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陌緩行見她如此,不覺心下淒涼,道,「師妹,是我啊,我是陌緩行啊!你在天井里看到的那個,並不是我,那個陌緩行是魔譜仙子找人假扮的,我今夜才剛剛來到氤氳地府,我才是真的陌緩行,你的陌師兄啊!」
那水鏡花不敢置信道,「這……這……」
那陌緩行道,「師妹,真的是我啊,‘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你不要的,你還記得嗎?當初,我們在大石上刻字留情,我要劃去那‘秋風清,秋月明’,結果你突然從大石後面跑出來,喊道,‘不要’,還刻下了‘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你不記得了麼?
後來,我們坐在一起,看著那大石,我說,那詩還差一句,然後你就不高興,說,不要!還跟我說,‘我不要不認識陌緩行!就算是萬箭穿心,千瘡百孔,我也要認識陌緩行,喜歡陌緩行!’這些,難你都不記得了麼?
最後,你還問我,你呢?然後我就說,‘就算是萬箭穿心,千瘡百孔,我也一樣要認識水鏡花,喜歡水鏡花!永遠也不會變心!’這些,難道你都忘了麼?我,我真的就是陌緩行啊,一直都未曾變過心的,你的陌師兄啊!」
那水鏡花聞言落淚,上前抱住陌緩行,哭道,「師兄……」
那陌緩行輕撫她脊背,柔聲道,「師妹別怕,師兄如今回來了,就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跟我走!」說著,他松開水鏡花,牽起她手,就要往門外走去。(
那水鏡花忽的一愣,問道,「師兄,我們去哪兒?」
那陌緩行道,「哪兒都行,只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天高地闊,還不是任我們遨游。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江湖涉及不到的地方,在那里,我們可以男耕女織,喂雞放羊,廝守一生,白頭到老!」
那水鏡花一驚,道,「師兄,你……」
那陌緩行拉她走到門口,凝神往那外面的流水玉蘭之間看去,只見那少師逐三人還在那里說話喝茶,不禁眉頭一皺,道,「師妹,看來這正門我們是走不了了,我們……」
他的手突然被水鏡花掙月兌,轉頭看去,只見那水鏡花搖頭退後,捂著嘴巴,一雙淚眼望著自己,面上全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那陌緩行見她好似突然不認識自己了,心中不解,走過去還要牽起她手,問道,「師妹,你怎麼了?」
那水鏡花見他過來,連忙躲開,這次卻是退的更遠,望著那陌緩行,她搖頭哭道,「不,這不可能,你不是陌師兄,你不是陌師兄!」
那陌緩行愕然道,「師妹,你怎麼了?我就是陌緩行啊,剛才,你不是也信了麼?」
那水鏡花搖頭道,「不,不,你不是,你不是!」
那陌緩行這下全沒了主意,不解道,「師妹,你到底怎麼了?」
那水鏡花道,「你不是陌師兄,你絕不是陌師兄,若是陌師兄的話,絕沒有可能會說出那樣自私的話來,你一定不是陌師兄,你……你到底是誰?」
那陌緩行道,「師妹,我真的是陌緩行啊,你,你怎麼突然又不信了呢?」
那水鏡花搖頭道,「不,陌師兄是我鬼樂幽丘的下任掌門,天齊劍的傳人,他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就算再大的苦難,再大的打擊,他也只會挺起胸膛,把一切的責任都抗在自己身上,他是個真正的男人!而你,你不是,你絕對不是!」說到這里,她眼楮里流出露深深的不信任!
陌緩行見她如此,抿了抿嘴,最後嘆息一聲,道,「師妹,你還記得麼?
