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雞下凡 第28回 老頭兒喝酒試水 睡閨...

作者 ︰ 顏公上

鳳仙說︰「剛剛怪得很,男的只要小顏抱,女的只要她小姨抱,其他人都抱不倒。」

老頭收回雙手,笑嘻嘻說︰「小家伙認人。」

公上抱著剛剛在老頭兒左邊的一根板凳上坐下。鳳仙拿著布進屋去了,天明也坐在老頭兒右邊,鳳雲坐在天明右邊。

老頭兒對自己的穿著、打扮一點兒不自卑,顯得平和,隨便,自然,而且說話很風趣。一會兒說張飛打岳飛,打得滿天飛,一會兒又說趙子龍單騎救主,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一會兒又說諸葛亮吊孝,舌戰群儒。公上看過《三國演義》,對老頭兒的記性相當佩服,產生了一種親切感。剛剛早就下地一個人在院壩里耍,鳳雲听不上勁,便進屋去了。公上將板凳往老頭兒身邊靠了靠,神情專注地听老頭擺三國故事。

一晃便是下午三點過了,鳳雲出來叫大家吃飯。老頭兒首先站起來說︰「走,吃飯,《三國演義》三天六夜都擺不完,今後再擺。」老頭兒在前,王天明抱著剛剛在二,王大華在三,公上在四,毛濤在五,大家魚貫而入。

西昌吃飯的桌子又小又矮,長寬各一米,約四十公分高,四方型。板凳是條凳,長約一米,寬約十二公分,高約二十公分。老頭兒毫不客氣,直端端地坐在上八位。天明抱著剛剛坐了左側位。大華和毛濤坐了下位,還有鳳仙和鳳雲在灶屋里沒出來坐,只剩下客位了。公上第一次在天明家吃飯,不知坐哪里,顯得有點尷尬。正在躊躇之際,老頭兒說︰「小顏,來,跟我一起坐上八位。」

因為坐座位,公上是挨過父親的打的,不能亂坐,所以公上印象極深,像他的身份和年齡,只有再等二十年才能坐上八位。見老頭兒叫他去坐上八位,又是搖頭,又是舞手,忙說︰「大伯坐,大伯坐,我哪里有資格坐上八位。」

老頭伸手往里一招,說︰「沒事,我叫你坐你就坐。」

公上還是不敢坐,王天明說︰「小顏坐嘛,現在都是新社會了,不講究那麼多了,沒事。」

公上要推天明去坐,天明說他要帶剛剛,老頭兒說︰「你這麼年輕,便學會拘禮,還真有家教。來,只要長輩叫你坐,你就坐,再拘禮就是對老不尊了。」

公上覺得他說的和父親教的一樣,便在客位上坐下來了。坐下後,公上還是夾手夾腳,全身上下不自在。雙手夾在雙腿之間,勉強地笑著。

桌子擺了一大份臘肉,糯米粉腸,豆腐,花生,胡豆瓣。鳳雲端了一大碗魚出來放在桌中間。因菜上完了,鳳雲也不知坐哪里,愣在那里。老頭兒說︰「你就坐這里。」用手指了一下右側方。鳳雲也勉強地坐了下來,公上本身就很尷尬,見鳳雲又坐在他身邊,心里既高興,又緊張,雙手緊緊地夾在腿里,眼楮緊緊盯著筷子,一動不動。老頭兒像主人家似的,大大方方,叫毛濤倒酒。公上這時才注意︰每個男的面前都有一只酒杯,毛濤給老頭兒倒滿後,便要給公上斟。

公上用手蓋住,說︰「我不喝酒。」

老頭兒側過頭來說︰「喝,怎麼不喝,今天是正月十六,大家高興高興,不喝酒算什麼男人?喝!」

公上不是沒有喝過酒,而是沒有在這種場所喝過。凡是沒有結婚的男人喝酒,便是沒有家教,這是父親教的。見老頭兒如此說,公上便不再推辭,放開手,毛濤滿滿的倒上。都斟了酒後,老頭兒舉起杯說︰「今天是新年節,我們干一杯」。說完,酒杯朝天,右手拿著空酒杯杯口向下,將酒吞下後說「干了。」

