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這兩人相距不過咫尺，虛暮凝擦了一會兒，撅著嘴怨他道，「喂！你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幫我看看擦干淨沒有！」
獨孤輕笑這時正側臉對她，瞥了她一眼，極不情願地伸出手去，用指尖在她左眉梢上不輕不重地抹了一下，把那里的一點殷紅鮮血給抹了下去。而虛暮凝眉梢細巧，突然被這獨孤輕笑指尖觸踫，那只秀眉就像含羞草一般微微顫了一顫。見她眉目低垂，面上竟有些發紅。連忙轉過身去，面對那一株梅樹，人面與花交相輝映，簡直比那天上星光還要璀璨一些。
獨孤輕笑對自己的舉動似乎並無自覺，只冷冷地道，「你跟蹤我來這里究竟有什麼目的？」
虛暮凝深吸那幽冷的梅香，平靜了心緒，轉過身去，眨著一雙清澈明亮的眼楮，問獨孤輕笑道，「你還愛著她麼？」她瞟了眼旁邊的墓碑，上面寫著，吾妻瞿菀之墓。
獨孤輕笑面上一沉，道，「與你無關！」
虛暮凝笑道，「我知道，你還愛著她。不然，你也不會站在這里了。而且我也不瞞你，剛才你跟她說的話，我可是全都听見了。」她嘴角微微翹起，帶著一絲得意。
獨孤輕笑眯起雙眼，目中微寒，道，「你想做什麼？」
虛暮凝踱步行至這山崗的邊緣，看腳下近乎垂直的雪坡，道，「我什麼也不想做，只是好奇罷了。」
獨孤輕笑眉頭微皺，看虛暮凝背影，道，「好奇？」
虛暮凝點頭道，「不錯。」
獨孤輕笑道，「你好奇什麼？」
虛暮凝轉過身來，眼楮里面仿佛能夠映落星光，閃亮異常，笑道，「好奇你啊。」
獨孤輕笑聞言不語，虛暮凝繼續道，「我到你們莊子也有半個月了，你的事情我也听了不少。不得不說，你獨孤輕笑的陰狠和殘忍，在莊子里面確實是出了名的。惹到你的人，據說沒有一個人會有好下場。」
獨孤輕笑冷笑一聲，好似默認，而其中又似乎有些不屑。
虛暮凝繼續道，「听說，曾經有一個下人，就因為見到你沒有打招呼，結果被你割去了舌頭；還有一個丫鬟因為送你的茶涼了一些，結果被你剁去了雙手；還有一個侍女因為多看了你一眼，結果被你挖去了眼楮；甚至有一個侍衛就僅僅因為走路的時候，一片衣角不小心擦到了你的身子，結果被你活活剮了一身皮囊。另外，還有一些更加不著邊際的事情，把你形容成了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邪惡，殘忍，陰狠，毒辣，簡直都不是一個人了。」
虛暮凝說完凝視著獨孤輕笑，星空下，見獨孤輕笑听到自己曾經做過的殘忍事情，居然笑了起來，而且笑得還極為開心，他道，「為什麼是不著邊際？這些事情都的確發生過，而且，每一件都跟我月兌不了關系。」他盯著虛暮凝，笑容變得陰森森的。
虛暮凝搖了搖頭，笑道，「我看不然。那些事情或許都有發生，也或許都跟你有關。但我相信，那些事情絕不是你獨孤輕笑做的！」
獨孤輕笑道，「哦，你怎麼就肯定，那些事情都不是我做的？」說著他逼上一步，緊盯虛暮凝，眼中露出一絲陰厲神色，就連語氣到了末尾也變得陰慘慘的，頗有些人。
虛暮凝仍舊眨著那雙閃亮的眼楮，笑道，「因為……」虛暮凝說話間左腳往後挪了一步，「呼！」一陣風來，從虛暮凝的身後吹過，把她頭發都給吹得揚起，見她帶著那一臉純潔明淨的笑，望著獨孤輕笑，身子微微後傾，笑道，「我相信你。」
這風不僅把她的笑容吹得有些模糊，也把她的話語吹得有些迷離。
