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朱斌道,「實不相瞞,犬子在大會之前于城中散步,至今未回,故此出來尋子,不知諸位可有見到過在下的犬子,如若見過,煩請相告,我佐明堂上下感激不盡。」
那氤氳地府弟子心中一驚,道,「堂主的意思是,您的愛子在這古城里失蹤了?」
那朱斌點頭道,「或是如此。不然,為何久久不見他來尋我?」
那氤氳地府弟子點頭道,「即是如此,我讓兩位師弟引著堂主在這城中找找,免得堂主不熟悉這里,胡亂找去,浪費了時間。」
那朱斌道,「那便再好不過,麻煩了。」
那氤氳地府弟子道聲客氣,叫兩個師弟過去,兩邊人又走開了。
那小寒奇道,「少師哥哥,那朱斌又一兒子沒了,這是要斷子絕孫啊。」
那少師啟不解,道,「什麼叫又一兒子沒了?他兩個兒子都不見了麼?」
那小寒道,「嗯,上次在淚雪樓,朱斌就是去找他兒子的,而這次他又在找兒子,哎,這是天要絕他的後啊。」
那少師啟略想了想,跟自己關系也不大,便道,「走罷,我們趕快些,子時就要到了。」
那小寒應聲是,兩人落下地來,閃身便離了這里。
不久,黃泉古城西,一座平常高樓,飛檐翹角,掛著四盞昏黃燈籠,擠在沿道一連串的房屋之中,並無甚特別之處,忽然一個嬌小身影落在一樓的飛檐上,在青瓦上踩過,如貓般輕巧,沒有響起半點動靜。
她靠到一扇窗前,用手把窗子輕輕拉開,盡管已經很小心,可是那吱呀的聲響依舊是避免不了,只听里面響起一聲清喝,道,「什麼人!」
窗子「撲騰」一聲,被人從里推開,卻是個氤氳地府的弟子,那嬌小身影從窗扇後轉出,抬手便點了這人穴道,抓著他衣襟便在屋檐上飛跑了開去,這樓里又有幾人躍出,口中叫道,「師兄!」卻是見到自家師兄被人擄走,當即提劍追了上去,劍刃在月光下被照的寒光閃閃,嘴里喊道,「賊人休逃,放下我家師兄!」
待眾人走後,這樓里一靜,卻見這飛檐下面翻上個人來,月光下眉頭微攏,一臉泠光凝碧,一對漆深眸子里,似有猶疑,他來到那窗扇背後,手中扣一粒石子,往二樓飛檐上望了一眼,只見一吊青色銅鈴掛在那里,微風拂過,卻只能撩起鈴下木牌的長穗,手中彈指,石子飛出,卻無破空之聲,直到撞在那銅鈴上,才響起「鐺」的一聲,而後銅鈴搖擺,自個發出叮當聲音,在這夜里頗有些突兀。
過了一會兒,鈴聲漸歇,听這樓里半天沒有動靜,這人才放下心來,轉身來到窗前,膝蓋一曲便躍了進去,然而他身未立穩,心中驀地一緊,連忙身形一矮,就地滾了出去,而在他原先所站之處,兩劍相交,擦出一串火花,而後劍影一收,分別隱沒于窗邊兩處昏暗。
這人蹲在窗前的月光里,緩緩站起來,對兩邊昏暗冷冷笑道,「原來無聲劍術也不過如此,兩劍相交,不僅發出聲音,還要擦出火花來,當真是好听又好看啊!」
忽然,他手中長劍一挽,卻是繞劍于背後,彎腰一低首,只听一連串嗤響,卻是兩劍在他背上長劍擦過,他滑退一步,抬起頭來,兩劍又往自己頸項割來,當真如白光破夜,半點聲音也無。
他無奈又把劍提在身前,擋住兩劍,被兩劍壓著,人也連連退後,及至退到窗投的月光之後,就听砰砰鐺鐺一陣急響,兩聲裂帛嗤音,兩彪血水灑在了的地板上,綴在了如雪的月光里,如同兩枝交映的紅梅,美的令人心驚。
