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道絢麗光彩躍出深坑,眾人听到一聲長哞,悠遠深長,仿佛世界都靜了一靜,只見一頭脅生雙翅,蛇尾牛頭的龐大怪獸出現在眾人眼前,它浮在深坑上面,扇著七彩絢爛的羽翼,飛揚著一條紫色的長尾,四蹄墨綠,如牛的身形卻是天青微藍,頸項橙黃,一個火紅的牛頭,瞪著一雙環彩的眸子,最奇特的是,在它顎下,還生著一根瑩白的長須,吊著一顆直徑過丈的乳白色琉璃珠子,這珠子上面流泛著七幻的迷彩,一看就知是一顆了不得的寶貝。網
眾人被這怪獸振翅扇起的彩色罡風,吹得幾乎不能睜眼,而那時遺老人卻是迎著罡風,哈哈大笑,手中釣竿以及墨綠色魚線突然化作點點熒光消失,原來,那些卻都是他一身真力凝成,為了釣出這怪獸,想來平常的釣具,也是一點用也沒有。只听他笑道,「七彩鯥魚,琉璃寶珠,那小子果然沒騙我,在黃泉弱水守門的就是你!」
那七彩鯥魚听他話語仰天長哞一聲,一圈圈波動從它口中擴散開來,好似連空間也要被這聲音扭曲,讓人看著只覺這洞穴都變了形狀,只見它顎下那顆琉璃寶珠突然綻放出耀眼光華,眾人驚駭,以為那七彩鯥魚是因被人打擾,而要發怒攻擊眾人,然而,卻見原本整個金色的空間,頓時被七彩光芒籠罩,眾人除了一片絢爛七彩,便再也看不見東西。
那長哞聲漸去漸遠,不知是那七彩鯥魚離了眾人遠去,還是眾人離了它遠去,又听一聲不同于七彩鯥魚的震天動地的雷嗷,眾人睜眼,只見空間里水波駘蕩,原本該是深坑的洞穴,卻變得無邊無際,那不遠處重山疊翠,一只紫色的麒麟巨獸立在山間,渾身電光繞繚,兩只巨角高高揚起,嘴里還吞吐著熊熊火焰,它雙目凝重,盯著對面的高空,發出一聲聲低吼,只見一個蒼發如劍,白須如戟的折眉老翁,憑虛而立,淡青色的袍子隨風搖擺,雖然身軀不及那對面麒麟的毛須粗大,然而那一身與天地平齊的氣勢,實在是令人不敢忽視。
只听那折眉老翁蒼遒孤傲的聲音響起,道,「雷麟,這縹緲靈境呆了千年,你還沒夠麼!跟老夫出去,這蒼茫世界還不是任你遨游!」
那雷麟低吼一聲,竟然口吐人言,聲如雷鳴,道,「小子猖狂!吾乃靈境聖尊,豈能屈于人下!更何況,你敢在靈境鬧事,長生精靈殿,絕不會放過你!」
那折眉老翁聞言大笑,道,「哈哈哈,雷麟,我看你在這靈境當聖尊當傻了罷!憑你的威能,再加上老夫的武力,就是傳說之一的長生精靈殿,又能奈我們何!屁大點靈境,他們給你個聖尊的名頭,這你就滿足了?你真是把自己當他們豢養的寵物了嗎!若是還有點血性,就跟老夫一起,滅了他長生精靈殿,老夫把九大靈境全給你打下來,讓你成為靈境的聖王!你敢是不敢!」
那雷麟冷冷道,「無知小輩,身為傳說之一,長生精靈殿的神威,豈是你能說滅就滅,若你還要性命,就快快離去,不然……誰!膽敢偷窺本聖尊說話,好大的膽子!」
它張口一吐,一道雷火交織的爆炎,如電疾行,只一瞬間便砸到少師啟等人的面前,眾人相顧駭然,根本無力反抗,就見那爆炎把面前空間的波紋砸得波瀾激蕩,就在眾人以為必死的時刻,又听一聲大喝,卻是那時遺老人身周九團墨綠色火焰猛地升騰,他一掌抬起,卻是拍在了那空間波紋後面的爆炎之上,只听一聲巨響,猶如天崩地裂,空間「砰」的一聲,如銀瓶乍破,眾人只覺渾身錯亂,雙眼一黑,便再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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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淡,雲深,初春有這樣壓抑的天氣,林間翻新的綠葉,恐怕也有些氣悶,一個小土堆前,陌緩行坐在地上,雙腿盤起,下面壓著一塊臂長的木板,只見他左手抓著一柄小刀,面無表情,埋頭在這塊木板上刻畫著什麼。