那一夜,天上還飄著雪。我剛從沉刀古淵殺完人回來,你便告訴我,師父在桃花院,風玉閣等我。
我當時很奇怪,就問你,‘師妹,你不會又捉弄我罷。師父雖住桃花院,可那風玉閣,卻是從來不去的,一把深鎖,連打掃的人也給師父免了。你叫我去那里,若是被師父發現了,肯定是要罰我的。’
可是,你卻並沒有如往常一樣嘻嘻一笑,反是皺著眉頭跟我說道,‘師兄,自從你們去了沉刀古淵,師父便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風玉閣里,只交代若是你們回來,便要你去見她,誰也不許進去。如今已經快一個月了,雖說師父功力高深,可是這樣不讓人送飯,也不讓人送水,只一個人悶著,恐怕早晚要悶出什麼病來,我們幾個師姐妹,雖然也想去看看,可是一想起師父交代的話,到了那里卻又不敢進去。于是就只能擔心著,日日夜夜地盼著你們回來,現在你們終于回來了,你這就快去那風玉閣里看看罷,我害怕,師父在里面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那可就糟糕了。’
我看你說得嚴肅,便趕緊去了風玉閣,步上滿是灰塵的階梯,到了那閣上,卻是干淨整潔,一塵不染,里面珠簾垂影,白紗飛雪。
透過珠簾,可以看到窗邊,揚起的白紗下,師父正躺在一把搖椅上,好似正在睡著。我看那雪花從窗外飄了進來,落在她臉上,便想要去把窗子關起來,然而,待我看到師父臉上那淡淡的微笑時,卻沒敢動身,只靜靜地跪著,等著師父醒來。想必你是知道的,師父她從來不笑,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笑。
後來,我等了大約四個時辰,師父終于悠悠醒來,她問我,‘你等了多久?’
我說,‘弟子不敢,大約四個時辰。’
她點點頭,不再說話,只是盯著自己的雙手,好似在發呆。
這時我才看到,原來師父的手里,還捧著一只玉蝴蝶。她的眼楮在看那玉蝴蝶的時候,變得特別的溫柔,還帶著一點哀傷。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都死了?’
我不知道她問的是師兄弟們,還是問的沉刀古淵,便遲疑著不敢答話,她笑了笑,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說道,‘我問的是沉刀古淵,里面的人,都死了?’
我搖搖頭,說道,‘沒有,據說有幾個弟子,因為給其他三派報信,幸存了下來。里面除了一個秦古月,其他的,都不是什麼要緊人物。’
待我說完,我明顯感受到師父的身子顫了一顫,她撫模著手里的玉蝴蝶,喃喃地道,‘依你的性子,必定是死了。當初你也是這般為了我,差點就死在那惡人的手里,還說什麼,‘英雄救美,死得其所,蝶兒姑娘你也不必太過傷心,我自是死的很好,死的很開心。’’
我听著奇怪,完全不明白師父在說什麼,于是便只听著,不敢答話。
只听師父繼續說道,‘我當時撲在你身上,朝著你一通亂打,哭道,‘你想死得其所,門都沒有,我是魔道弟子,絕不會讓你這正道弟子死的這般開心,你給我起來!’
你咳嗽兩聲,卻是喘氣笑道,‘你這魔道弟子,也太過無賴,明明壓在我身上,卻偏要我起來,難道你們魔道,都是這般的不講道理麼?’
我當時听你這麼說,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你只要答應我起來,我便從你身上下去!要不然,我這輩子就坐你身上不下來了!’
你听後直擺頭,唉聲嘆氣道,‘想我風千秀,風流倜儻了一輩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唯有三大心願未能了結。沒想到,死到臨頭,一個心願實現不了不說,還得被一個笨姑娘給活活坐死,哎,真是嗚呼哀哉啊!’’」
陌緩行說到這里,那水鏡花忽然叫道,「風千秀?就是那個沉刀古淵的長老,號稱刀秀千山的風千秀?」
見陌緩行點點頭,那水鏡花道,「不可能,這不可能,那風千秀是沉刀古淵的人,他……師父她……這是你瞎編的,對不對?」
陌緩行搖頭道,「師妹,我知道你不信,我當時听到的時候,也跟你一樣,可是……哎……師父她繼續說道,‘呵,想起來,你這人也真真討厭,說話的時候,總是不忘記損別人。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那藏夢閣的時候。
那天風清日暖,春花燦爛,我正心情舒暢,到花園里賞花,可是剛走到浮香亭,就听見你在亭子里喊我,說,‘姑娘,姑娘!’
我遠遠看著你,就覺得奇怪,你一個正道弟子喊我魔道弟子做什麼,可是轉念一想,我又不怕你正道,于是便走了過去,問道,‘你喊我做什麼?’
只見你禮貌地一拱手,對我笑道,‘姑娘,能夠請你暫時從我眼前消失一會兒麼?’
我當時听了自然生氣,問道,‘為什麼?’
然後你就指著群花,笑著說道,‘姑娘你看,我本是來欣賞春天的,然而你的出現卻令整個春天都黯然失色了,實在是令人煩惱啊!’
呵,有哪個女孩子听了這話,會不心喜的。我當時也在心中竊喜,卻也有些羞憤,覺得你這人也太過輕浮,這種話,哪是能隨便亂說的。
可是誰能想到,你接下卻道,‘哦,不,我想姑娘你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你太煞風景了,請你走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