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藍心和荀慵自離開飛蛇,便直往蕭家而去。本想要暗中查訪一番,看那簪子究竟落在何處,可自從通天鑰匙被小寒盜走之後,蕭家戒備森嚴,他們還沒見到簪子的影子便被人給抓了起來,待蕭家人質問,藍心言明自己劍湖秋水的身份,說是要找簪子,可蕭家人除了蕭晴以外,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簪子的存在,因此把兩人雙手吊著,關了起來,這還是蕭家給她劍湖秋水面子,要不然,直接殺了了事,還麻煩照顧。
這一關便是數日,藍心與荀慵在暗無天日的囚室當中,饑寒交迫,不知時間流逝,只覺靜得可怕,而藍心又因為把自己姐姐的遺物丟失,一路追尋都沒個結果,一時心中黯然,再想起昔日她師姐帶她一同行走江湖的日子,不覺潸然落淚,澀聲喊道,「姐姐……」
她這里哽咽聲聲,可把對面的荀慵嚇了一跳,問道,「師姐,你怎麼了?」
那藍心自是不答,荀慵急道,「師姐,你是哪里疼麼?是手腕被那鐵環給硌疼了麼?師姐?師姐?」
他焦急呼喊,可藍心沒有回應,只在那里嚶嚶啜泣,而這囚室無光,伸手不見五指,看不清藍心狀況,他急得腦門上都是汗,不由破口罵道,「這蕭家當真是混蛋!關人也不帶這樣的,手腳都綁起來,沒有飯吃,還不讓見光,這不是逼人去死麼!喂,有人嗎!來人啊!我要吃東西!我要喝水!我要見光!你們听見了沒有,我們餓了,要吃東西!要喝水!實在不行,給點陽光也好啊!喂!來個人啊,你們听見沒有,來人啊!!……」
手上鐵鏈被荀慵晃得叮當響,可喊了半天,始終沒人答應,他只好歇了口氣,罵道,「混蛋!居然沒人理,這不是把咱們當死人看麼!師姐……」
他听藍心還在哭,不由心中一動,小聲問道,「師姐,你……你不會是怕黑罷?」
藍心駁他道,「你才怕黑!」聲音還有些哽咽,不過听來氣息尚足,應該沒什麼大問題,荀慵放下了心,卻仍舊問道,「那……是餓了?」
藍心吸了吸鼻子,並不作聲,算是默認,可荀慵似乎沒弄明白,依舊問道,「師姐,你……不會是要解手了罷?」
藍心啐他道,「呸!你才要解手!你……」她本想說你要解手,自個解決,我可不陪你,可是一想,這話不是她該說的,不由就住了嘴,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荀慵則呵呵笑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我其實也還好,就是微有些脹,微有些脹……」
黑暗中,藍心臉色微紅,嘀咕道,「脹死你算了!」
荀慵沒听清楚,問道,「師姐,你說什麼?」
藍心不理,荀慵嘆了口氣,道,「師姐,你剛才怎麼哭了,可把師弟我給嚇死了。」
藍心想到剛才,情緒一低,道,「我想到大師姐了。」
荀慵一愣,道,「大師姐?就是那楓黃簪子的主人?」
藍心點頭道,「嗯。」
荀慵道,「說起來,那位大師姐的事情我也听過一些,不過當時我還太小,都記不清了,想起來,快有二十年了罷。」
藍心點頭道,「嗯,加上今月,整十九年,大師姐的兒子,想必也長大成人了。」
荀慵奇道,「大師姐還有個兒子?」
藍心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此乃秘聞,關系到我劍湖秋水的臉面,你切不可與外人說道。」
荀慵點頭道,「師弟明白。」
藍心道,「哎,只希望那孩子能遂了師姐的遺願,無憂無慮的成長,她母親的仇,由我報了便是,可不要再牽扯到他了。」
荀慵道,「師姐,听說大師姐在世的時候,是江湖第一美人,這是真的麼?」
藍心道,「當然是真的,當年劍湖秋澪之絕代風華,不知令多少青年俊杰為之如痴如狂,追求姐姐的人,有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這還不僅僅是正魔兩道,就是那靈族之中,也不乏化形的高手,冒死來到人間,只為求見姐姐一面。雖然當時我只有八歲,可那般耀眼的時光,我是一刻也不曾忘記。」
荀慵訝然道,「連靈族也知道大師姐的美名?看來這江湖第一美人果然是名不虛傳。」
藍心傲然道,「那是自然,江湖第一美人劍湖秋澪,豈是浪的虛名!」
荀慵點點頭,斟酌半晌,問道,「師姐,既然當初大師姐有那般大的名聲,應該是很受派中器重的罷,怎麼最後,竟落得了一個叛離師門,紅顏薄命的下場,這不是太有些奇怪了麼?」
藍心聞言,咬牙恨道,「都怪那個男人!若不是他的出現,大師姐豈會落得這般淒慘下場!若被我找到他,定要將他碎尸萬段,以慰大師姐的在天之靈!!」
荀慵道,「師姐,我知道那個男人。可是,我想不通的是,為何大師姐要為他叛離師門?不過是兩情相悅而已,叛離師門,完全沒那個必要啊。」
藍心怒道,「我怎麼知道!再說了,根本就不是什麼兩情相悅!大師姐完全就是受了那個混蛋的欺騙!要不然,怎麼在生下孩子之後,那個男人就突然消失,害得大師姐心灰意冷,孤零零一人,在淒清冷落之中,黯然辭世。連她的尸首至今埋在何處,都無人知曉。一想到逢年過節,大師姐的墳冢都沒人打掃祭拜,肯定是雜草成堆,一片淒涼,我心中頓時就如刀絞劍刮,恨不能生啖其肉,生吞其血!」
荀慵搖頭道,「師姐,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對那個人的恨,不僅沒有半分減少,反而是更加深了。可是那個男人二十年沒有在江湖上露過面了,說不定早已經死了,師姐你耿耿于懷,這又是何必呢?」
藍心道,「哼,他絕沒有死!師姐遺書中說得很清楚,是那個男人拋棄了她,他並沒有死!自從那個男人出現的那一天起,我就覺得他處處可恨!對大師姐一定是用心不純,別有所圖!有一次我實在是恨透了他,便咬了他的手腕,看著那個鮮血淋灕的牙印,還有他面上的疼痛和眼中的驚訝,我心中那種暢快的感覺,簡直是畢生難忘!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即便這二十年間,他不幸死了,變成了一具尸體,我也要把他挖出來,挫骨揚灰!要不然,我這一輩子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黑暗之中,荀慵似乎看到了藍心眼中閃出的寒光,他面上微驚,道,「師姐,你……」
藍心道,「我怎麼?」
荀慵搖頭道,「沒,沒什麼……」頓了頓,他又道,「師姐,你還記得那個男人的名字麼?」
藍心道,「當然記得,他的名字,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虛浪晨,我一定要殺了你為我姐姐報仇!」
荀慵哀嘆一聲,其中意味頗有些復雜,藍心道,「你又嘆什麼氣?」
荀慵搖了搖頭,道,「師姐,那個男人,你對他……是不是執著了些。」
藍心冷聲道,「執著?哼!只要是我藍心下定決定要做的事情,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耗費十年百年,我也一定要做到!」
荀慵再嘆一聲,欲言又止,最終是搖頭沉默。
突然,他道,「師姐,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