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雲翻飛,如火中蝶舞,一道劍光從紅雲中射出,險險擦過白衣勝雪,似流星也似利箭,直射那被破陣子一杵掄飛的奇形怪獸。m
獨孤輕笑終究難耐虛暮凝之死給他帶來的內疚,他想要求死。
然而,眼看那怪獸一擊之下,獨孤輕笑便要肉身成泥,倏忽間,一道金光燦然閃現,九尺山軀,昂然而立,一杵在手,往天一橫!
「蓬!!!」
勁風激泄,如暴洪奔涌,灼烈的氣浪在獨孤輕笑的身上狠狠碾過,他僅存的一絲頑念,也在這可怕的風壓之下被摧得灰飛煙滅,噴出一口鮮血,滑絲劍帛卷著血沫滑落,獨孤輕笑便如一只斷了線的木偶,雙膝無力,跌跪在地上,搖頭晃首,再下一刻,伏倒在地,生死不知。
破陣子雙手握杵,黑面一沉,硬撼那怪獸一擊,他似也不好受,不是身體不好受,而似心情不好受。
見他濃眉倒豎,腳下一頓,大地龜裂,巨力從腳下拔起,傳入雙臂,渾身筋肉鼓脹,憤然一振,喝道,「去!」
金剛杵上,奮力千斤,那怪獸吃不住勁力,無奈爪下一彈,怪叫一聲,如貓滾線球, 啷而去。
獨孤輕笑背上,一襲輕紗拂過,一個「殺」字冷冷吐出,剎那間,白衣如電,掠過破陣子,如一道風流,攜一柄長劍,四尺玉樹臨風,極盡瀟灑姿態。
然而,風流子人到半途,劍猶未出,一道紅光已從其身邊射過,那邊怪獸才始滾翻站立,刨得一路煙囂彌滾,正怒吼間,紅娘子手中火玉簪花劍已然刺到其胸前!
劍入皮肉,卻似未入皮肉,沒有聲音,亦沒有血。
怪獸安然無恙,張口如血洞,但見空氣凝波,伴隨呱的一聲尖叫,震散開來,卷得洞里熒光亂飛,礫石輪滾,它即刻又怒起狂奔,迎著火玉簪花劍,好似一節節把火玉簪花劍吞食進身軀,撲了上來。
紅娘子衣衫如火,隨風擺蕩,卻是一聲輕咦,換做平時,自己火玉簪花劍隨意增漲,于十丈之外洞穿敵首不在話下,然而今日,刺在這怪獸身上,卻似秋霜入水,化作無形,激不起半分漣漪,讓她好生吃驚。
怪獸的速度極快,而風流子的速度也是快極,一個極快,一個快極,還是相向而行,自然眨眼之間,兩者便遇上了一起。
那怪獸似也無甚特技,見了風流子,只是本能張口咬來,而風流子作為人族的化印高手,自然不會如他的對手這般毫無風度,用嘴咬人。
他面無表情,一劍拔出,瑩光如線,劃空氣如水,怪獸巨口罩下,舌如血蟒,牙似金鉤,被瑩光劃過,竟如青煙滅火,不受半分傷害。
風流子眉頭一皺,腳下一墊,避過怪獸巨口,飛穴走壁,縱起身形,于獸首之上,長劍收身,白衣倒懸!
怪獸回頭抬望,一爪撲出,劍,再出,一團熒光,如絲絲縷縷被風猛然吹散,繞在了怪獸的爪上,頭上,肩上,然而,這一道道風流子賴以殺生的劍罡,今日落在這怪獸的身上,便好似小孩兒的玩意,給它撓癢都顯不足。
爪,已欲臨身,風流子人在空中,他便要如何躲過?
這般時候,風流子眯起了雙目,似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眼露思索,神情神態,均非是一般的閑雅。
突然,金光爆裂,只听一聲暴喝,道,「下去!」
「蓬!」
怪獸渾身一震,頭頂被破陣子一杵劈下,竟來了個餓狗撲食,一張大臉把地面砸出一個深坑,而他那巨爪自也隨身而下,哪里再能抓了風流子去。
翻身點在怪獸的背上,風流子飄然而退,收劍與紅娘子立在一處。
見他無功而返,還要破陣子出手相救,紅娘子不禁嗤笑道,「原來玉樹臨風,也是個繡花枕頭。」
風流子並不理她,只看那邊破陣子腳踩獸首之上,金剛杵被高高舉起。
「嘿!」
但听一聲慘號,和著穿肉裂骨之聲,有白色晶瑩液體飆濺而出,金剛杵從怪獸腦上狠狠扎下,沒根而入,怪獸猛地抬頭,甩開破陣子,站起身形。
而那地上,丈五金剛杵則釘在那里,入地五尺,杵身沾有白色晶瑩液體,粘稠濕滑,令人看著甚覺惡心。而那怪獸的腦袋便似從這金剛杵上拔下來的一般,額間大洞,腦漿噴射,濺了一地。
怪獸未死,但頭顱被洞穿,豈能好受?