忽然,又听兩聲悶響,那人的背影退回至月光下,一身紫衣被月光暈出淡淡的光華,雙臂衣袖上,各有一道撕裂的血口,煞是醒目,垂在身側的長劍,血水從虎口流下,漫上劍柄,順著劍身滑落,從劍尖滴在了地板上,又濺出一朵紅梅。
只听對面黑暗處有淡淡的聲音響起,道,「膽敢擅闖樓牢重地,來者何人,可敢報上名來。」
這人冷笑兩聲,道,「我既未曾蒙面,自然敢作敢當,在下太上魔門少師啟。」
那暗處之人沉默半晌,道,「原來是少師公子,閣下來此,想必是來探那假陌緩行的罷?」
少師啟道,「不錯,有些事情我還想問他,勞煩閣下行個方便。」
那人道,「本無執戒長老或是掌門的手令,任何人等不得進樓牢探監,不過,既是上門的公子,要我等行個方便也無是不可。只是,公子何必如此行事,偷偷模模的豈不敗壞名聲!」
少師啟道,「哼,若我光明正大,你們可願放行?」
那人道,「如何不願?人本來就是公子帶來的,公子要見,我等自當放行。」
少師啟道,「那好,我即刻便要見他,你帶我去!」
那人似在搖頭,道,「不了,公子既能找到這里,想必對這樓牢布局也是了若指掌,在下就不隨公子引路了。只不過……公子要進去之前,在下斗膽,請曇花令一觀。」
少師啟左手把曇花令一揚,在黑暗中散發出一圈幽藍熒光,把對面照出個隱隱綽綽的身影,那身影見令,當即退在一邊,讓出道門,伸手一引,道,「請,那假陌緩行就被關在第六層的最里間,公子要見,自行便是。」
陌緩行眉頭微皺,點頭道,「那便多謝了。」
他收起曇花令,走到門前,只听機關聲響,大門自動往上升起,他在門前遲疑片刻,埋頭便走了進去。
只見這里面是往下的階梯,兩邊都是石壁,上面每隔一段距離,就瓖著一塊月石,當他走到近前,那月石便會自動亮起來,發出淡淡的輝光,把這通道照的朦朧微亮。少師啟心想,「這氤氳地府果然淵源夠深,連月石這般道修時期的遺物都有,看來家中古書記載這氤氳地府的黃泉,便是三十六通天奇景榜中號稱鴻毛不浮的弱水,恐怕也極是可能的了。」
他走這通道,應是旋轉而下,途經五道石門,終于來到了第六層,那石門上面寫著一個「己」字。少師啟見字冷笑,心道,「他竟然被關在了這一層,真是諷刺!」推門走進去,也是月石當頭,只見一條兩丈來寬的甬道里面,隱隱傳來念誦之聲。
這甬道向左彎曲,少師啟沿著甬道前行,右側逐漸有囚室出現,不過里面少有囚人,大半是空。他越往里走,那念誦之聲也越來清晰,只听,「一切法真如,二障清淨相,法智彼所緣,自在無盡相,普遍真如智……」
少師啟走了約莫一刻時辰,終于來到這第六層的最里間,只見道上一個光頭男子盤坐在地上,左手持一串菩提珠子,散著淡淡的金光,右手拇指與中指相捻,立在胸前,他面向囚室,一點朱砂印在眉間,寶相莊嚴,閉目誦著一串莫名其妙的句子,恍若冥冥之間有什麼神奇力量一般,叫人听著只覺心中一肅,不敢有半分冒犯。
少師啟看那囚室里面,只見那陌緩行蜷縮在地上,拿僅剩的一只手死死捂住耳朵,面上極是痛苦。他皺了皺眉,對身邊的怪異男子道,「這位兄台,在下有些事情想要詢問此人,可否請閣下暫移尊駕,多有麻煩,感激不盡。」
那光頭男子聞言只是不理,依舊在那里念誦個不停。
見狀,少師啟面上一沉,抬手洪聲道,「這位兄台,在下有些事情想要詢問此人,可否請閣下暫移尊駕,多有麻煩,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