天明、大華、毛濤見老頭兒干了,也一口干下去。公上想這一杯酒大概有六錢,一口干下去,怕吃不消。老頭見公上還端著酒杯,催著說︰「小顏,干。」公上舉著酒杯,往嘴里一倒,眼楮一閉,吞了。公上吞下後,一股火辣辣的氣從喉里直到嘴里、鼻子里,眼里淚花翻滾,公上怕失態,強行把淚花擠進眼里去了。

鳳雲看見公上那種難受的樣子,一個人暗暗里發笑。老頭兒高興地說︰「對了,對了,第一杯喝了就沒事兒。來吃菜。」說著便給公上挾了一塊臘肉。

公上受寵若驚,本來酒的辛辣味還未消,見老頭又給他夾菜,雙手合十說︰「大伯,你請。」

老頭兒夾了一塊臘肉,邊吃邊說︰「吃,吃。」

公上拿著筷子,夾著臘肉,斯斯文文地吃了小塊。老頭兒和大華毫不客氣,想吃什麼夾什麼。天明和嫂子倒很隨意,毛濤和鳳雲顯得有點拘謹。公上當然就更加放不開,雖不停嘴,都是小口小塊的吃。

老頭兒端起酒杯,對著公上說︰「小顏,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敬你一杯。」說完便喝了個底朝天。

公上慌忙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說︰「哎呀,大伯,你是長輩,應該是我敬你才對,我哪里敢喝你敬的酒?」

老頭兒邊夾菜邊說︰「沒事,你下一杯敬我就是。」

公上恭敬不如從命,也干了。然後主動拿著酒瓶,給老頭兒和自己倒滿。放下酒瓶,端起酒杯,對著老頭兒說︰「大伯,我敬你一杯,常言說得好︰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看見大伯時,還認為是不苟言笑的農民,沒想到大伯是滿月復經綸,滿懷豪情,在下極為佩服,所以內心敬一杯。請大伯干杯。」

老頭兒眼楮笑著只剩下一條縫,端起酒杯說︰「說得好,說得好,我干。」說完一飲而盡。

公上又倒滿了酒,端著酒杯,對著天明和鳳仙說︰「天明哥,嫂子,這杯酒我敬你倆個一杯。這麼久來,幾乎天天在這里打攪你們。從今天後,更要給你們添麻煩,內心相當過意不去。難得天明哥和嫂子這麼仁義,所謂滴水之恩,必當涌泉相報。若我有出頭之日,定當報答天明哥和嫂子的知遇之恩,嫂子不喝酒,我便以心敬,請天明哥干杯。」

老頭兒又說︰「對,有恩不報非君子,有仇不報非丈夫,天明,干了。」

公上說︰「大伯說得好,天明哥,干。」說完又一飲而盡。公上又倒了一杯,對著毛濤、大華說︰「大華、毛濤,我也敬你們兩個一杯,常言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沒想到因為一包火柴,結下了如此之緣,不僅我們意氣相投,還通過你們認識了大伯,天明哥和嫂子等高人。托天明哥和嫂子的福,今後我們要在一起做事。從今後,我們三人同命相連,同甘共苦,像梁山好漢一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干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出來。為此,我敬你們兩個一杯。」公上被酒趕出了萬丈豪情。