破陣子提步上前,拔起金剛杵,步步緊逼,而那怪獸則踉蹌後退,慘叫連連,最後腳下一歪,竟是跌在了地上,再側身一倒,因為身軀太過龐大,只能斜倚洞壁,慘然悲呼也變作了嗚咽低鳴。
止步,破陣子忽然停下了腳步。
那怪物原本炯炯有神,不可一世的大眼,此刻面對這渺小的人類,竟是目露乞憐。
若有可能,人不會想死,靈獸,亦是如此,它想求生。
破陣子止步,是被它乞憐的模樣打動了嗎?
不,面對畜生,他沒有那麼多好心,他只是懶得動手,對于將死的東西,他覺得實在沒必要多費功夫。生命會流逝,頭顱被洞穿的情況下,生命會流逝的很快,這個道理,他懂,所以他選擇止步,選擇了停手。
果然很快!
怪獸熒光明亮的雙眼,很快就變得渾濁黯淡,而那嗚咽之聲也是愈見低緩,逐漸輕微,似這般模樣,如破陣子所料,怪獸的生命,不久了。
「嗤嗤嗤……」
風流子走到怪獸跟前,玉樹臨風劍緩緩從它身上劃過,劃痕雖淺,但也如刀剖湯包,流了一地的血,白色晶瑩的血,怪獸已無力掙扎,它已然認命,它在等死。
與許多人一樣,怪獸也認為,等死總比找死強,至少,還能多活一會兒。
看著自己劃開的劍痕,風流子眉頭皺起,道,「我先才劍罡,傷不了它。」
破陣子點頭,道,「我金剛內勁,也傷不了它。」
「但你卻在三招之內擊斃了它。」紅娘子款款過來,柔掌輕撫怪獸還有起伏的胸口,道,「這里本該也有一個洞。」
紅娘子也為先才火玉簪花劍傷不了這怪獸而疑惑。
破陣子道,「所以我用金剛杵刺穿了它,因為此獸能吞噬罡勁。」
風流子點頭道,「原來如此。」
停頓片刻,突然,他手上玉樹臨風劍凜然一顫,只見一道白光閃現,卻如一柄巨大的白扇猛然展開,自下而上,橫斬過半個洞穴!
那一瞬間,破陣子和紅娘子兩人同時眯眼,卻是那凜冽的劍光過于耀眼,就連那洞里不曾消減的熒光都被這刺眼的劍光給掩蓋下去,仿佛那一瞬間,天地之間除了黑暗,便只剩下那一面白扇,也即是那一道劍光。
扇收,洞里光亮又恢復了平常,而風流子的劍,也早已入鞘,他閉眼,長長的鬢發,仿佛因為風力式微,而漸漸停止了擺動,靜靜垂在了肩頭,似乎剛才的一切,僅僅是一場幻覺,什麼都沒有改變。
然而,那地上已死了九分的怪獸霍的睜眼,破陣子和紅娘子抽身急退,唯有那風流子仍舊不動,閉眼站在那里,好如一尊雕塑。
想象中臨死的反撲並沒有發生,怪獸張嘴吶喊,只听,「噗嗤嗤嗤……」
頸項一圈白色的血光,如噴泉四濺,嘴里無聲,但怪獸的吶喊卻因此而顯得足夠淒厲,碩大的腦袋一歪,從軀體分離,滾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數丈外,破陣子和紅娘子望著這般場景,均是心中一驚,他們從未見過,風流子竟還有這般可怕的劍招。可惜那怪獸的頭顱太大,擋住了風流子的身形,不知那後面,他此刻又是何種表情。
滑絲劍帛從地上緩緩飄起,一只素手平攤,滑絲劍帛柔柔搭在了上面。
「錚——!」
破陣子和紅娘子兩人渾身一顫,一道極利的劍氣從兩人身間斬過,劃過怪獸巨大的頭顱,直奔向遠處。
而跟著,那怪獸頭顱的後面也響起一聲長劍的錚鳴,兩聲相交,鳴聲戛然而止,破陣子和紅娘子相顧一眼,發現對方的臉上均變了顏色,待那怪獸的頭顱如同一個西瓜,被一分為二時,兩人看到,風流子現出了身形,仍舊是站著,但劍已出鞘,嘴角,有一條細細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