獨孤輕笑忽然面色驚變，那虛暮凝的左腳下面，可是萬丈深谷，他驚叫一聲，「不要！」他一個箭步上前，伸手抓住虛暮凝的手，而後用力一拉，把虛暮凝的縴腰給摟住，喝道，「你干什……」他突然住嘴，眼中露出一絲驚恐。此刻，他已沒時間去責怪虛暮凝了。因為他兩人摟在一處，卻是斜在了近乎懸崖的雪坡外面，再想要折回去已經是不可能了。而再看下面一片幽涼藍色的深谷，獨孤輕笑深吸口氣，摟在虛暮凝腰上的手臂果斷一緊，跟著把虛暮凝的腦袋埋在自己的懷中，用自己的身軀盡可能的把虛暮凝嬌小的身子給裹住，而後閉起眼楮，听天由命。
兩人傾落，耳畔風聲由緩變急，這過程並不快，但听在兩人耳中也足夠漫長。不過半個呼吸的時間，兩人在黑暗中便能感覺到腦袋微微犯暈，跟著腳上一輕，自然跌下了雪坡。星夜下，雪坡旁，自由落體的過程很快，虛暮凝在獨孤輕笑的懷中個被裹了結實，一頭青絲隨風亂舞，就像夜中一團歡騰的黑火一般。
兩人頭下腳上，墜落了一段距離，虛暮凝這時是背對雪坡，眼看便要撞在了坡上，卻見獨孤輕笑在空中突然腰身一擰，兩個人相對轉了半圈，而再待與雪坡相撞時，卻是獨孤輕笑的身體擋了下來。他在劇烈的寒風中悶哼一聲，雖然咬緊了牙關，嘴角卻依舊溢出了一絲血來。在與雪坡踫撞一次後，兩人身軀在空中被微微彈起，離了雪坡一段距離，跟著仍舊掉落，獨孤輕笑只听懷中傳來虛暮凝嘶聲力竭的喊聲道，「我就說罷——我相信你——！」聲音被風刮得凌亂，但仍舊可以听出，那里面沒有絲毫的恐慌，反而有種詭計得逞的味道。
獨孤輕笑忍著傷痛，低頭在虛暮凝耳邊喊道，「你瘋了嗎！這下我們兩個都會死——啊！」他再次與雪坡撞在一處，痛叫一聲，喉中噴出一道血箭，不過這次是持續不斷的摩擦，身後白雪被拖出一連串的雪霧，從遠處看來，就好像那雪坡上正有一條大蛇在追趕什麼獵物一般疾行而下，激起雪坡上的雪，好像塵土一般地飛揚。
忽然，獨孤輕笑只覺胸前一松，他眼中錯愕，虛暮凝的腦袋已從他懷中鑽了出來，抬頭對他一笑，喊道，「我們不會死的——！抓緊我——！」說著她一手把腰間衣帶扯開，交于身後，雙手攥住兩端，手上一抖，只見那腰帶霍地展開，竟然變成了一道迎風鼓脹的風綾。星光透過風綾灑在獨孤輕笑的臉上，隱約中仍舊難掩他驚訝的神色。
「這是……」
這風綾一旦展開，兩人下墜的趨勢驟然一緩，獨孤輕笑雙手摟在虛暮凝的腰上，身子隨著風綾的作用力正在逐漸偏離雪坡，不過腳後跟仍舊搭在雪坡上，帶起一長串飛雪。
虛暮凝雙手攥著風綾，對獨孤輕笑喊道，「跳起來——！」
獨孤輕笑不解，也喊道，「什麼——？」
虛暮凝喊道，「跳起來——！」
獨孤輕笑還是不明白，大喊道，「怎麼跳——？」
虛暮凝大喊道，「笨死啦——！從雪坡上跳起來——！不然，我們還是會死的——！」
獨孤輕笑這下明白了，見他點頭，逐漸曲起雙腿，坡上雪塵飛揚，抱緊虛暮凝，他看準時機，往那雪坡上猛地一蹬，因為虛暮凝雙手拽住風綾，所以兩人身子一甩，當即變作了頭上腳下的姿勢，不過這次獨孤輕笑抱著虛暮凝卻是為了自己活命，他喊道，「你要干什麼——？」
虛暮凝正抬頭望上面的風綾，沒有答他，獨孤輕笑則往下面深谷望了一眼，看那遙不可及的谷底，心想如此落下去，恐怕還是個粉身碎骨的結果。他抱著虛暮凝的腰，抬頭看她，見她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抓緊那風綾于她來講已是非常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