老頭兒說︰「有志氣,有氣魂,干。」正是︰

聰明誰能勝過天,冥冥之中早安排。

哭笑悲歡前生定,愛恨情仇皆隨緣。

三人干了,五杯酒下肚,公上放開了,心里痛快極了。他又倒了一杯酒,他本來不想敬鳳雲的,但想到全桌都敬了,唯獨不敬她,于禮數不符,所以,他又端起酒杯,對著鳳雲,說︰「小妹,你不會喝酒,我還是用心敬你一杯,你有這麼好一個父親,和天明哥、嫂子這麼能干的哥、姐,我為你感到高興,我們能夠認識,也算是……」。

公上本來想說「有緣,」但他想到少男少女之間說有緣,不太合適,但一時又想不起更好的話,更適當的詞語,便說了兩遍「有哪個……有哪個…,」他心里發慌,一時想不出適當的一個字,顯得極為尷尬。老頭兒斜著眼,笑眯眯地看著他。天明邊吃菜邊暗笑,大華、毛濤也為他著急,又感到發笑。嫂子埋頭吃菜,眼里和嘴里也在暗笑。鳳雲埋著頭,雙手在桌下掰拇指,等著公上說下文,臉上又感到高興,又感到靦腆。公上右手端著酒舉在空中,見大家在笑自己,而自己還是想不出一個恰當的字,便說︰「就算這麼認識了嘛。」說完便干了。本來公上還要多說兩句愛听的話,因前面卡住了,出了洋相,後面的話也就說不出來了。顯然鳳雲對這個說話的結尾不是很滿意,還是點點頭。

老頭兒又說︰「小顏這麼年輕,便有君子之風,難得,難得,來,我們兩個喝一杯。」

公上忙說︰「哎呀,大伯,我不能喝了,再喝害怕要醉了。」

老頭兒說︰「一看你便是海量,哪里會醉?醉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做人就是要豪情滿懷,志在千里。酒為英雄本色,來,干。」公上忙端酒杯,發現酒杯是空的,欲放下酒杯倒酒。鳳雲忙在地上拿起酒瓶,給公上倒了一杯,便又無聲無息地放在原地,顯得那麼自然、隨便。

公上內心似灌了蜜似的,他怕大家看破他心里的那點壞水,裝著很禮貌地說︰「謝謝小妹。」便又端著酒杯對著大伯說︰「大伯,你每句話都說到我心里去了,我長這麼大沒有人說我好過,都說我這也不是,那也不行,甚至有些人把我說成壞人……。」

老頭兒插話說︰「哪個放狗屁,你都是壞人,那天底下哪里還有好人?」

公上對這一句話又產生了強烈震撼,說︰「就是,就是,知我者,大伯也,還是大伯獨具慧眼,像孫悟空的火眼金楮,能識妖辯怪。可謂是當今之伯樂,能識千里馬。好,我干。」未等老頭兒,他便先干了。然後又將老頭兒的酒端在手里,敬奉給老頭兒。

老頭兒接過酒來干了。老頭兒又側頭問︰「你是啥子畢業?」

公上隨口就說︰「初中畢業,他媽的當時搞推薦選拔,我成分不好,便沒得資格上高中。」

老頭兒又問︰「那你平常喜歡看書哦?」

公上說︰「那當然喜歡看哦!不過沒得書看得,只有偷偷的看了三國、水滸、西游記。」

老頭兒听後若有所思,看在門外,一邊說「哦」,一邊點頭。

公上毫無醉意,越喝越精神,本來應該是天明唱主角的,公上倒反客為主,唱了重頭戲了。老頭兒見瓶中的酒不多了,便說︰「難得今天這麼痛快,再拿瓶酒來,我們劃拳。」

鳳仙看著天明,天明說︰「今天高興,再拿一瓶吧。」

鳳仙將酒拿來後,每個人杯中倒滿。老頭兒先當莊,三打二勝一杯酒。老頭兒一莊下來,全輸,嘴里說︰「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

