的照耀下,帶著或青或紫的幽光,破空而出,朝著藍心激射了過來。
這些飛刀,或打著旋子,或劃著弧線,或徑取直路,好似一張大網般,把藍心的上下前後左右,給封了個避無可避。
她雖然一向膽大心勇,視砍殺之事如割草殺雞,但此刻她一劍在手,面對如此境況,也忽覺天網恢恢,插翅難逃。
不過,她也不會站著等死,只見她閉目側耳,听著空氣中嗤嗤的聲響,踮起足尖,身姿搖曳旋轉,如月舞空秋,把一柄青鋒舞得好似一條輕柔絲帶一般,衣袂飄飛間,足尖如立秋水,一旁大漢甚至能在空氣中看到,一圈圈漣漪從她足尖綻開,雖身形躍動,每每讓人感覺好似要振翅飛去之時,她又忽然回落,足尖就像被秋水捉住了似的,始終是不離水面。
藍心在飛刀之中,還能這般輕舞,著實是讓人大開眼界。而那席卷而來的飛刀,卻好似也為她舞姿而陶醉,飛行軌跡不覺便隨著她手中長劍揮舞,偏離了原先軌道,紛紛與她擦肩而過,反是四散激射,把一旁大漢嚇得慌忙躲避,只听遠些的一個大漢見藍心這套劍舞,不由面色一變,驚道,「漣月舞,這是漣月舞!」
藍心陡然睜眼,一劍空揮,只見一道青白劍芒,如月華漣漪蕩開,觸到那人身上,而後便听「噗嗤」一聲,那喊著漣月舞的大漢,抱著噴血的脖子倒了下去。
旁人見此情景,均是面色巨變,其中一人跌跌後退,口中哆嗦道,「漣……漣月舞,你……你到底是誰?你和逍遙藍是什麼關系?」
突然,這人瞳孔一縮,只見一截雪白的劍尖從他胸口冒了出來,劍收,他滾落馬下,在馬蹄間,他模糊地看見馬背上一片雪光耀眼,緊接著世界便回歸了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