有些粘結的頭發,垂在臉側和肩頭,配上他一身血跡斑斑的破爛袍子,實在和一個乞丐無異……還是一個殘疾的乞丐。
在他身後,少師啟一身紫衣倜儻,手握寶劍,面上永遠都帶著一種貴氣與從容,他望那天邊重重的陰雲半晌,終于低下頭,看了眼骯髒落拓的陌緩行,無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轉身便離開了這里。
陌緩行似乎刻完,放下小刀,拿起那木板看了看,只見上面刻有七字,「尊師玉蝶兒之墓。」
他跪起身子,往前跪行兩步,把木板插進泥地里,按了按,望這荒涼的土堆,簡陋的木板,一陣風來,還把這土堆上面幾撮新生的雜草給吹的亂倒,他往前低伏著身子,用自己僅剩的一只左手,一顆一顆去拔掉那些雜草,可是才拔了幾顆,忽然一滴晶瑩落在了陌緩行正拔的一顆草上,把小草打的一顫,而緊接著,雨點淅淅瀝瀝的從天上落下來,不久便在這天地間,落出了一片朦朧雨霧。
陌緩行伏在土堆上,把頭深深埋在臂彎里,雨線細密,只見在那雨霧之中,陌緩行殘缺的身影有些模糊,依稀可見他肩頭抽動,細細雨里,隱隱傳來的幾聲抽泣,把這初春的霧雨,都染出些淒清,林葉簌簌,也似在同情。
忽然,雨霧里緩緩走出一柄天青紙傘,下面青絲如瀑,眉黛如山,一雙洞徹的眸子里,悠遠深長,不過,那張慘白的臉上,最顯眼的,還是那抹艷紅的唇,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一副潑墨的山水畫里,點了一株火紅的花,讓人不得不去注目。
他走到那簡陋的墓碑前,紙傘遮住了雨霧,只見他微彎子,伸出沒有血色的手,把那木板輕輕地攬住,用他那艷紅的唇,在那木板上輕輕一吻,猶如母親親吻自己的孩子一般,臉上還帶著溫柔的微笑,而那本該是生機全無的木板,就在這一吻之下,生根發芽,抽枝長葉,以肉眼的可見的速度,就好像一朵綻開的花一般,不斷的拔高,變粗,開枝散葉,最終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濃密的枝葉,亭亭如蓋,這時那天空的陰雲恰好正收,清澈的陽光從雲層中漏出,正好落在了這顆大樹上,空氣里的水霧還未消弭,就在這樹頂彎下了一道彩虹,只听撲騰幾聲,卻是幾只春燕躍上了枝頭,婉轉悅耳的啼聲,一掃剛才雨霧中的淒清愁苦,讓人覺得,生機勃勃,一派活潑景象。
陌緩行抬頭呆呆望著這顆突然出現的大樹,臉上兀自掛著淚水,眼中盡是驚訝,他清楚的感受到,這蓬勃的生機,令自己那空蕩蕩的胸腔仿佛醞釀出了一粒種子,而且,這粒種子還好似正在努力地掙扎著,想要鑽破種皮,發出一根細芽。
那紅唇的男子把傘輕輕搭在肩頭,抬頭仰望著這棵大樹,陽光把他慘白的臉色染成淡淡的金,而那抹艷紅的唇,則在陽光的照耀下,鮮艷欲滴,仿佛含著滿滿的生機,可以親吻春天和大地。
他輕輕抬手,手背向上,沒有血色的潔白,如冰如玉,一只春燕落在了他手上,嘰嘰喳喳,歡喜清啼,他微微一笑,收手于唇邊,在那春燕的小腦袋上吻了一下,那春燕受寵若驚,歡喜離去。而他則望著這棵大樹,仿如自語一般,道,「逝者說她死的很好,很開心,那麼她身後的居所,就不該像那樣的冷清,我覺得應該要有像這樣的一棵大樹,上面還要開滿了鮮花,如此才該是她長眠的地方,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