天明、大華、毛濤各打了一莊,公上當莊時,故意輸給老頭兒和天明,只出大拇指,喊著一心敬。老頭兒感慨地說︰「知書,達理,難得,難得,改天小顏到我家去喝。我找幾個朋友來陪你喝個痛快,今天喝了這瓶就算了,我下午要回去,來,繼續劃。」每人又打了一轉莊,兩瓶酒喝完了,大家喝了酒都不吃飯。老頭兒叫大家在外面喝茶。

鳳仙和鳳雲在屋里收拾好碗筷出來,老頭兒說他要走了。天明和鳳仙都在挽留他父、女倆明天回去,但老頭兒執意要走。眾人送他父、女出大門,老頭兒多少有點醉,回頭時,向右偏了一下說︰「小顏,改天我來接你到我那里去耍,你不要走哈?」

公上拱手後去扶著他說︰「行,大伯,你慢走。」

他甩開公上說︰「我還沒醉,沒事,這點酒算啥?」老頭在前,鳳雲在後,順著一塊田坎路走了。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過了正月三十,公上都沒有听到大華說走的消息,心里很著急。雖然大華、鳳仙把他都當自己人,但公上想到自己是天明和鳳仙無親無故的外人,時間長了過意不去。公上想到回家,但想到自己離家已經三個多月了,沒有工分,只有基本口糧,肯定不夠吃。一想到李之黑那副嘴臉,公上心里便刻骨仇恨。又想到回家後,天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干不完的農活,吃的是粗糧,心里便不寒而粟。他怕天明的工地落不到實,自己怎麼辦?怎麼辦?

二月初二,公上一個人八點過起床出門,站在大門外,望著對面的瀘山,一會兒仰頭長嘆,一會兒低頭徘徊,重復思考著眼前的問題。天明起床後到門外鍛煉,見公上一個人在門外徘徊,嘆息不止,便說︰「小顏在考慮心事呀?」

公上停止了徘徊,站著說︰「天明哥,起床了……,哎,天明哥,我一直不便問,我和大華他們好久能夠出門,我在你這里住了這麼久了,都住得不好意思了,我想……,實在不行的話,我便先回家去了。」公上鼓起勇氣說了最後一句。

王天明舞著手說︰「你不要焦嘛,快了。又沒有哪個嫌棄你,把你當一家人,有啥子不好意思的。別想這麼多,你天天耍你的,等我朋友通知我,我就會安排你們走的。」說完便踢腿、彎腰、伸手。幾分鐘便回房去了。

大華和毛濤起床見公上不在,兩人便出門找公上,公上見大華右眼角有一塊眼屎,便告知大華說︰「你們去把臉洗了,我們出去轉一轉,天天在家里挺悶的。」

大華和毛濤進去洗了臉後出來,三人沿著田坎,土坎胡亂的轉。春風吹來,一陣清新、幽香、淡雅的泥土氣息迎面而來。春天來的好快,悄無聲息、不知不覺中,草兒綠了,枝條發芽了,遍地的野花、油菜花開得燦爛多姿,一切沐浴著春晨的曙光,在春風中搖弋。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西昌日照充足,太陽天天按時升起,按時落山,大地一片金輝。西昌雖然四季如春,但春天的太陽分外怡人。賀知章《詠柳》果真把春風、春描繪得詩畫合一,好一個春意盎然,萬象更新的春天。

三人都置身于這春晨美景之中,但卻未去品嘗這如詩如畫般的神韻。大約轉了一個小時,又轉回家了,各人去打了一碗飯,端著鳳仙炒的小白菜和豆瓣醬,放在地上,便吃起來了。

上午十一點多鐘,老頭兒還是戴著一頭大如傘的黑頭巾,還是穿的那一套土布衣褲和膠鞋,背上背著背 ,手里提了兩條鯉魚,每支約有三四斤重,還是那麼笑嘻嘻的,進門便說︰「你們又在玩升級,小顏,不玩了,到我家去吃魚。」

大家見老頭兒來了,便都站起來。老頭兒見公上張眼看著鳳仙,正在躊躇,便走到公上身邊,右手把公上左手上的牌一抓,放在桌上,用右手拿了一條魚,遞給鳳仙,說︰「你們拿一條去弄來吃,我叫小顏到我那里去。」抓著公上的手便走。公上回頭望著鳳仙。老頭兒又說︰「男子漢,大丈夫,做事干干脆脆,何必忸忸怩怩,走。」拉著公上便要出門了。

公上再回頭看鳳仙和大華,鳳仙提著魚笑著說︰「去吧。」

公上感到有點失禮地說︰「那我去了。」

出門後,老頭兒放開公上的手,一個人在小路上疾走,公上快步上去要爭著背背 ,老頭兒說︰「你走你的,別管那麼多。」

田坎上的小路不能並行,公上在後緊緊跟著老頭兒朝瀘山和邛海的另一端走去。約走了半小時,老頭兒走入一個村莊,倒了幾個拐,走到一個沒有圍牆的房前,一只黃色的土狗搖頭擺尾地出來迎接。黃狗在公上腳上聞了幾下,便又回到老頭兒身邊,與老頭兒一起進屋。側房出來一個五十歲左右,頭戴一頂圓扁平帽子,身穿一件自制土布瓖白衣服,腰系一條圍襖的婦女,笑容可躬地出來。老頭兒放下背 ,將魚遞給婦人說︰「這個是小顏,我叫他來耍兩天。」又轉向公上,指著婦人說︰「你喊我喊大伯,她,你就喊大娘。」

公上忙說︰「大娘好,來給你打麻煩了。」

大娘一口純正的本土話說︰「沒事,沒事,你放心的耍。」說著便將魚放在地壩中裝著水的一個木盆里。老頭兒在側屋中去了一下出來說︰「小顏,你自己隨便耍,我要出去一趟。」

公上一個人在屋里,覺得不自在,便出門,見大娘在左邊的豬圈旁擇菜,便說︰「大娘,我出去轉一轉。」

大娘說︰「去吧,等會兒回來吃飯。」

公上答應了一聲「是」便走出地壩,他突然想到,川興這些村莊,每戶人的房子造型都幾乎一樣,特別是道路縱橫交錯,額外復雜,怕找著不回來,便回頭仔細看了一下房屋的位置。房屋三間正房,一間轉角房,後屋坐西向北,出門右方是瀘山和邛海,右邊是天明他們住家的方向,瓦房比較陳舊,大約修了十多年了,屋檐還是三角形瓦片,堂屋正門外掛了一個圓鏡,豬圈外堆了很多柴草。他認為記住了,便向右往邛海方向走。他邊走邊看,見這里的農戶都不織漁網,都在做農活。偶爾見一個男人,都是在閑游,每個人的打扮和老頭兒差不多,婦女每人都戴一頂圓帽,不是在家里做針線,便是在田邊做事。姑娘們都在打墊底,繡花。他想著,走著,又想到鳳雲,他感嘆鳳雲真的是山溝溝里的金鳳凰。

一個人不做事情,不想問題,不娛樂,如度日如年。但只要有做的,有想的,便度日如時,公上見太陽又在瀘山的頭上了,知道是該吃飯的時候了。

回到大伯家中,桌上已擺好了菜和碗筷、酒杯,除老頭兒外,又多了兩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公上給老頭兒打了個招呼,老頭兒指著左上方的老頭兒說︰「這個是卻波。」

公上突然想到「卻波」就是彝胞,彝胞的姓名很古怪,漢人一般不會喊,都喊「卻波。」公上見「卻波」的打扮已經漢化了,沒有扎頭巾,沒披查爾瓦,便起身喊了一句「卻波」。老頭兒又指向他對面的老頭兒,「這位你叫李大伯。」公上又叫了一聲「李大伯。」見大娘一個人在灶上又燒火、又炒菜,便坐在燒火的獨凳上幫忙燒火,大娘客氣地說不用公上燒火,老頭兒說︰「他沒事,等他燒火嘛。」

大娘是燒的魚,公上還未添柴,大娘就起鍋了,忙說「吃飯了」。公上馬上將放在地上的兩瓶隆昌白酒拿了一瓶在手里,揭開瓶蓋,先將坐在上方的倒了一杯,老頭兒說︰「卻波的用碗倒,他用碗喝,把這瓶給他放在地上就是了。」公上知道卻波喝酒凶,便將另兩個酒杯倒滿。然後又將另一瓶酒的蓋揭開,倒了一半在卻波的碗里。老頭兒坐在上主位,卻波和李大伯坐在左側位。

公上在下方,右側位留給大娘,公上沒見鳳雲,便裝著問道︰「小妹還沒有回來嗎?」

老頭兒說︰「她在住校,不回來,來,我們先吃。」說著便挾了一塊火腿臘肉往嘴里送,卻波和李大伯也不客氣,也挾了一塊臘肉吃。

公上見大娘一個人還未上桌,便說︰「大娘,來吃了。」大娘邊做飯,邊側頭說︰「你們吃,我等一下。」

老頭兒說︰「你吃你的,別管她。」公上也動手拈了一塊臘肉吃。

未等老頭兒端酒,卻波便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放下碗吞下酒後,嘴里嘰哩咕嚕說了一句什麼,意思大概是感到酒好,發出感嘆。大娘蒸好飯,便上桌來了。卻波一個人喝一瓶,老頭兒、李大伯、公上三個人喝一瓶。近五時,夕陽的紅暈斜照在對面農舍背面的牆上,竹影被太陽映在牆面前隨風擺動。

太陽下山後不久,暮色朦朧,老頭兒叫公上拉開電燈,說︰「來,我們開始玩。」

公上不知道他們玩什麼,卻波把房中的木茶幾用手一拖,將茶幾橫在中間。李大伯向卻波方向靠了一靠。老頭兒從內衣口袋里模出一塊銅錢,放在碗中,說︰「還是老規矩,誰先當莊?」

李大伯說「還是你先來吧?」

老頭兒說︰「行,你們押?!」便在碗中抓起銅錢握在手中,卻波和李大伯在懷中取出幾十元錢放在地上。兩人分別放了一角錢在碗旁,老頭兒右手握著銅錢舉在空中,說︰「開始了,說話。」

卻波說︰「我要字。」

李大伯說︰「我也要字。」

老頭說︰「好的。」右手在碗上面轉了幾圈,突然一松手,銅錢掉下碗中打轉,轉了一會兒,平倒在碗中,字在上面,老頭兒在身上模出錢,給了一角給卻波和李大伯。

誰贏誰當莊,多少各人押,猜對的贏。公上覺得他們這種方式簡單好玩,便在一邊看。到了晚上十點過,老頭兒叫公上去把門栓上,擔心民兵來抓。公上拴好門後,便又坐到老頭兒身邊,看他們玩,大娘早就進側門睡覺去了。

三人的注越下越大,伍角、一元、貳元、伍元,十元封注,到凌晨一點過,角票基本沒有押了,最少都是伍元。老頭兒每次都押十元,已經贏了六十多元。此時已夜深人靜,三個人除了嘆息,驚笑,便是銅錢踫碗和銅錢在碗中打轉及「頭」、「字」的喊叫聲,到了三點過,公上說他想睡覺了,老頭指了一下側屋說︰「你在鳳雲房里去睡」,便又專心地玩。

老頭兒安排公上在女兒閨房中去睡,公上感到有點突然。客听主安排,公上本不想洗腳的,但想到是鳳雲的閨房,便舀了一盆水洗腳。倒了洗腳水,公上便推開門進去,床上整齊地折疊一床包心鋪蓋,床頭有一個櫃子,櫃子上有一個紅底白花的箱子,側面有一台縫紉機和一根獨凳,公上想︰老頭兒還真富裕,「三轉一響」有一響了。他月兌了外衣、外褲,將鋪蓋拉來蓋在身上,一股少女獨有的芬芳氣息直往公上鼻中撲來,感到無比怡人和舒暢。

本來此時應該是倒下床就會睡著的,但公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他想到鳳雲那張清純秀麗,美麗絕倫的臉,如果是睡在身邊,兩個說著、看著、抱著、親著,該多麼的幸福和快樂。此念一閃,便又自責︰人家對你這麼好,你還倒轉打人家的歪主意。人家鳳雲才十六歲,真他媽的自己是個壞人。哎,她十六,我十九歲,農村不是十七、八歲就結婚了嗎?老根曾清凡與自己同年,娃兒都兩歲了,鳳雲初中畢業,耍一年的朋友,不是就可以結婚了嗎?哎,老頭兒對我這麼好,是不是有那個意思哦?對,說不定就是那個意思。但我行嗎?我除了一個人什麼都沒有,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而且還是富農,我不能害鳳雲,我不配鳳雲。人家這麼純潔,這麼漂亮,應該找一個城里邊吃國家糧的人。再說,我現在不能耍女朋友,更不能結婚,在這里結婚,給人感覺是沾著老丈人享福的,惹人恥笑,我必須自己闖個名堂,蓋一座漂漂亮亮的房子,大張旗鼓,體體面面的結婚,讓人看得起。如果是這輩子闖不出什麼名堂,就不結婚,當一輩子單身漢,老家的人要笑就等他們笑去,听天由命,隨波逐流……。」想著,想著,公上睡著了。

次日十點過,公上起床,見老頭兒他們三個還在賭錢,洗漱後吃飯,便又去看他們玩,直到晚上十二點,大家余興未消地散場,卻波輸了八十多元,李大伯輸了四十多元,老頭兒一個人贏了一百二十多元。送走卻波和李大伯後,老頭兒叫公上睡覺,自己也進屋睡覺了。

第二天九點過,老頭兒站在門外喊︰「小顏,起床了,吃了飯我們上山去看鳳雲。」公上听到叫他去看鳳雲,感到很奇怪,他不知道鳳仙和老頭兒早就有安排。答應一聲,翻身起床,刷牙、洗臉,吃飯。飯後老頭兒還是背著那個背 ,站在地壩里說︰「小顏,我今天帶你去爬山,走」。

公上給大娘打了個招呼,大娘笑盈盈地看著二人出門。大約走了七、八里地,老頭兒引著公上向公路旁一個路標標的「昭覺」上的公路走去。公路是碎石路,繞山而行,公路上下兩側長滿了一尺多高的雜草,厚厚的蓋在地上,杉樹、桉樹、松樹、花椒樹等植物滿山遍野,隨風而,風禁而止。往上看,太陽、白雲、籃天,望不見盡頭的群山。往下看,綿延不斷的山脈緊緊相連,起伏不斷。沒有住家,不見炊煙,偶爾有幾只老鷹在空中盤旋,藏在林中的鳥兒和蟲子時而啼鳴。又走了十多里路,老頭兒用右手指著右前方離公路5米遠的一片四方形的瓦房說︰「鳳雲就在這里書。」

公上順他手看去,說︰「鳳雲書這麼遠呀?」

老頭兒說︰「只有這里才有初中班。」

公上「哦」了一聲,便隨老頭兒轉向右側的機耕道,向學校走去。

鳳雲在上體育課,她先看到老頭兒和公上,便從操場壩中疾步走出來。一百米外的公上看見操場壩中,一個窕淑多姿,曲線優美,單辮搭胸的姑娘朝這個方向走來,公上跟老頭兒說︰「鳳雲出來了。」

老頭兒把手一揮,說「你去吧。」

不知老頭兒怎麼如此大方?篇幅所限,下回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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